第二十四章    相逢猶恐是夢中

　　我和武羅正在說話，忽然聽到了外面的打斗聲，兩人忙出去看，打斗的是哥哥和冰夷，唉，他們兩個怎么又打起來了，我正想讓他們停下，還未喊出聲就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抓住，瞬間遠離了水晶宮，沒有回頭也知道是摯，只有北冥鯤鵬逍遙有這樣的速度，還有，身后的氣息是這樣的熟悉。

　　直到鯤魚又化為鯤鵬飛上了天空，我還是未轉身，心慌亂地跳著，這是我記憶恢復后第一次見他，我該對他說些什么？我安靜的站著，身后的摯居然也安靜地站著沒有說話，他只是用靈力罩著我，以防逍遙的速度太快我掉下去，以前也是這樣，我靈力不高，卻喜歡站在逍遙的背上感受那種逍遙直上的快感，摯便笑著用靈力護住我。

　　萬里碧空中除了呼呼的風聲還有咚咚的心跳聲，我已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臉越來越紅，心越來越慌亂，簡直快要跳出來了。我實在忍不住了，轉過身去，摯靜靜地看著我，眼睛里是熾熱纏綿的深情和再次重逢的喜悅滿足，他的黑發和衣袖在風中獵獵而動，似乎我這樣站多久，他都會耐心的等多久。

　　“我…..我們這是去哪里？”我問道，在心里醞釀了這么久，想著怎么跟他開口，一開口卻只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帶你去一個也許可以幫你找回記憶的地方。”

　　幫我找回記憶？我低著頭狡黠一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幫我找回記憶，遂沒有再說話。

　　隨著逍遙逐漸下降，我知道我們要去哪里了，九丘的山水依舊這般蒼翠壯美，群山連綿起伏，綠水蜿蜒環繞，怪石嶙峋，草木蔥蘢，飛瀑流瀉，梯田層布。

　　穿過層層綠色，我么進入到了一個如煙似夢的紫色花雨世界里，建木花開得正好，一簇簇的粉紫色花綴滿枝頭，遠遠望去，如霞似錦，站在林間，遮天蔽日。輕風吹過，落英繽紛、花雨飄香，卻是花雨沾面，吹面不濕。

　　又見建木花開，又到了我們曾許諾過得弱水河畔，心忍不住歡愉起來，我在林間花下快樂的奔跑、暢快的歡笑，花雨隨著我的歡笑聲一陣一陣的飄落，摯一直尾隨著我，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我，這樣被情人看著的我，心是那樣的快樂幸福，于是我的笑聲將我的快樂回蕩在花樹間、山河間。

　　我跑累了、笑累了便在弱水畔坐下來，將雙足浸在水里，用腳撩起清水，看著一滴一滴的水珠從腳上滴下，滴到水里，濺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摯也在我身邊坐下來，“真像一個夢，這樣的場景我曾在夢里看到過無數次。”他看著遠處沒頭沒腦的說。我側頭靜靜聽著。

　　“大家都說青陽摯不理政事，整天只知道醉生夢死。是啊，他們說的沒錯，沒有了你的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早就沒有了顏色，權利、富貴那些冰冷的東西還有什么意義？只有酒是好東西，因為喝醉了就能見到你。這一百年來，每到建木花開得那三年，我都會到這里來，醉眼朦朧里，我會看到你在這如煙似夢的建木花雨里跑著、跳著、笑著，就像剛才一樣。我想去抓住你，可是總也抓不住，酒醒之后，才發現那只是一個夢，你不見了，這繽紛絢爛的繁花便只剩下了寂寞，而我，只有噬骨的思念和無處可解的相思。”

　　聽著摯的訴說，我的心跟著一抽一抽的痛。

　　沉默片刻后摯繼續說：“以前最開心的便是月圓之夜，每次跟你在一起，那些所有的不開心便都變得不足為道。我喜歡你逗我開心，喜歡你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每次我都表現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可是其實我心里很喜歡，也都明白，你只是想讓我開心一些。有一次，我在朝堂上和放勛發生爭執很不愉快，你為了不讓我把氣悶在心里頭，居然在水里撤去靈力，看著被凍得瑟瑟發抖的你，我又生氣又心疼，心底里還有絲絲的喜悅蕩漾開來。

　　以前的你真是傻，明明知道自己靈力微弱，還跑到離火陣陪著我，都快被烤焦了卻固執的不肯離開，還差點被欽原射死。后來又傻乎乎的跑到我療傷的寒玉床睡覺，都不怕寒毒傷了身子，害得重傷的我還要給你輸靈力。可是就是那個傻乎乎的清揚讓我又心疼又歡喜，滿滿的占據了我的心。

　　你走后，本來是最開心的日子卻變成了最煎熬的日子，我看著天上清冷的圓月，它像任何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照常將清輝灑向大地，可是不一樣了，月下再也沒有了等著我的你，我的心和月一樣冰涼，我不知道我怎么挨過以后那幾千幾萬個清冷冰涼的月圓之夜，我第一次羨慕人族短暫的壽命，這樣漫長的生命就是一種煎熬。”

　　聽著摯的訴說，我的心被扯得生痛，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掉在裙裾上，在裙裾上氤氳開來，又迅速消失。摯轉過頭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只是不停的流淚，不停地流淚，摯突然就慌了，慌著給我擦淚，慌著解釋：“你不要哭，我說這些不是為了逼你，你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們慢慢想，永遠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我卻猛然抱住他的腰放聲大哭起來，我終于再次見到他了，他的溫暖的懷抱、他的熟悉的氣息，我真的好想他。

　　摯身子一僵，然后輕輕抱住我，想哄孩子一般輕輕拍著我的背。忽然，他像明白了什么，猛然握住我的肩問道：“清揚，你，你想起來了？”

　　“嗯，”我淚眼朦朧的點點頭。他仰頭哈哈大笑，聲音里都是暢快的歡愉，又緊緊的抱住我，似乎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去。

　　“對不起，摯。”我哭夠了卻仍不愿離開他的懷抱，抱著他輕聲說道。

　　“只要你回來就好。”他也輕輕說。

　　“摯，你有沒有恨過我。”

　　“有… ”摯遲疑了一瞬說。

　　我從他的懷里坐起來，緊張地看著他。

　　他看著我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有一段時間我確實很恨你，我恨你那么狠心的就拋下我而去，將我一個人扔在在這世上獨自承受著相思之苦。我也我恨你那么絕情，都不肯給我時間去查清楚一切，就毅然決然的離去。可是著所有的恨都抵不過我對你的愛和思念，就像你無法恨我一樣，我也無法恨你，更舍不得恨你。聽說你在北海水晶宮之后，我高興地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又遲遲不敢來找你，怕不是你，怕是后稷搞錯了，怕只是空歡喜一場。那夜，看到一襲白衣的你孤獨的坐在廣袤的大海上，那樣無助的看著天上的圓月，我就知道是你，是我日思夜想的清揚，雖然你不記得我，可是我知道一定是你，沒有錯，我覺得我的心又活了。”

　　我撫摸著他鬢角的那縷白發，心里酸痛難受：“對不起，摯，以后再也不會了。”

　　摯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傻丫頭，哪有什么對不起，你回來了，我開心還來不及，怎么會怪你。”

　　我們倆握著手躺在漫天漫地的紫色花雨中，想起什么便說著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說，只是彼此靜靜相擁，這世界安靜的似乎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要是就這樣，直到永遠，直到地老天荒該多好。

　　“摯，我們不要回去了，就一直在這里好不好？”許久我傻傻地問

　　摯沉默著沒有回答，只有弱水的流水聲。

　　“我這么說很傻是不是？”我坐起來看著摯。

　　摯也坐起來，撫摸了一下我鬢角的碎發，說道：“清揚，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是青陽摯，身上還有一些不得不背負著的責任，而這些年我并沒有負起我該負的責任。我對王位并無興趣，可我不能對不起跟隨我多年的兄弟們，還有那些忠心耿耿的扶持著我的氏族們，我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也要給父王和母后一個交代。等我處理完這些事之后，我們便遠走高飛，還記得剛認識你時我給你講的那些國家嗎？以后我會帶你走遍大荒內所有國家，看遍世界上所有美麗的風景。”

　　我點點頭：“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以后我再也不會做逃兵。”

　　“哦，這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意思嗎？”摯滿臉幸福，卻帶著絲戲謔的笑打趣我。

　　“哼，你想把自己比做雞狗，我可是要做我的美人呢。”

　　“哈哈，好吧，我的美人，現在我們先去一趟昧谷。”

　　“是去找瞿如和阿腓？”我緊張的問道。

　　“嗯，每年我去昧谷看你時都想帶他們離開，可是他們不愿意。”

　　我沉默著，心中是難言的感動，我的瞿如，我的阿腓。

　　臨行前，我拉住摯的袖子，站著遲遲不動。

　　“怎么了？”摯回頭問。

　　“你和哥哥？”

　　“這些年，他沒和我說過一句話，我知道雖然可人不是我殺的，可是我也有責任，還有你，所以…..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他原諒的。你在冰夷那里，也是他傳書告訴我的。”

　　“還有....”

　　“嗯？”

　　“那個，嗯....你沒發現我的身體跟以前不一樣了嗎？上次，我...我一甩袖就傷到了你。”我支支吾吾的說道，覺得自己像個怪物。

　　摯笑了笑握起我的手：“沒關系，你只是意外的擁有了一些原本不屬于你的力量，以后我會慢慢教你駕馭你的力量。”

　　“我，我還想去和冰夷告別。”我低下頭說道。

　　摯笑著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放心，我不會吃醋的，冰夷救了你，我對他感激不盡，我們要離開了，當然應該去跟他告別。”

　　“什么嘛，我又沒說你會吃醋。”我紅著臉先跳上逍遙的背。”

　　去東海和冰夷辭別之后，我和摯去了昧谷。

　　剛到大荒山我就迫不及待的從逍遙背上跳下來，長嘯一聲呼叫者瞿如和阿腓，可是我只看到了大荒山上枝椏嶙峋的柜格松，“阿腓，瞿如，我是清揚，我回來了，你們在哪里？”我焦急的叫道。摯攔住我的肩，讓我不要著急。忽然，一只像貍一樣長著鬃毛，渾身漆黑的怪獸竄到我面前，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它正歪著腦袋，擺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困惑的盯著我看，它雖然樣子猙獰，可是眼神卻清澈溫柔。

　　“你，你是我的阿腓？”我盯著它看，眼睛和樣子都和阿腓一樣，只是阿腓的白色尾巴怎么變成了黑色，體格也變得更大。

　　“哇嗚….”阿腓也認出了我，剛想跳進我的懷里，可是又看了看自己朝后退縮了，它居然在嫌棄自己的樣子，我又是歡喜又是心疼的抱住它：“我的傻阿腓，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你都是我的阿腓。”阿腓歡快的叫著，擺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

　　“阿腓，瞿如呢？”我問阿腓，阿腓叫了一聲，抬頭看著一棵樹上，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直碩大兇悍的大黑鳥正站在枝椏黝黑的柜格松上看著我們，它的樣子很兇猛，可是它望著我和阿腓的眼神卻是閃著溫柔的光澤，那就是驕傲又倔強的瞿如嗎？它潔白的羽毛變成了黑色，顯得更加威風凜凜，看到我們看向它，它居然朝我怒嘯了一聲要飛走。我急了：“瞿如，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清揚。”它卻對我不理不睬的飛走了，阿腓擺了一下尾巴，似乎還嘆了口氣。

　　“它，它不要我了。”我難過地對摯說。

　　“不是它不要你了，是你先不要它，它傷心了。”摯望著瞿如飛走的方向說。我低下頭，確實是我先離開它的。

　　“放心，它會回到你身邊的。”摯叫來逍遙，我們坐在逍遙背上準備離開，瞿如一副氣沖沖地樣子出現在逍遙后面，我一下子躍到瞿如背上，抱著瞿如的脖子：“我的好瞿如，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扔下我。”瞿如嫌棄的伸伸脖子，表示受不了我，可是眼睛里分明有笑意，我忍不住又親了它一樣。摯咳嗽一聲，笑說：“我可要吃醋了，我怎么覺得你見了他比見了我要高興呢？”我嗔他一眼，阿腓也擺動著尾巴歡快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