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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文/無心云

第九章    我有所思在遠道

  回到亳山后帝嚳向天下宣告,農師棄是遺失在民間多年的二王子,賜名后稷,賜姓姬氏,封邰候。并將凌云峰賜于后稷,特改名涵德宮,以彰顯二王子對天下黎民百姓的功德。為慶賀二王子后稷回宮,特下令大赦天下、舉國歡慶。

  此時我才知道王子在成年后,帝王會給成年的王子封地、并賜姓。難怪摯是青陽氏,放勛卻是唐氏。

  整個亳山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當中,我卻有點懨懨的,厭煩了每天歌舞升平的宴會、厭煩了那么多我并不認識的人對我討好似的的祝賀,他們眼中有羨慕、有嫉妒,我知道我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交上了好運的山村野丫頭,他們的眼神似乎在說,“真是麻雀變鳳凰,居然攤上了一個做王子的哥哥。”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敏感了,可是這樣那樣的眼神讓我有點疲倦,可是這是哥哥的好日子,我要看上去開心一點。

  夜晚,終于安靜了,我站在望月臺上看著天際如眉彎一般的新月,晚風吹拂著我的長發和衣裙,摯,你的傷可有好轉?你醒來了嗎?明天我就要離開這望月殿了,以后再也不能站在這望月臺上看著你腳踩大鵬、就著月色從天際飛來。

  “丫頭…..”哥哥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邊,我居然一直沒有察覺。

  “哥哥。”我轉頭對哥哥笑了笑,哥哥已經很久沒這么叫我了。

  “我們家的丫頭長大了,長漂亮了,可是也……”哥哥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又摸了摸我的眉頭,“丫頭,不知道我帶你來到這里是不是對的選擇。”

  哥哥拉我坐下來,我將頭靠在哥哥肩頭笑著說:“怎么這么說呢,我覺得很好啊,你找到了爹娘,還是那么厲害的爹娘,嘿嘿,你現在可是王子殿下了,還是受天下百姓敬仰的大農師……”

  “可是,丫頭,我希望你一直開心,一直那么活潑愛笑。”哥哥打斷了我,我的笑僵了一下,聲音里卻一直帶著笑:“我一直很開心啊。”

  “丫頭,你以前愛笑,愛熱鬧,哪里有熱鬧你就往哪里鉆。這幾天看你強顏歡笑我心里很難過。”哥哥居然都看出來了。“是哥哥沒照顧好你,那天在羸母峰上,曦妃有一半的怒氣其實都是沖著我發的,可是我卻眼睜睜的看著她把火全發在了你身上……”

  “哥哥,除了這些不是還有很多很開心的事情嗎?比如遇到了臺璽、放勛、契、折丹,還有,還有……哦,還有啊,我學習了修靈不是可以活得久一點嘛,這樣就可以一直陪著哥哥了。”我想繞開摯,卻發現怎么繞都繞不開,原來自從來到亳山,我的生活的點點滴滴里都有摯。哥哥也沉默了。

  “你是不是很喜歡望月殿啊?”沉默了許久,哥哥問道。

  “嗯。”我點點頭。

  “涵德宮雖然沒有這樣的望月臺,但是也有很多不錯的宮殿,明天我帶你好好看看,你喜歡哪個宮殿就住哪個宮殿。”

  “好,我一定挑最好的住。”我笑著說,有哥哥寵著的感覺真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找放勛,一是感謝他這么久對我們的照顧,二是想請他讓雙雙跟我走,雙雙畢竟是他宮里的人,我不能隨便帶走。

  我剛來的時候不懂什么規矩,常常是不等宮人通報就直接沖進放勛的宮殿里,久而久之這里的宮人們都習慣了,所以看到我來也不通報,我直接走進大殿,卻看到一個宮娥跪在地上向放勛回稟什么。看到我進來,放勛不動聲色的笑著說:“清揚,你來了。”那個宮娥卻慌張地站起來又低著頭向我行了一禮然后退了出去,我覺得這個宮娥很面熟,尤其是她嘴角的那顆美人痣,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有什么事嗎?”放勛問,我再未多想。

  “在你宮里打擾了這么久,我們要走了總該來說聲謝謝的。”我坐下來說道,放勛低下眼簾,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緒,只見到他嘴角掛著一抹似冷似嘲的笑:“清揚,連你也學會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了,你明知道我不需要你的什么感謝。”

  想起他在昆侖山上對我說的那些話,我低下頭,心里有一絲緊張。“好吧,其實我是想向你討個人的。”我硬著頭皮說道。

  “哈哈,這才對嘛。”聽到他爽朗的笑聲,我心里一松。

  “是雙雙吧?”放勛問。

  “嗯。”

  “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打算讓望月殿的人全跟你過去,畢竟都是你用慣了的人,用起來也放心順手。”我本來想道謝的,又閉上了嘴巴。

  看放勛的樣子,似乎絲毫不知道雙雙是摯的人,像放勛這么精明的人,怎么會允許摯的人在自己的宮殿里,我有點奇怪,回去問雙雙:“放勛知道你以前是摯的人嗎?”

  雙雙搖搖頭說:“以前我并不在王宮里,太子殿下他雖然救了我,卻從未想過將我帶到宮里做下人。他助我修煉成形后讓我離開,他說天下最難能可貴的是自由,我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可是我只希望跟在殿下身邊,所以一直待在亳城,希望有一天殿下能回心轉意讓我跟他入宮。有一天他來找我并問‘你可愿意幫我照顧一個人?’能夠為殿下做事,我自然是滿口答應。于是我和一批新入選的宮娥一起入了宮,正好三殿下正在挑人,他看到我還算機靈又是新來的,沒什么背景和后臺,便讓我來伺候小姐你,后來我才知道殿下讓我照顧的人就是你。”

  我聽后心中泛著絲絲感動與甜蜜,摯,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我和哥哥到了一處位置清幽、修建雅致的宮殿前停了下了,亭臺樓閣掩映在青松綠樹間,有叮叮咚咚的流水聲傳來,循著水聲而去,一道清澈的山泉水自山上瀉下流入院子里的水池中,又在水池中央向上噴出形成漂亮的噴泉,噴泉噴出一道道水珠、水簾,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一道彎彎的彩虹,恰好半架在天與山之間。幾只白鶴在池中悠然自得的梳洗著羽毛,水池旁邊有一片竹林,恰是綠竹猗猗、涼風習習。

  “清揚,你喜歡這里嗎?”哥哥看著我問。

  “太喜歡了,好了,哥哥,我就住這里了。”我開心的說。

  “清揚,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這個宮殿就是你的,我希望以后你一直這么開心,所以這個宮殿以后就叫清悅閣,就是要清揚一直開心的意思。”哥哥兩手扶著我的肩頭很認真的對我說。

  我點點頭,“嗯,以后我們有家了。”

  “你們有了新家也不請我們喝一杯?”是思凌的聲音,我和哥哥轉頭一看是思凌、臺璽和契,他們三個一起給哥哥行禮,改口叫二哥,思凌看上去還是有點尷尬,臺璽笑說:“我就一直覺得棄哥哥像我親哥哥嘛,沒想到真是我二哥。”

  “還棄哥哥棄哥哥的叫,以后二哥叫后稷。”思凌笑嗔道。

  “呵呵,你們怎么來了?”哥哥看到他們這么快就接受了他很開心,我也替哥哥開心,于是好玩的性子也被勾起來了:“喂,契,怎么搞的嘛,大家都這么開心,你就不能放下你大將軍的架子也笑一笑啊。”我以前就愛打趣看上去一本正經的契,契以前是被我逗慣了的,可是自從當上大將軍后我再沒這樣和他玩笑過,臉上棱角分明的線條緩和了不少,卻佯裝生氣白了我一眼對哥哥說:“二哥,你看這丫頭還是沒大沒小的樣子。喂,你現在應該改口叫我一聲三哥了吧?”他倒反過來打趣我了。

  “對呀,對呀,清揚,叫我五哥。”臺璽也笑著說道。

  “好,三哥、五哥,小妹這廂有禮了。”我一本正經的彎腰給他倆行了個大禮。

  “不行,不行,還有我呢,叫姐姐。”連思凌都過來湊趣。

  “多個姐姐還不好啊,你既然樂意當姐姐,那你以后可要讓著我這個做妹妹的哦。我可是有這么多證人呢。姐姐在上,妹妹這廂有禮了。”我大大方方的給思凌行禮。

  “看這機靈的小蹄子,我怎么覺得我自己鉆進全套子里去了呢。”思凌笑說,眾人也都笑起來

  “我當時看到這山泉流的恰到好處便一時興起設計成了噴泉,沒想到到便宜了你呢。”臺璽笑看著池中的噴泉對我說道。

  “這是你設計的呀?我還想著是誰這么獨具慧心呢?”我驚訝地地看著臺璽說。

  “臺璽會的東西可多了,他設計的農具輕便好用、打造的兵器也是天下無雙。”哥哥拍著臺璽的肩膀說,眼里都是哥哥對弟弟的自豪。他們兩個倒真是好兄弟,一個以一個為傲,我搖頭笑笑。

  我們一行人正在我的清悅殿說說笑笑,有宮人來通報:“曦仲、曦和領著眾人來向二王子道喜。”我知道這些都是跟隨哥哥一起做事的臣子,便讓哥哥、臺璽、契他們先去了,留下思凌單獨說話。

  “我以為你會記恨我呢。”他們走后我對思凌說,其實思凌向我示好的那段日子我很開心,雖然知道她是為了哥哥,后來哥哥拒絕了婚事,我便一直躲著思凌,我怕我們那短短幾天的情誼就此化為泡影。

  思凌看著遠處笑了笑:“其實那段時間刻意的去接近你并不完全是為了棄,以前看到你和我四哥、臺璽、三哥他們一起玩就很羨慕,可是我就是放不下王姬的架子,從來都是別人來討好我,哪有我去討好別人的,偏偏你這丫頭不識抬舉,本王姬給你個機會討好我,你還不來,我又是氣惱又是嫉妒,呵呵,就把自己給孤立了。”思凌自嘲似得笑著說,我卻聽出了她聲音里的孤獨,拉住她的手也打趣地說道:“好吧,以后我這個丫頭識相點兒,學著去討好王姬。”

  思凌被我逗笑了:“知道了真相后也曾怪過你,怪你明明知道真相還瞞著我,讓我出丑。可是后來也想通了,這樣的事情又豈是隨便可以說出來的。其實很久以前,我四哥就勸過我,他說我不能喜歡棄,我們是不可能的,可是我根本聽不進去。”

  “放勛?”

  “嗯。”

  “他什么時候勸你的?”“還沒有去昆侖山之前,那個時候我就喜歡棄了,被四哥看了出來。”

  去昆侖山之前放勛就這樣勸思凌?莫非他早就知道哥哥的真實身份?可是這件事只有王后、哥哥、我還有摯知道,放勛怎么會知道?我想起,王后說出真相后,所有人都是一臉震驚,只有摯和放勛臉上沒有表情,摯本來就知道真相,可是放勛居然也一點兒都不吃驚。

  “清揚,你在想什么?”思凌問,我突然想起那個在放勛宮殿里見到的面熟的宮娥,好像是在坤儀宮當值,“沒什么,思凌,我突然想起王后早上派人過來要我去一趟坤儀宮。”

  “好的,你去吧。”思凌看我有事也沒多說什么。

  我到了坤儀宮向王后行過禮后,便打量著宮里的每一個宮娥,可是并沒有我要找的哪一個。

  “清揚,你在找什么?”王后看我四處張望遂問道。

  “我記得娘娘宮里有一個宮娥,嘴角有一顆美人痣。”我想起來她嘴角長著一顆痣,雖然當時她低下頭,我卻看到了她嘴角的痣。

  “哦,你是說蝶兒呀,昨天她哭著來求我,說她娘病重,讓我提前放她出宮,我看她也是個孝順的孩子,便提前放她出宮了。”王后說道

  我心中的疑惑越發加深,她明明是王后宮里的人,怎么會在放勛那里?偏偏又是在昨天被我撞見后請求出宮。

  “怎么了,你怎么會注意到她?”王后問道。

  “哦,沒什么,我就是覺得她嘴角的美人痣好看嘛。”我吐吐舌頭,王后笑著用手指點點我的頭。

  像是天帝發怒了一般,整個天地間狂風大作、大雨如注,似乎整個天地都要傾覆一般,這樣的大雨已經整整下了七天了,哥哥看著淹沒在雨簾里的天地憂心忡忡地說道:“雨再這么下下去,不知有多少地方要遭洪災,莊稼都毀了,接下來又是饑荒,哎.....”我也默默地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是啊,又要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到了第十天的時候,風終于停了,雨也小了,哥哥和放勛他們整天忙著救災的事情。

  到了這月望日已是萬里晴空,我松了口氣,乘著瞿如去了章莪峰。

  月華如水,波紋似練,幾簇淡煙衰柳,我獨自坐在半山腰的碧月湖畔,這已經是第十二個月圓之夜了,每到月圓之夜我都會去我和摯練功的章莪峰,可是我卻無心練功,要是摯知道了肯定會罵我,其實他做師傅時是很兇的,從來不準我偷懶,練得不好時還大聲訓我,直到把我訓哭了方肯罷休。有時候我看他在山頂上舞劍,漫天的雪花都隨著他白色的身影飛舞,我便會看得發癡忘了練功,每每這時候都會有雪球飛過來砸在我頭上,毫不留情,我敢怒不敢言,只好揉揉被砸疼的頭繼續練功。

  摯,再過二十四個月圓之夜我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你了?原來思念是這樣折磨人的一件事情,以前讀詩詞歌賦讀到那些關于思念的詩詞都覺得那些人是無病呻吟,而今才知相思苦、苦斷腸。我輕輕吟唱起歌謠:

  “山何巍巍,月何皎皎。

  月何皎皎,人何杳杳。

  我思悠悠,我心悄悄。

  彼人是哉?彼人安好?

  不見君兮,勞心俏兮。

  不見君兮,勞心慘兮!

  我有所思在遠道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我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到第三遍的時候感覺不對勁,居然有簫聲為我伴奏,我停止唱歌尋聲望去,皎潔的明月下、如水的月華中,他長身玉立,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我懷疑是我幻聽幻覺了,揉揉眼睛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頎而長兮,抑若揚兮,不是摯是誰?

  “怎么,才一個月不見就不認識師傅了?”他笑著說。

  “你.....你不是再過兩個月才能回來嗎?”我還是有點懵,傻傻地站在原地問。

  “你的傷全都好了嗎?”我不等他回答又問道。

  “嗯,我急著趕回來是怕有人偷懶不好好練功卻躲到這里來唱歌。”他嘴角掛著一抹揶揄的笑,我的臉騰地一下子紅起來,哎呀,我剛才唱的是什么呀,全都被他聽到了。

  “我....我剛學的....好聽嗎?”我低著頭問道。

  沒有聽到回答,我又抬起頭看他,他靜靜地看著我,那樣的深邃黝黑,似乎是想把我看到眼睛里去,又似乎是在艱難的做著什么選擇,這樣的眼神讓我有點害怕,“摯?”我小心翼翼的叫他。

  “哦,我們練功吧。”他回過神來,卻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有點失落,點點頭跟他去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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