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擁有了可以淘汰別人的權力，你會怎么做呢。

　　當我獲得這個權利時，一眼望去那些將接受我審判、被我稱為同學的人，臉上滿是難以掩飾的惶恐，看我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個即將行兇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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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芳安靜地坐在自己角落里的座位上，一如既往。她沒和別人說話，也沒人和她說話。她只是沉默地翻著課本，無聲無息，存在感薄弱得仿佛教室里從來沒有她這個人。

　　她一直這樣，不喜歡，或者說不擅長和人交流，沉悶的性格注定了在人際交往中的滯后，分午餐時會被遺忘，春游路上一個人坐在長途車的最后排，在角落座上像干冰一樣揮發自己的存在感。女孩卻覺得無所謂，除了小紅外自己幾乎沒有朋友，但也不麻煩別人，自己安靜看書也挺好。

　　她如此想著，平靜地把書翻過去一頁，即使今天是裁斷考試第一次成績頒布的日子。

　　成績單都發到了每個人桌上，只有自己能知道。小芳悄悄看了一眼，第十五名，中庸的成績，完美復合她的存在感。沒覺得遺憾什么，她清楚自己不是讀書的料。第一名的人才有裁斷權，這與她已經沒什么關系了。

　　我會不會被人選中裁斷呢。她突然想到這個可怕的后果。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周邊同學臉色的可怖，那是一種被絕望壓抑住的死靜，明明害怕卻還硬裝出淡定的面容。那個平日里嗓門最大的小強此刻卻不安地坐在座位上咬著手指頭，眉頭緊鎖；躲在閨蜜簇擁中說笑的小蘭，談笑風生的表情被額頭上不停滴下的汗出賣了內心；小華則毫無掩飾，一個個地沿著座位問過去“是你嗎”、“第一名是你嗎”，全無平日里愛耍酷的模樣。

　　小芳一個寒噤。

　　那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驚恐情緒像是傳染病的細菌一樣彌漫在空氣中，正一點點覆蓋住自己。如果被第一名的人裁斷了，那自己就沒有任何挽回的機會留在班級中，將無條件地接受被開除離校的處分。

　　被開除？低聲喃語，一個激靈她被自己的想象嚇得渾身直冒冷汗，芒刺在背。但隨即她又強自鎮定下來。不會的，不會的。自己平日里低調處事，從來沒得罪人，無論是任何人獲得裁斷權，自己都不會被選中的，或許大家都想不起班級里還有自己這么個人。將自己注意力拽回面前的書本，強迫看書，默讀出聲卻又怕引起別人注意，手心黏糊糊的汗提醒著她的不平靜。

　　每經過一次裁斷考試，就要淘汰一個人。小芳舔了下自己干澀的嘴唇，書上的文字在這時是一排排沒有意義的抽象符號，好似一排排橫七豎八躺倒的尸體，渾然看不進去。

　　砰一聲，椅子被彈開的聲音。小芳回過頭去，看到那個男生站了起來，是班長小明。小芳隱隱看到他咽了口口水，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喊了句：我，是第一名。

　　教室中的空氣一下子冷卻至冰點。他的聲音不響，但內容卻足夠讓整個班級都寧靜下來，把所有的目光都匯集過去。

　　小芳和小明交情不深，但作為班長，小明在她的記憶中一直是個很靠得住的優秀學生形象，總覺得他身上充滿著正氣，成績優秀、能力又強，擔任班長頗得人心。

　　回過神，小芳發現小明被大家里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一一個質問他要裁斷誰。畢竟事關個人在學校里的前途，大家都顯得頗為著急，尤其是平日里急性子的小強，見小明一直吞吞吐吐憂郁不答，不自覺地聲音高了：你磨嘰個屁，倒是快點說啊。

　　被大家水泄不通圍著、推推搡搡的小明頓時火了，狠狠地瞪了小強一眼，嚇得后者一個踉蹌，立刻聲音軟了：我是說，如果你能快點決定的話，大家也好放心，沒別的意思，真的，沒別的意思。

　　小芳在角落處看得真切，眾人都有些情緒失控。小剛站在最外圍偷看，不知所措，倒是團支書小紅一個勁地勸大家冷靜，可惜她柔弱的聲音淹沒在大家的喧嘩聲中。

　　——小明，我是說班長，您要淘汰誰啊。

　　——喂，哥們，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啊，對吧。

　　——班長，上次欠你的錢還你，對了，上次沒參加團日活動我不好，你別放心上啊。

　　不知怎么的小明的人氣在短時間內爆棚了，讓小芳有一種小明其實一直是人氣偶像的錯覺。但過了一會兒論調又突然集體換了，在小芳目瞪口呆中，大家開始互相揭起短來。

　　——小明你不知道，這家伙背地里一直說你壞話。

　　——上次選舉我看到了，他沒投你票。

　　——你怎么敢惡人先告狀，明明你也沒投。

　　小明咬了下嘴唇，狠狠拍響了桌子：安靜！

　　裁斷者的吼聲再次壓倒了一切嘈雜，他嚴肅的目光緩緩掃過每個人。等待被判決的人唯唯諾諾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小明焦頭爛額地撓著頭。他不知道該裁斷誰，倒不是說他沒有討厭的人，只是堂而皇之地在眾人面前干掉某人，這對于他一直精心維護的好學生形象是一種極大的摧殘。別人會怎么想，因為班長，某某同學被開除了。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非要選一個人淘汰的話，那也要是眾望所歸、班級里最令人討厭的人。

　　這時小蘭的聲音喚起這群人的注意：班長大人，你也別惱，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心人，大家班級同學那么久了，感情深，也不忍心裁斷誰，我們都懂你的。

　　她的話語很快被大家連聲附和，紛紛表示自己是關心小明，想為他分憂，勸他不要急，要慎重。小明的臉色緩和不少。

　　小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你拿不定主意，我倒有個想法給你參考下。都是朋友、都是同學，自然不忍心，但裁斷考試規定一定要每輪淘汰一人，那我們，何不淘汰存在感最低的人呢。

　　說完，她不懷好意地轉過頭看向了小芳。

　　小芳驚訝地發現大家的目光竟然隨著小蘭一起投了過來，幾乎是平生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注視，她感覺自己一下子變成了一只被一群貓打量著的老鼠，下意識地發顫。眾人在小芳身上找到了答案，眉頭間的困擾一下子解開了。

　　小芳不是沒什么朋友嗎，她不是存在感很弱嗎，淘汰她也不要緊吧，反正也沒人為她傷心。想到這里大伙兒又恢復成團結友愛的同學模樣，語義指向保持一致。

　　——我都快忘記我們班還有這么個人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人自然不知道肚子里有什么壞水。

　　——小明，那次班級自習被老師罵，就是她告的狀。

　　小強、小華、小剛等人，小芳目睹耳聞自己的同學竟然統一戰線中傷自己，頓時懵了，張口結舌，平日本就膽小內向的她這時候更加講不出一句辯解的話，只是拼命打著手勢，淚汪汪地看著小明，希望后者能明白自己窘迫的處境。

　　你們看，她心虛了。小華冷哼一聲。

　　小明臉色很難看，躊躇不決地看著小芳，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在班長的腦中他飛快地計算了小芳是不是那個淘汰后讓自己損失最好的人選。幾秒后，在少女絕望的眼神中，他狠心地轉過頭去。圍在他身邊的同學頓時爆發出一陣無聲的歡呼，背景是小芳欲哭無淚地掉著眼淚。

　　中午提交了裁斷名單后，廣播里冰冷的聲音傳來：“第一次裁斷考試的裁決名單已經送到了教務處，在此宣布被裁斷學生名字：……陳小芳。”

　　小芳如同往日一樣靜靜的模樣，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從后門難堪而又無神地離開了。整個過程中大部分同學很有默契地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嬉笑怒罵一如往常，他們放肆地笑著，玩著，鬧著，不知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還是在慶祝自己的逃生，完全掩蓋住了小芳的抽泣聲。也有少數人兔死狐悲，想要安慰小芳幾句，但最終還是沒能逆得過這班級的主旋律，蠻不吭聲，假裝沒看到小芳的凄楚模樣。

　　沒人去注意角落里少了個人，仿佛那邊的座位從未有過主人一般。

　　小芳如同往日一樣靜靜的模樣，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從后門難堪而又無神地離開了。整個過程中大部分同學很有默契地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嬉笑怒罵一如往常，他們放肆地笑著，玩著，鬧著，不知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還是在慶祝自己的逃生，完全掩蓋住了小芳的抽泣聲。也有少數人兔死狐悲，想要安慰小芳幾句，但最終還是沒能逆得過這班級的主旋律，蠻不吭聲，假裝沒看到小芳的凄楚模樣。

　　沒人去注意角落里少了個人，仿佛那邊的座位從未有過主人一般。

　　小芳如同往日一樣靜靜的模樣，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從后門難堪而又無神地離開了。整個過程中大部分同學很有默契地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嬉笑怒罵一如往常，他們放肆地笑著，玩著，鬧著，不知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還是在慶祝自己的逃生，完全掩蓋住了小芳的抽泣聲。也有少數人兔死狐悲，想要安慰小芳幾句，但最終還是沒能逆得過這班級的主旋律，蠻不吭聲，假裝沒看到小芳的凄楚模樣。

　　沒人去注意角落里少了個人，仿佛那邊的座位從未有過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