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長小記

　　小時候的我，膽子特別的小。小學六年，很少主動舉手發言。記得好像是小學二年級吧，一次上語文課，老師講解一篇關于高爾基的文章。內容大概講的是一個小男孩，非常崇拜高爾基，找高爾基簽名，但當時高爾基很忙，讓他晚點再來。而小男孩卻再也沒來。

　　老師問：“小男孩為什么沒再來？”當時同學們回答什么的都有，有的說他可能被車撞了，有的說沒給他簽名不高興了。猶豫了好久，我終于鼓起勇氣舉手。老師點到了我。我小聲說：“因為他害怕耽誤高爾基的時間。”老師說：大聲點。我大聲重復了一遍。老師微笑地點點頭，說：“我們一起為她鼓掌吧！”我受寵若驚，那是第一次屬于我的掌聲，所以至今記憶猶新。一直很想對那位老師說一聲謝謝，若沒有您的鼓勵，我是不會愛上語文的。

　　小學六年級時，我寫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具體內容記不起了，反正文中充滿了對未來的焦慮。語文老師給了我滿分，還給我批了一段話：“你寫的很好,真切、感人。但你實在太敏感了，開朗點兒，一切都會順利。”那是位很漂亮的女老師，我很喜歡她。她有時像師長，有時像姐姐，有時像媽媽。好想再見她一面。若能見到她，我想我會哭。真想對她說：“老師，我做到了。我終于戰勝了怯懦的自己，變成了一個開朗的人。”

　　上中學后，一切都沒有那么順利了。一個男孩上課給我傳紙條，不幸被班主任老師抓到了。而這個男孩恰恰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而我，即使考第一名也不招待見。老師沒責怪男孩一句，把臟水全潑到我身上，說我不是好女孩，還給我扣了“早戀”的大帽子。這位班主任老師以前是工農兵學員，而我就是被批斗的“臭老九”。接下來就是請家長，寫檢查，幾乎每周都要寫，每次不少于3000字。我知道，一個人要想找你碴，隨時隨地都找得到。無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我只好寫。老師看了，說，文章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寫的文章并沒有打動我。我郁悶，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況且，石頭會流淚嗎？讓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感動，對我來說真是太難了。可我知道，這道難關我必須過。我沉下心來寫，寫到自己痛哭流涕，上氣不接下氣。不是懺悔，而是委屈。沒想到，她真的感動了。我看到她眼中有淚光閃爍，但始終沒流出來。?

　　我以為我要刑滿釋放了，沒想到，更糟糕還在后頭。第二天，我就被發配到最后一排和全班倒數第一名坐一起。自從我成為班主任最不喜歡的學生之一以后，我的那幫好學生朋友全都離我遠去。我知道，她們在躲避我，免得惹禍上身。我第一次感到世態炎涼。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和倒數第一的安琪成了好朋友。安琪的父母都在海南做買賣，她跟著爺爺奶奶過。她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孩，除了學習不行。我也想幫她把學習搞上去，可她總被老師罵得狗血噴頭，實在學不進去。于是，每次考試，我幫她做卷子，她幫我削鉛筆。我們合作得很愉快。

　　一次，?????班主任從門縫里看見了我倆上課時竊竊私語。于

　　是，我們又被光榮請到老師辦公室。老師說：“說吧，你倆誰先找誰說話的？”她非要抓出個始作俑者、罪魁禍首不可。

　　????“是我先找她的。”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這個老師激發了我的另一面，讓怯懦的我突然發現靈魂深處還有一種叫“勇敢”的東西。

　　?????然后，我接旨請家長，寫檢查。安琪只寫檢查。

　　?????放學的路上，安琪哭著對我說：“謝謝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遠是！”

　　????突然一種壯志豪情在我心中升騰，我像男孩子一樣安慰她：“對，我們永遠是好朋友，不管發生了什么！不就是三千字檢查嘛！已經寫過很多遍了！”

　　我故作輕松，說實話，我真的不怕寫檢查，但我怕請家長。請家長可是個大麻煩事,我很怕我媽。

　　憋到上床睡覺前最后一分鐘,我硬著頭皮向媽媽坦白。媽媽聽了很難過，因為我一直都很乖，怎么一下子變成了這熊樣。以前，媽媽去學校總是滿心歡喜的，因為我一直很努力，讓她快樂是我最大的夢想。這一次，我真的無能為力。我真的不希望她難過，她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班主任老師還是不忘往她的傷口上撒鹽：“你女兒沒救了。早戀，不好好聽課，和壞孩子混在一起。我看她還是沒有必要考高中，上個技校得了。”

　　媽媽回來臉都綠了，劈頭蓋臉地把我臭罵一頓。我想解釋，但沒有用。大人寧愿相信老師的鬼話，也不愿聽我解釋。那段時間，真不想上學。每天上學的心情比上墳還沉重。

　　這位老師對我的制裁一直持續到初中畢業。我自認為自己還是個進步青年，但到初中畢業也沒入團。后來，我還是靠著不懈的努力被保送上了重點高中，并被評為特優生來北京旅游了一趟。我終于用實際行動擊敗了班主任的謠言。我曾經很恨她，而今，我不得不感謝那位曾經傷害過我的老師。沒有她，我想我會永遠像小白鼠一樣怯懦。沒有這段挫折的經歷，今天的我不會這么樂觀堅強。

　　魯迅先生說的好：“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沒經歷過風雨考驗的樂觀主義者，不一定是真正的樂觀者；真正的樂觀主義者，一定是歷經風雨滄桑仍相信美好的人。

　　上完初中后，安琪就被她父母接到深圳讀高中了，因為她初中會考六門課全掛了。三年后，她打電話告訴我，她考上中國地質大學的大專了！我震驚了！她興奮地告訴我，深圳的老師很好，總是表揚她鼓勵她，她發現自己沒那么差，就真沒那么差了！她靠自己戰勝并超越了自己！安琪，你真的很棒！祝福你，愿你永遠像天使一樣。

　　我感嘆，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差生，只有不合格的教育。每個人都有希望，希望我們的教育不要毀滅了孩子們的希望。

　　假如我是老師，我愿將孩子的心靈成長放在頂頂重要的位置，讓每個孩子自信陽光；假如我是老師，我愿視每個孩子的終身幸福為教育的終極目的，讓每個孩子找到真正的自己。蔡元培說過:“要有良好的社會，必先有良好的個人，要有良好的個人，就要先有良好的教育。”優秀的表姐在家鄉已經當上了小學副校長，她對我說，她起碼要當到市教育局局長。我問，想法很好，能告訴我為什么嗎？她答，那還用問嗎？當然是金錢地位嘍。我又失望了。

　　馮侖說：“理想是墻上的美人，現實是炕上的媳婦，讓墻上的美人變成炕上的媳婦，生出的孩子就是把理想變成現實。”流氓但精辟。他說：“追求理想，順便賺錢。”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因為我也是這么想的。

　　上高中了，我發現不少人比我聰明，特別是班上的幾個男生，簡直就是聰明絕頂。他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玩轉數理化，而我卻要花很長時間才能讀懂。數學和化學還好，物理真不行。一次市化學競賽，準考證沒帶，本來沒抱什么希望，我索性準備撤了。正準備回去了，我細心的媽媽給我送過來了！我就去考了。后來，我竟然得獎了。這對我是個意外的收獲。我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好好學學化學的。當時我臉上長了好多青春痘，怎么都治不好，苦惱死了！青春痘長在哪里不苦惱？答案：別人臉上。我決心好好學化學，將來研制一種治痘痘的特效藥，攻克這一世界級的難題。可是，現實又一次嘲弄了我。模擬考試全校第二的我，高考時一落千丈。因為我太想成功了。初中畢業后，學校送我們來北京旅游時，我有幸參觀了北京大學。來到北大，我知道什么叫一見鐘情了。如果我是男人，北大就是我的女神。我覺得能在這里打掃衛生都是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