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感覺燒退了,只是還是渾身無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異常美麗華貴的屋子里,整個屋子里散發著淡藍色的幽光,床是一個漂浮著的大大的白色貝殼,床頭墻上掛著的貝殼里含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屋子里有數丈高的各色珊瑚,有的似鹿角、有的呈喇叭狀,都是枝條纖美柔韌、色澤鮮麗閃光。這樣的擺設,莫非我是在水宮?
“你醒了?”是一個嬌美的聲音。順著聲音望去,我呆住了,是一個美人,一個美到妖異、美到讓人窒息的美人,打著卷兒的金黃色頭發一直垂到腰際,寶藍色的眼睛比海水還要清亮,似乎看一眼就能把人吸進去,凝脂般的肌膚吹彈可破。可是她長著一條魚尾,一條銀紅色的美麗的魚尾。
“你還是覺得不舒服嗎?”她看到我一直盯著她看,又問道,我這才反應過來,她說話的聲音也這么悅耳好聽。
“你是誰?”我問道
她輕輕一笑,寶藍色的眼睛里像是蕩起了微微的漣漪,什么叫秀色可餐,我算是明白了。“我叫可人,你叫清揚吧,放勛公子拜托我照顧你。”
我也沖她一笑,真是名如其人,隨即又問“放勛帶我來的?”
“嗯,還有一位叫后稷的公子,他說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也來過?”我急忙問。
可人又笑了一下:“你哥哥對你可真好,他明明修的是土靈,為了到這水底的宮殿來看你,居然耗費那么大靈力,還弄得一身狼狽。
我也笑了,哥哥最疼我了,聽到我生病了,肯定會來看我,聽到可人說這里是水底的宮殿,又疑惑的問:“水底的宮殿?”
可人的面色一暗,低頭說道:“這里曾經是窫窳的宮殿。”
難怪如此富麗堂堂,放勛居然把我送到這里來養病,不過我修的是水靈,在水底確實對我的身體有好處。
“那你和窫窳是什么關系?”我一時好奇。
“沒什么關系,我是被他搶來的。”可人急著解釋,她停了一下,又放慢語速說道:“我是氐人國的公主。氐人國在弱水西南的西海,我是氐人國唯一的公主,自小就被父王、母后當寶貝寵著,所以有時不免任性。我在水宮呆膩了便在海里四處玩,在海里玩膩了又想知道西海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陸地上都有些什么?可是我們氐人國的人只能生活在水里,離開水便無法生存,所以我想到西海外其他的水域去看看,父王和母后容許我在西海之內的任何地方游玩,卻反對我游出西海,可他們越是反對我反而越發想出去,于是乘著父王、母后不注意悄悄的游出了西海,剛開始時覺得驚險、刺激、好玩,可是等我玩累了想回家時才發現我已經游出了那么遠,就在我往回游的時候,遇到了窫窳,他強行將我帶到了這里。離開了西海后我才知道,那里才是最美麗、最溫暖的地方。”
“那你的父王沒有找你嗎?”我問。
“找了,父王帶著蝦兵蟹將來救我,被窫窳重傷,不治身亡。窫窳在一次喝醉了酒后大笑著對我說,雖然我哥哥繼承了王位,可是他可沒膽子來救我,連水神冰夷都忌他三分,況且一個小小的氐人國國王。”可人低頭說著,顆顆珠淚滾下,她傷心的樣子讓人心碎,我忍不住抱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
可人抹了一下眼角,沖我感激的一笑,又繼續說道:“那窫窳生性殘暴、嗜酒好色,他每次喝醉發怒,便會掀起滔天洪浪,殃及周遭百姓,還放出訊息,要周遭的百姓每年選美女進貢,那些無辜的凡人女孩子無法適應水底的生活,沒幾天就死了,我也想過設法解救,卻是自身難保。后來在一次進貢圣女的儀式上,窫窳出去后便再未回來,我派出去的文鰩魚回來告訴我,一個叫危的公子重傷窫窳,窫窳恐怕活不了了。我心中竊喜,卻又為那位叫危的公子擔心,窫窳畢竟是天帝之子。后來我聽說窫窳被送往昆侖山救治,危公子被天帝縛在了疏蜀山,窫窳他是咎由自取,危公子卻冤枉,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為危公子作證,所以一直留在這里。”
“清揚你醒了,你們在說什么呢?”是哥哥的聲音,我抬頭一看,哥哥一臉蒼白、滿身狼狽地進來。
“哥哥你怎么了?”我以為他受了傷,忙過去扶他。
“沒什么,只是這水宮太深了,我修的是土靈,下到水底要費點力氣。”哥哥笑笑說,我看到可人低頭一笑:“你哥哥可是每天都這樣費力來看你的。”
“哥哥,都沒事兒了,你不用每天耗費靈力來看我。”我心疼的怨怪哥哥。
哥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快點好起來來,我不是就不用這么費事兒了?”
“我已經好了,我們走吧?”
“好什么好,看臉色這么差。”哥哥把我按在床上。
可人羨慕的看著我們:“有哥哥疼可真好。”我知道她有點介懷不肯來救她的哥哥,忙岔開話題:“哥哥,你已經見過可人公主了吧?”
哥哥沖可人一笑,又行了一禮:“嗯,見過了,不過還是要再次感謝公主對舍妹的照顧。”
可人沖哥哥甜甜一笑:“后稷公子真是多禮。”
我看到哥哥呼吸一窒的樣子,耳朵也有些發紅,也難怪,連我這個女孩子見了可人的美貌,都有要窒息的感覺。
自此修靈以后我就再也沒生過病,沒想到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心里又一直擔心著摯,病去得更慢,居然時好時壞、斷斷續續的病了半個月,哥哥還是每天來看我,每次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可人每次見到哥哥,嘴角都會抑制不住的上揚,寶藍色的眼睛熠熠生輝,像是將滿天的星光都揉進了她寶石般的眼睛里。
放勛也常來,可是他來的時候,我總是在睡覺,有時候是真睡,有時候是假睡,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要躲著他。
“清揚,你為什么不愿見放勛公子呢?我看他很擔心你,也是真的在乎你。”可人問,如今我們已經是無話不談。
“我也不知道,曾經他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哥哥一樣,現在.....”我沉默了,現在我們是什么關系呢?我不是不清楚他的心意,我假裝睡著的時候,可以感覺到站在床邊的他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似是一張大網一般,密密匝匝地要將我網進去,看得我心煩意亂,即使閉著眼睛也可以感覺得到。
“清揚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們出去玩吧?”哥哥再次來的時候,可人開心的說,我想說哥哥的靈力不適合在水底玩,可是看著可人興致勃勃的樣子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哥哥說好,哥哥為人和順,總是給人溫潤如玉般的感覺,就知道他肯定不會拒絕可人的好意。
自從修靈以來,我并未覺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除了駕馭坐騎,有時候我甚至會忘了用我的靈力,為此摯沒少嘲笑我。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修煉水靈如此美妙,我在水里居然可以像海的女兒可人一般收放自如、自由呼吸、自由說話,想起那次撤了靈力我差點在水里淹死,摯說要是有人知道修水靈的人差點被水淹死一定會笑掉大牙,我忍不住自己先笑起來。可人和哥哥都問我笑什么,我邊笑邊給他們講了我的糗事,可是想到摯現在不知道怎么樣了,我又笑不出來了,哥哥看著我輕輕嘆了口氣,可人說:“我想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愿見放勛公子了。”
我和可人在水里自由自在的玩耍、聊天,哥哥卻閉氣閉的臉色蒼白,我正想建議我們到水面去玩,沒想到可人突然攬住哥哥的脖子,把唇對在了哥哥嘴上,我吃驚的看著他們,她是在給他渡氣嗎?哥哥也是滿面通紅,可人放開哥哥后,我才看到哥哥半張的嘴里喊著一顆晶瑩剔透、微微閃著藍光的珠子。
“這是鮫珠,也是我們氐人國的國寶,含著它便可自由呼吸。”可人笑著說,她的眼睛清澈坦誠、美麗迷人,沒有絲毫雜質。
我們三個流連于美妙的海底世界,我從來不知道水下世界居然如此美麗。水底像陸地上一樣長著種類繁多、千姿百態的海洋植物。墨綠色的水藻像青草一樣在水里漂浮,淡綠色的底棲藻,有的如礁膜,有的似滸苔。還有各色大朵大朵盛開的海葵,如陸地上怒放的菊花,周圍有上千條菊瓣似的觸手在水中隨波搖曳,一張一合,如花似錦。我忍不住想要去撫摸,差點被咬到手,可人笑著說:“這些生活在礁盤的大海葵用觸手組成鮮艷的“花叢”,是為了吸引小魚、小蝦們,那些游魚和小蝦爭相嬉戲于“花叢”之中,一旦被其觸手中的刺細胞刺中,便被麻痹,最后被觸手卷入口中,成為其美餐。”可人用手觸摸她們時,她們卻溫順的朝可人擺動,哎,看來她們只認她們水里的公主。
各色閃閃發光的發光魚在水底自由游弋,一閃閃的,似無數閃亮的星星,又似點點美麗的寶石;水底還有婀娜多姿、美麗透明的水母、色彩斑斕的珊瑚魚,星星般的海星,猶如蝴蝶般美麗的蝴蝶魚以及很多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可人時而為我們講解,時而為我們唱歌,她的歌聲會讓魚兒都忘記游泳,哥哥一直笑看著可人,那笑意一直蕩漾到眼里,像是化在了暖玉中一般,我覺得哥哥喜歡上了可人,這樣的可人兒,不喜歡她才不正常。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好了,可是沒有見到可人,這么久沒有上過陸地,還真是有點懷念,遂走出水宮朝岸上游去,遠遠的就聽到一陣美妙的歌聲,空靈美妙、纏綿繾綣,這樣讓人迷醉的歌聲,肯定是可人,我朝著歌聲的方向游去。本想突然出來嚇可人一跳的,可是我看到哥哥也坐在岸上,建木花開三年、落三年,漫天如煙似夢的紫色花雨中,哥哥和可人一個在岸上,一個在水里;一個豐采高雅、神明爽俊,一個綽約多姿、靈秀天成,我突然不想打擾他們了,不想擾了這副醉人的畫卷,于是藏在了一株建木后邊。
可人唱完歌后沖哥哥甜甜一笑:“好聽嗎?”
“好聽。”哥哥的笑溫和、平靜、純粹,一如他的為人,此時他的笑里還多了一種叫做幸福和愛情的東西。
可人忽然輕輕躍出水面,在水面上空靈活一舞,銀紅色的魚尾帶起一道晶瑩的水簾,猝不及防間,她已在哥哥臉頰上印上一吻,還沒等哥哥反應過來,她又往水里躍去,可能是由于緊張或者別的什么,倉促間,她的魚尾撞在了一塊礁石上。
哥哥先是一驚,面上一紅,隨后聽到了可人哎吆一聲的叫聲,他想都沒想就跳到水里,心疼的問:“撞疼了沒有?怎么這么不小心?”
“不疼。”可人凝脂般的臉頰上映著幸福的紅暈,大概所有被情人緊張的女子都是幸福的。
可人攬住哥哥的肩向水底沉下去,我看著那一圈圈蕩漾的漣漪,慢慢平靜、消失,隨即被淡紫色的花瓣所覆蓋。戀愛中的人總是幸福甜蜜的,連帶著使這景色也多了幾分浪漫旖旎。人去后,空留了一地繁華,沒有了人看的花只能空自飄零、空自落寞。
也是在這片花海中,我們幸福的歡笑,他含情脈脈的對我說:“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之。”摯,你現在可好?
忽然感覺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我看,我轉過身去,看到一樹花下長身玉立的放勛,明明站在一樹燦爛的繁花之下,可是他的身影卻顯出幾分落寞、幾分憂郁,連帶著使得那漫天飛舞的花雨也帶著些許憂傷。他站了多久?不知為何,我心中歉然。
“你放心,他沒什么事。”許久,放勛開口說道,他神色如常,可是眼中卻有微不可查的委屈。
其實我剛才的難過是為他,不是摯。可是聽到他這么說,我眼中一亮,用眼神急切地詢問著摯更多的信息。放勛眼中黯然,隨即嘲諷的一笑,不知他嘲笑的是我還是他自己。
“他真的沒事了?”我還是忍不住繼續追問到。
“如今他的岳父是天神陸吾、他的未婚妻是神女欽原,你覺得他會有什么事?”放勛的語氣冰冷如寒冰,凜冽如刀刃,一直插到了我的心里。我緊緊的咬住嘴唇,直到咬破了嘴唇,沁出鮮血猶不自知。
放勛猛然過來,用手狠狠的捏住我的下顎:“你這是干是什么?你能做的不過是傷害你自己?”他的眼睛里有怒氣、有悲傷、有不甘.....我竟然不敢對視他這樣的眼神,用力甩開他的手:“我傷不傷害我自己不關你事,倒是你,你做過些什么你自己清楚。”
放勛不怒反笑:“我做過些什么?你倒是說說看。”
“帝嚳陛下曾說過‘德莫于博愛于人,政莫高于博利于人。政莫大于信,治莫于大仁。’連我都知道帝嚳陛下治國以人為基本,聰明如摯又怎會不知?他既然知道這一層,又為何會眼看著娵訾焱做出危害于民,又不利于自己的事,娵訾焱那樣的舉動,你敢說與你無關?”
放勛已經恢復了他往昔的平靜,眼神復雜的看著我:“清揚,我早就說過,你才是我的知己。”
“果然是你。”我大睜著眼睛盯著他看,剛才我只是猜測,現在卻確信了。
“是又如何?事情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我不過是見微知著、識人善用,稍稍利用了一下他們的性格弱點而已,沒想到他們就迫不及待的往下跳。娵訾焱一向耳根子軟,我不過隨便讓人在他耳旁吹了吹耳邊風,他居然就信了,真不知道他這個一族之長是怎么當的。還有我們的太子殿下,婦人之仁、兄弟意氣。”他的表情好似只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曬曬太陽真好。
“性格缺點?你覺得摯重情重義是他的性格缺點?”我有點被他激怒。
“不是嗎?他是父王親自選中的未來帝王,他有什么資格談情談義?況且你所謂的情不過是個人私情,所謂的義不過是一時意氣罷了。”
“好個無情無義、大賢大仁的三王子堯,這么說,青陽摯不適合,倒是你很適合?”我冷嘲道。
“我是很適合。”他冷冷掃了我一眼,眼中是讓人一凜的威嚴。
“你....”我一時語塞,他沒說錯,他確實更適合,他該無情時夠無情,該賢仁時無人不服。據哥哥說,就在這短短的半個多月內,王子堯的賢名已經傳遍九丘以及附近所有地區。他還知人善任、禮賢下士,不惜屈王子之尊說服邀請了九丘的智者延維做他的老師。而摯,太過感情用事,常常不屑于去玩那些政治陰謀,甚至太子的身份對他而言都是束縛。
“那我預祝王子早日夢想成真。”我冷冷摔下一句,準備離去,手腕卻被他拉住:“你要去哪?”
不等我回答他又說道:“回亳山找青陽摯?估計現在人家有未婚妻陪著,我收到青鳥送來的信,摯剛一出事,欽原就趕到亳山了,我本來打算等著陸吾神退婚,沒想到欽原還真是多情,匆匆趕到亳山為摯求情,看到沒?能幫助摯的不是你,是欽原。”我的背挺得僵直,身子卻忍不住地微微顫抖。
我轉身冷冷地對他笑說:“我不會去亳山的,那里本就不是我的家。沒錯,我是沒用,我對摯沒用,對你更是沒有絲毫利用價值,那王子殿下還拉住我這個無處可去又無可利用的人做什么?”我臉上笑著,眼淚卻不爭氣的下來了。
“我....”放勛臉上的厲色斂去,手也一松,他微微嘆了口氣,轉過身去。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哎,罷了。聽說西北一帶出現了鵕鳥(Jun),有傳言‘鵕鳥至,旱災隨’,我和二哥打算去西北看看,你要是想回亳山,我派人送你,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他的聲音里透著幾分疲憊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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