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時代（2）煙羅

　　09

　　可是想象當中的手起刀落遲遲沒有到來，就站在阿哲身后的死神像是忘記了她的職責竟然沒有讓他痛快地離開這個世界，時間一瞬間凝固了。

　　他不耐煩地轉過身去，看到那女人雙手抱在胸前帶著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注視著他，類似在打量一件易碎的瓷器，可是她眼睛里的光卻是阿哲從未見過的閃爍和明亮。

　　這讓人很膽戰心驚，至少那時阿哲是那樣認為的，從小他就不喜歡有人赤裸裸地打量他。

　　再過半分鐘后，阿哲忍不住想要想說話了，也許是因為許久都沒有跟人交談的緣故，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來。

　　但是女網管代替他打破這彌漫著死尸腐爛氣息的氛圍，她說——

　　我就是一直在和你交談的那個人

　　“誰？”阿哲終于在驚異于疑惑交織之中發出聲來。

　　“那個叫小零的準高三學生就是我，或者說那是我為了方便和你交談所以捏造的假身份。”依舊是不溫不熱的語氣，不帶任何的感情。

　　這樣的話一經說出來就令阿哲油然而生出鋪天蓋地的震驚，他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年齡在二十歲左右，化了濃妝也漂亮不大哪兒去的女人，經過確認他相信這樣的形象跟“高中生”毫無關聯，于是心里又生出一些羞愧外加失落。令他羞愧的是曾經他對“小零”產生過無比強烈的依賴，他甚至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了這個虛擬世界里的人，即使他從未與她見過面，更別提對她的了解。令他失落的是：眼前這個人無疑似一柄鋒利的巨劍生生切斷了他的單相思和一廂情愿。

　　他悲哀地感覺，原來想象之中的不一定和現實有一點點的差距，有時候也會有天壤之別。

　　幾秒鐘以后他重回到問題的重點——

　　“那我就很不明白了，你為什么會突然出現來找我，又為什么會突然消失？”

　　女人臉上現出一陣害怕的神色，原本冷漠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平易近人，她緩緩走到阿哲一邊的椅子上，面對著黑乎乎的電腦屏幕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說是你暗戀我然后展開追蹤的哦！”阿哲有些輕浮地說。

　　女人搖頭，沒有說話。

　　急性子的阿哲忍不住發問，他不想再等別人告訴他答案，幾乎所有的告知都是帶著黑色調的，他需要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擺脫一直尾隨身后的死亡畏懼。很多東西都是不能隱瞞的，越是隱瞞得久了就越是難以再瞞下去。

　　——那么，是跟這鬼天氣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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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跟你說的差不多。”女人說得很平淡，像是在問候別人吃晚飯了沒一般自然。

　　——于是阿哲兒時有過的幻想燃燒了。

　　每個幼稚的男孩都一直渴望有個人告訴他：他就是救世主，世界已經被怪獸們糟蹋得面目全非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閃亮變身的那一刻。雖然平時他也很看不起那些幼稚小說里的男主都肩負著拯救蒼生的大任，總覺得這樣的劇情太俗套了，可是當有一天這樣的重擔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伴隨著重任一起降臨的必有無數的榮光。

　　他的眼睛告訴女人，他對此很有興趣，躍躍欲試。

　　女人點了一支煙。

　　“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把這個世界搞得烏煙瘴氣的便是被你們稱作是神的東西。”女子終于把視線聚焦到阿哲身上，“但他們并非正在的神祗，那不過只是比人類更高一級的智慧生物，他們的科技足以使他們可以隨各自的意愿改變地球的狀況，比如天氣自然災害，乃至你們人類的思想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所以你們把他們當做神來供奉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夠把這些說得清楚。”女人說，“原本我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掌控著這個藍星上人類的命運，可是在不久之前他們——我姑且把他們之中掌握權利的人叫做長老吧，所有人一致通過了關于使人類自然滅絕的計劃，也就是你所看到的，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會以一種看似“合乎情理”的方式死亡。到最后僅剩下的人類也會很快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長老們的計劃也就得以實現了。”

　　“我想要改變這種結局，于是在不久前找到了你，目的自然就是反抗長老們的決定，可是后來我被長老們發現了就逐到人類世界里來，基本上我已經失去了所有關于神所具備的能力，我想這個時候我再來找你也不會有太大作用，所以就放棄和你聯系了。可是，今天你突然之間找上來，我想我們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只要爭取……”

　　“這覺得不可能，人類怎么可能就這樣滅絕了。”阿哲跳起來吼著，粗暴地打斷了女人的話。

　　“我有猜到你不會相信，人類都是這樣，總是對于未知的東西感到懷疑。可是你也應該不至于笨到會傻傻地認為所有人都是因為天不再亮了心理扭曲于是自相殘殺的吧？難得你真沒有看出這些事情之間是存在聯系的？”

　　“……”

　　女子吐出一口藍煙，說：“我想忘記補充說他們為什么要使人類‘自然滅絕’了，其實這跟你們自身的發展是脫不了干系的。因為人類的智慧度不斷上升，科技不斷地發展，這在長老們看來就是你們野心外露的表現，所有長老們都一致認為你們終究有一天能夠超越他們，作為統治了人類超過千萬年的種族來說，這是絕度不允許的……”

　　“……”阿哲不語，女人低下頭一股腦傾訴般說了很多。

　　她自顧自地說著，沒有看到阿哲已經邁開腳步走遠了。

　　就在網吧的門口，女子還是聽到了阿哲丟下的一句：“這不對根本就是騙人的！”

　　女子不置可否地笑了。

　　原本以為阿哲會這件事有極大的興趣，原來他還是被嚇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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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終于能夠肆無忌憚地穿梭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了，伴隨著呼吸，阿哲以為他自己已經吸進了污濁的黑色空氣，可是重重地噴出一口氣，還是分不清顏色的氣體。

　　只是覺得寒冷，像是有人把冰塊貼在骨頭上一般寒冷。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公交車遲遲沒有到來，按平時來說應該有過兩班車來過了。

　　“不會是司機一時想不開于是連人帶車開往天堂了吧。”阿哲邊走邊想，“不知道那個既刻薄又大嗓門的售票員那個時候在不在車上。”

　　一想到這些人都不在了阿哲感到莫名奇妙的開心。可是走到小區里，發現除了地上流水和雨滴的響聲，整個院子靜寂得像是地獄，像極了恐怖電影里幽靈出現之前的場景。

　　也許幽靈正在另一個世界里暗自操縱著這個玩具世界吧！他突然想起那個女人說的話，有些相信了這一切可能不是巧合，同時深深的孤獨感如潮水洶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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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又能怎么樣，自己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只要所謂的長老們愿意，自己下一秒就會一邊跳舞一邊往十幾層樓的窗臺邊走去，朝天國邁出勇敢地一步。

　　——可是那又能怎么樣，難得自己有特異功能可以秒殺無所不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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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哲朝身后的來時路望了一眼，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也許是想回去找那個女人，或許是他相信了對方說的那一席話，雖然聽起來挺假的。或許只是因為這個城市里的人太少了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說話的對象，于是想要敞開心扉把堆積已久的話統統拋出來。

　　但，最后他還是規規矩矩地上了樓。回到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家里被什么人整理了一番，尸體不見了，一向潮濕的地板帶上了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經過再三確認，他肯定家里再沒有其他人了。

　　疲憊很快就覆蓋了疑惑，或者阿哲原本就是不在乎這一切的，于是沒有深究只知道洗澡然后上床睡覺，等待睜眼后沒有太陽沒有光明的明天。。

　　晚上23:45，阿哲蓋上被人換上的被子，枕著對新的一天的失望陷入夢鄉。或許是做了一個美夢，他嘴唇上揚微微笑著。

　　就在他的枕頭邊，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如果阿哲醒來那么他就一定會收到一條短信，那條簡短的消息是這樣寫的——

　　對了，我是煙羅，我等你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