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山寨里的人每天早上起床都會聚在祭臺旁，認真莊嚴的朝西北方向行跪拜大禮，剛開始我們問他們在拜什么時，寨子里的人回答地含含糊糊，延維爺爺說，只是老祖宗遺傳下來的規矩罷了?？墒俏矣X得他們都是在說謊，他們似乎想掩飾什么。

　　一天，延維爺爺把我和摯請到新搭建好的竹樓上，他的表情告訴我他有什么話要說。

　　“二位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過客吧？據老夫看來二位不是神族，也是來自王族或者大家氏族的公子小姐，老夫觀察了很久，感覺得出二位并無惡意?！毖泳S爺爺注視著我和摯，試探地問。

　　“族長好眼力，實不相瞞，我們確實來自亳山，在下青陽摯?！睋垂肮笆终f道。

　　“哦？你就是當今太子青陽摯？”延維爺爺忙站起來要行禮。摯趕緊攔住延維：“族長不必多禮?！?/p>

　　可是我看得出延維臉上多了一重疑慮，摯也發現了，問道：“族長有話不妨直說?！?/p>

　　“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直等待著來自神族或者王族的懲罰，太子殿下此來應該是帶著什么御命而來的吧？”

　　“此話怎講？”

　　“太子何必明知故問。天帝之子窫寙在我們九丘受了重傷，聽說貳負大人和危大人被天帝捆綁在疏蜀山日夜飽受風吹日曬之苦，我們小小平頭百姓又怎逃脫的了天帝之怒，我們相信剛過去不久的山洪水災只不過是天帝的小小懲戒罷了。我們日日向著疏蜀山的方向跪拜，就是希望天帝開恩，能夠饒恕貳負大人和危大人，他們并無過錯?！?/p>

　　摯沉默的低下頭似乎在思索什么，我想起哥哥說摯是到這里才視察災情的，本想說話安慰延維爺爺，可是看著他們的神情我又閉上了嘴巴，摯的神情讓我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懷疑。

　　今天晚上大家沒有想往常一樣唱歌、跳舞，村子里的人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后顯得恭敬有禮，可是眼睛里都是戒備，村子里的氣氛格外壓抑，像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平靜。

　　“摯，我們不是來救災的嗎？”我問摯。

　　“清揚，你先去睡覺?！睋礇]有正面回答的我的問題，似乎在做什么難做的決定。

　　我回到自己房里，卻了無睡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半夜我聽到有人進了摯的房間，來者靈力高強，估計沒有想到這個寨子里還有會靈力的人，所以沒有刻意布置結界，他們的話我都聽得到。

　　“太子，你怎么還不動手？”聽說話聲是一個老者。

　　“外公，一定要這么做嗎？錯不在百姓。”我驚奇的睜大眼睛，來者居然是摯的外公，也就是娵訾氏的族長娵訾焱。

　　我也知道錯不在這里的百姓，可是窫窳他即使有錯，那他也是天帝的兒子，說句大不敬的話，顓頊大帝最是護短，最忌諱的就是別人傷害他的親人，他可以自己把窫窳貶下天界，卻絕對不容許別人傷害他的兒子。如今你舅舅和危都被困在疏蜀山，我們娵訾氏也是危在旦夕。窫窳的事因九丘的賤民而起，難道不該他們負責，為了平息天怒，我們必須親自下手。”

　　“外公，還請三思而后行?！睋吹穆曇衾锒际遣蝗?。

　　“摯兒，別忘了貳負是最疼你的舅舅，再想想危平日里是怎么待你的，恐怕你的兄弟沒有一個像危一樣死心塌地的對你?！眾埚れ偷穆曇簦葠劾飵е赖呢焸?。

　　沒有再聽到摯的聲音，我明白了延維的戒備，也懂得了村民們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后的恐慌。我也理解摯的無奈，可是他們不能為了就自己的親人和氏族就將罪責推卸到無辜的百姓頭上，我正準備起身，又聽到了娵訾焱的聲音：

　　“哎，摯兒，你就是不夠狠心，婦人之仁何以成大事？我已經以你的名義帶著善于控風的折丹和善于御水布雨的水伯吳天來了，不用你動手，但是你也別插手。”

　　“外公....”我聽到娵訾焱摔門而出，也趕緊下床出了門。

　　我在門口碰到了摯，他正憂慮的看著烏云密布的天空，看來天吳已經開始布雨了，風也逐漸大起來。

　　“不要?！蔽遗芟蜓泳S爺爺、金娃子他們住的竹樓，我耳邊響起金娃子稚嫩的聲音：“我猜你們是好神仙?！?/p>

　　“清揚?！睋磸暮竺孀穪?，抓住了我的手。

　　“你放手，我知道你要考慮你的親人、你的兄弟、你的族人?？墒俏也荒芸粗麄冊庋?，我也來自民間，我也是平民百姓，不能跟你們這些高貴的神族和王族相提并論?！泵髅髦啦皇菗吹腻e，可是我還是把一腔怒火全發在了他身上，摯的眼中有悲傷，我不禁咬住了嘴唇。

　　“好，我跟你一起去?！庇暌呀洿笃饋?，電閃雷鳴間，依稀可以看到空中乘著山獩（hui)的折丹正在舞風，乘著鄒吾的天吳正在布雨，我們沖進狂風大雨中朝，寨子里的人都聚在祭臺前朝上前跪拜祈禱。

　　“大家不要拜了，快逃命吧。”我跑過去大聲喊。

　　村子里的人立刻聚在一起，怒氣沖沖地看著我們，“難道這不是太子殿下帶來的嗎？”延維爺爺問道，聲音里帶著責備和怒氣。

　　“大家先躲避一下?！睋礇]有否認。

　　“躲避？這是我們剛剛建好的家園，我們能躲避到哪里去？”

　　“不要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們滾。”甚至有村民朝我們扔石頭。

　　摯擋在了我身前，他的白衣上黑乎乎的一道黑影，煞是刺眼。

　　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寨子里所有的人聚在一起，我和摯也陪他們在一起，他們的敵意漸漸淡了。

　　九丘多水多河，隨著雨勢越來越大，河位越長越高，在水伯吳天的操縱下，河水更是如同怒吼著的猛獸，奔騰呼嘯著向村子里蔓延，眼看著村寨就要被水淹沒，摯打算對天吳下令停止，一聲震耳的雷鳴滾過，娵訾焱威嚴的面孔出現在天空，怒視著摯。摯終是忍住了。

　　村民們越來越恐慌，摯將肆意蔓延的河水凍結，河水停止了流動，可是空氣驟然變冷，連我這個修靈者都冷得瑟瑟發抖，更何況是其他普通的村民們，我和摯將靈力輸入暈倒的村民體內。

　　到了第四天黎明的時候，天空突然亮起來，云散了、雨停了，隨著第一縷陽光灑向人間，天空中出現了一直碩大的五彩鳥，五彩鳥上的人氣宇軒昂、風姿卓越，我瞇起眼睛，是腳踩重明鳥的放勛。

　　“唐堯特奉帝嚳大帝諭旨到此，太子摯、娵訾氏族長娵訾焱擅自降雨、危害百姓，即刻押往亳山等候處置。九丘百姓無辜受難，今特派王子后稷、曦仲、曦叔、和仲、和叔等人協助唐堯助九丘百姓修善河道、重整稼穡、重建家園?！狈艅椎穆曇魷睾颓謇?，卻威嚴有力、靈力充沛，所有的人都聽得到。

　　九丘百姓下跪謝恩，摯嘴角掛著一抹冷笑，冷冷得看著放勛，我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執法官皋陶要帶摯走，我拉住摯的袖子，摯沖我笑笑：“放心，我沒事兒，我先回去，隨后你和后稷一起回來。”

　　我緊緊的握住摯的袖子不肯放手，緊抿著嘴唇，睜大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來，可是還是被霧氣迷了眼。

　　“清揚，聽話?！备绺珀_我的手，皋陶和摯漸漸消失在天際，我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哥哥，不是摯?！蔽彝炜照f。

　　“眾所周知，娵訾氏是太子的勢力、折丹和天吳是太子的人，這里三天三夜的暴雨你是親自淋過的，不是他是誰？”放勛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邊。他的聲音和溫和，可是我覺得冰冷刺骨。

　　我盯著他看，他還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可是我覺得他好陌生，我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他說的都是事實。

　　我清嘯一聲叫來瞿如想走，卻身子發軟、腳底發虛，這才想起在這里淋了三天的雨什么都沒吃，還把靈力輸給了村里的人，哥哥扶住我：“清揚，休息一下，以你現在的身體根本駕馭不了坐騎?！?/p>

　　我半夜發起燒來，燒的迷迷糊糊，腦袋卻清晰的閃現著摯的影子，摯的清朗的笑聲，摯眼中的悲傷......我頭痛欲裂，硬撐著起來叫來瞿如，我想去找摯。

　　瞿如看出我身體不好，用翅膀碰碰我，表示我現在不適合遠行，我搖搖頭爬上瞿如的背，瞿如慢慢起飛，我抱住瞿如的脖子，對瞿如說：“瞿如，我沒關系，你快點飛，我們去找摯，我知道逍一定會告訴你他們在哪里?！宾娜绲乃俣燃涌?，卻在高空中被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重明鳥攔住，瞿如也不是好惹的，烈性子一來就要沖過去，我忙叫住瞿如，重明鳥上的人是放勛，有他在這里，我們肯定走不掉。

　　“你要去哪里？”放勛面色淡漠，聲音里沒有溫度。

　　“不用你管，咳咳...”我感覺渾身發軟，腦袋也燒的暈暈乎乎的。

　　“他到底哪里好？讓你這樣惦記著他？你就不能顧念一下你自己的身子？”他的聲音里有怒氣，一貫溫和儒雅、平易近人的放勛居然也會發怒？我冷笑一聲。

　　只見他輕輕一揮手，我便身體發軟，朝他飛去，他抱住了我。

　　“你想做什么？”我瞪著他？

　　“你需要休息?！彼麥嘏氖址旁谖业念~頭上，我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