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我睜開眼睛，可是腦中一片空白，我是誰？我在哪里？我一下子坐起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玳瑁做的床上，床邊垂著藍色珍珠簾子，房間中間豎著一根粗大的空心水晶柱，柱子里是藍色的海水，海水中自由自在游弋著的五彩閃光魚發出繽紛的光芒，遠遠望過去像是天空中閃動著繽紛璀璨的流星，屋子中還放著兩顆樹一般高大的珊瑚，珊瑚的枝椏上綴著顆顆碩大的海明珠，整個屋子被照得通明，感覺告訴我我是在海里，可是我為什么在海里？我什么都想不起來。

　　“你醒了？”一個風度翩翩、風流天成的公子走進來笑對我說，他的五官長得異常俊美，眼角眉梢都是風情，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他嘴角掛著一抹笑。

　　“你是誰？”我望著他。

　　他微微一笑：“我叫冰夷。”

　　“哦，那我是誰？你認識我嗎？”

　　他愣了一瞬，顯然不知道我忘記了一切。

　　“既然你已經忘記了一切，也許過去的一切都是你不愿意記得的，我發現你的時候，你睡在一顆透明的珠子里，像一個嬰兒一般蜷縮著，不如你就像嬰兒一樣重新開始如何？”

　　我茫然地看著他，點點頭。

　　“既然你是從珠子里出來的，不如你就叫明珠吧？”

　　“明珠....明珠...”我呢喃低語著點點頭，從此后我就叫明珠了。

　　“這是把你從珠子里抱出時你手里握著的。”冰夷遞給我一塊瑾做的半月形玉佩，玉佩上的建木花栩栩如生，蔚然而放，我不記得這是我的東西。

　　后來我從侍女珊瑚口中得知，冰夷是水神，整個大荒的水域都由冰夷掌管，冰夷到東方的圣水湯谷巡查時發現了躺在一顆透明的珠子中的我，他將我帶回水宮，并打開珠子救了我。

　　我明明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卻記得湯谷是太陽升起的圣地，還記得很多草藥的名字，也認識字。冰夷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識字是神族和王族來有的特權，看來你以前來歷不凡。”

　　我苦笑一下：“反正都不記得了，現在的我是明珠。”

　　冰夷笑笑沒有說什么。

　　除了記得一些東西之外，我還有一些怪癖，比如我穿衣只喜穿白色和藍色，每月月圓之夜我都要浮出水面看月亮，望著天上清冷皎潔的月，我的心快樂又憂傷，我不知道自己何來這些怪癖，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要這么做。

　　我常常望著月亮，在水上一坐就是一整夜，有時候冰夷也會浮出水面陪著我。

　　“明珠，為什么你望著月亮的眼神會那樣憂傷？”此時的冰夷嘴角沒有輕佻的笑。

　　“我也不知道。”

　　“明珠，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笑起來是什么樣子。”

　　“哦，是嗎？”

　　“我把你從珠子里抱出來時，你清新的似一顆露珠，我都不敢碰你。你醒來時，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純凈透徹的沒有一絲雜質，可是也是那樣的驚慌迷茫。你忘記了一切，我希望你像嬰兒一般重生，可是你的眼中又常常流露出迷茫的憂傷。”

　　夜色如水、月明如練，清冷的月光灑在海面上，也如輕紗一般籠罩在我身上，我坐在水面上，摸著那塊半月形的建木花玉佩看著月亮輕聲問道：“月亮，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我專心的看著月亮，絲毫沒有感受到一只巨大的海妖正在向我靠近，就在它朝我張開血盆大口之時，我聞到了濃重的海腥味，我轉身時無意識的一甩袖，妖獸被甩出好遠，還有無數水劍刺入它的體內，巨大的妖獸流了好多血，鮮紅的血液染紅了海面，我驚恐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全身瑟瑟發抖，我到底是什么怪物？為什么我一甩手就能殺死一頭妖獸？

　　冰夷迅速朝我游來，他過來握住我的手擔心的問道：“明珠？你沒事兒吧？”

　　我遙遙頭，淚水卻下來了：“我沒事，可是我殺死了它。”我指著遠處還在流血的海妖尸體說。

　　冰夷抱住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沒關系，是它該死。”

　　“可是....可是...我怎么會...”我恐懼自己身體的力量。

　　冰夷拉我在水面上坐下來：“明珠，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的身體蘊育了昧谷和湯谷的力量，所以你有很高的靈力，你以前應該是修水靈的，現在你的身體內不僅擁有強大的水靈，還擁有強大的火靈。放心，我會慢慢教你駕馭你體內的力量，但是你要記住，物極必反，要慎用你的能力，不然你不但會傷人還會傷己。”我點點頭，卻一點兒也不為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而感到高興。

　　雖然我對周圍的事情漠不關心，可是我還是知道了冰夷的不少事情，畢竟是他救了我又這樣的照顧我。他是水神，可是貌似他的名聲并不是很好，他也貌似不是個好丈夫，我見過冰夷的妻子宓（fu）妃，那真是一個美得耀眼的女子，我覺得她和風度翩翩的冰夷很是般配，可是他們卻不合，宓妃對冰夷很冷淡，冰夷更是當著宓妃的面和別的女人親親我我，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蕩子模樣。

　　有一次我看到宓妃站在水面上遙遙地望著遠處，遠遠看去，她就如浮在綠波之上的白蓮花，雙肩瘦削、腰肢婉約，讓人心生憐惜；秀頸修長，云鬢高聳，又是那樣的高貴，她是這樣的美，可是她看上去是那樣的孤單，我向她游去。

　　她轉身看向我，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是你？”

　　“嗯，你在看什么？”

　　“聽說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她沒有回答我，卻反問道。

　　“是啊。”我黯然，我覺得自己像一個腦袋空空的白癡。

　　“那多好啊，如果可以忘記也許不會這么累。神族的壽命是這樣的長，承載了這樣多的記憶。”

　　“也許失憶之前的我跟你的想法一樣，可是現在的我卻很想找回自己的記憶，記憶才是一個人真正的財富，不管快樂也好，悲傷也好，都曾經歷過，也都記得。現在這樣算什么呢，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洛神轉身凝視了我一瞬，對我淡淡一笑：“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的記憶的。”說完她裊裊婷婷消失在水里。我唏噓，這樣美的女子，冰夷居然讓她這樣孤單。

　　我發現婢女和仆人們都很怕冰夷，我問服侍我的婢女珊瑚：“你們很怕冰夷嗎？”珊瑚緊張的看看周圍，然后點點頭。

　　“為什么？”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冰夷可怕。

　　“水神的脾氣很壞的，我們誰都不敢惹他發怒，他的雷霆之怒是會讓周邊的村莊都要被淹沒的。”珊瑚驚慌的說，可是我還是想象不出冰夷發怒的樣子，我看到過他在別的女人面前風流多情的樣子，也見過他對洛神冷淡的樣子，在我面前他卻儒雅溫柔、呵護周到，我從未見過他發怒的樣子。

　　有一個人每過一段時間都會來刺殺冰夷，可是每一次他都失敗而回，但他從未放棄，養好了傷繼續來殺冰夷。

　　我問冰夷：“他為什么要殺你？”冰夷笑笑，毫不在乎的說：“她的妻子因我而死。”

　　“你殺了她？”

　　“不是，我想占有她。”

　　我沒有再問，那個人確實有理由來殺了冰夷。

　　那個人再次來殺冰夷的時候，我悄悄尾隨冰夷出了水宮，我想知道這個多情又執著的人長什么樣。

　　明明是一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是他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仇恨的熊熊烈火，他對冰夷發出的招式一招一式都凝重著仇恨的力量。看得出他修的是土靈，修土靈的他在水域和水神冰夷相斗明顯處于下風，可是因為他這種只攻不守、毫不惜命的打法，即使是水神冰夷也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可是土靈在水中終是后續力量不繼，最終冰夷占了上風，一道凝聚了十成靈力的水劍刺向那人的咽喉，他絲毫不躲，卻看著刺向自己的水劍笑了，眼中似有放下重負的釋然，隱約聽他說了一句：“可人、清揚，我就要見到你們了。”

　　莫名的，他的笑讓我心頭一痛，來不及多想，我沖過去擋在他的身前，水劍刺向我的后背，我身子一痛，軟軟地倒在他的懷里。

　　“清揚？”那位為公子眼中是驚喜、是震驚、是痛楚.....短短一瞬，他眼中流轉過那么多的情緒，不知道為什么，在他的懷中我覺得很安心，他的微笑、他的眼神都讓我空空如也的心覺得溫暖，可是身子太痛，痛得我暈了過去。

　　醒來時冰夷在我床邊，他的臉色很不好：“你認識他？”

　　我遙遙頭，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怎么會認識他。

　　“那你為什么救他？”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記得我受傷后他叫我清揚，你說他會不會知道我是誰？難道我就是他口中的清揚？”

　　“你是明珠，不是什么清揚。”冰夷氣呼呼的走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