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向那個男人走去的時候,你感到自己正在穿過一道什么。
傍晚的時候,你坐在書桌前,雖然你的面前攤著一張數學試卷,但其實你正凝神注目于窗外。這原本應該只是你的思維在數學題上艱難爬坡后的一次短暫優游,但你卻越來越把它變得像一個儀式,——你在看那個男人。他今天穿一件煙灰色襯衫,敞著領,扣子有兩顆……三顆松開著,他漫不經心地擺弄了一下廣口瓶里的馬蹄蓮,隨后坐在沙發扶手上脫皮鞋。你已經知道他習慣先脫左腳的鞋子,然后再把左腳抵在右腳皮鞋的鞋跟上讓右腳掙將出來,他只穿深色的襪子,襯衫只有黑、白、灰三色,間或伴以條紋。你從未見過他帶女伴回來,所以他應該是單身。平常他的娛樂就是看書,偶爾背對著你坐在一張木質桌子前上網,他上網的姿勢一點都不像是在家里,而是像在辦公桌前那樣端坐如儀。你覺得,你對他的了解幾乎已經超過了對班上不少同學的了解。
七點鐘左右的時候,他在臥室里換了一件輕薄的白T恤后重新出現在客廳,他站在原地巡視了一圈,繼而舉步朝門口走去。這是他的飯點。而早前你媽媽已經打過電話說她今天要等到店里關門才會回家,讓你隨便在外面找個地方吃。他走后你呆坐了幾秒,突然猛地推開椅子,從包里掏出幾張紙幣,“啪噔啪噔”下樓去。
看到他的背影你加緊了腳步,又在拉近到他足以察覺前放緩,你隱隱知道,一直以來你早就想這么做了,只是苦于沒有湊巧的機會。你發覺他雖然穿著T恤,但一點都沒有閑逸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的脊背繃得筆直,也許是因為他的每一步都邁得像丈量過的那么精確。他并沒有走太遠,在小區出口拐彎幾步路的地方,他擇定了一家生燙店。你并沒有馬上跟進去,而是在不遠處躑躅了一會兒,你旁邊的窨井蓋散發出一股酸餿味,上面還漚著幾片爛菜葉。等到他走進里間后,你才攏了攏額前的劉海,緩步走過去。
你煞有介事地點了鴨腱、鴨血、豬肺等幾樣你愛吃的,一邊用余光確認他坐在里間的哪個方向。你捧著那碗湯面撒了芥菜丁的熱氣騰騰的生燙,一瞬間有點懷疑自己在做什么,但你定了定神,掀起了通往里面的那層透明的塑料簾幔,進去后你還不忘顧盼一番,其實里面還有空位的,但你已經來不及思考自己的舉止是否有些反常,就在獨自坐在墻角的他對面落座。你開始感到慌亂,所以迫不及待地埋頭喝了一口湯,以及于沒有注意到對面的他抬起頭古怪地盯了你一眼。
這時候,你已經意識到自己行為的愚蠢,你壓根就不知道要和他說什么。而在這種情況下,你也不可能抬起頭迎面直視他。因為你們第一次距離這么近,你的心中生出一點恍惚的不真實,似乎還有一種,流動在冰面下的模糊的喜悅。你搛了一片鴨腱,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說些什么,沒想到,對方居然先開了口。
“你好,”他說,“請問,我們是不是見過?我是說,我覺得你有點面熟,你是不是住在我對面那棟樓?”
你吃了一驚,仿佛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揭穿,但此刻已無退路,你只好硬著頭皮承認:“是的,我住604。”
“難怪,”他臉上浮一點笑容,“我經常看到你在窗口那里寫作業,就剛剛,我出門前還看到來著。讀高中?”
“嗯。”對方的笑容仍然無法化解你的窘迫,不過他的問話終于讓你得以抬起頭正視他。他五官的輪廓很深,年紀看起來似乎比遠遠望過去稍大一些,因為他笑起來鼻翼兩側有法令紋,“你竟然能認出我!雖然我有時候也會看到你,但樓與樓之間畢竟還是隔了一段距離,如果是我的話,我還真沒把握能認出對樓的人呢。”你在為自己洗脫一點“偷窺”的嫌疑。
他的笑容更深了一點:“我也只是覺得面熟,并不很確定。”
你發現他比你想象的要健談,當然,也不算太健談,而是維持在恰恰好的程度。他告訴你他在一家信托公司工作了三年,不是本市人,他的普通話的確比大多數本市人要圓熟,不夾雜口音。對面的房子自然是他租的,他大概是兩個月前出現的。他提到單身生活,日常喜歡做的事,只有看書,有時用電腦看看電影,與你的觀察相契。
“好像不怎么經常看到你和朋友來往呢?”
“嗯,我喜歡安靜。”他微微地瞇了一下眼,“不過有時候也會想回到學生時代什么的,現在的生活有點太冷清,雖然也沒什么不好。”
“當學生也沒什么好的啊,多不自由。”你說。
“自由都是相對的,”他笑,“等你不是學生了,你才會發現,要那么多自由干嘛用呢?”
你訥訥地點頭,思緒卻有些飄忽,不真實感在加深,讓人覺得面前的他并不是你透過窗口看到的那個他。你穿過了什么,可是似乎又有新的在空氣中堆疊起來,是的,你認識了他,你感到開心,可是此刻,就連開心都變得不真實。
飯畢,你們一起沿著原路走回去,沒有了面前煙霧繚繞的生燙,氣氛霎時間有些冷下來,一路都是無言,只有偶爾從小區內開出來的車打斷你們之間的沉默,經過小區的停車場時,他突然問你:“晚上功課多么?”
“還好啊,怎么了?”你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參觀一下?”他笑了笑,“自從我搬進來后,還沒有朋友來參觀過呢?”
昏暗中你看不見他的臉色,但你著實嚇了一跳,你沒有預料到他會邀請你,也沒有預料到他這么快就以“朋友”指稱你了,你隱約感覺到這并不是一個好主意,雖然你心底蠢蠢欲動,有個聲音在低微地試探著說:“要不,就去看看?”你借著路燈微弱的光覷了覷他有些凝固的笑容,說:“我還滿想去的呢,但是今天可能不行,下次吧。”
“嗯,行啊。”他語氣平穩地接口,笑意并沒有減少半分。
此后,你覺得看見他的時刻似乎變多了,一周內總有那么三四次。有時候是碰到下班歸來的他,一邊捋起袖子,一邊松開領口的紐扣,感應到你的視線后,抬起頭迅速地笑起來打一聲招呼。有時候是周末拎著垃圾袋走到靠近小區門口的垃圾車那里去扔,肩上被輕輕拍了一記,回頭看見是他,也拎著袋子——桔色的購物袋,迎著你的目光,語氣輕柔地說:“這么乖,還幫媽媽倒垃圾。”
“那是。”你配合地微昂起頭,又問他,“去買東西?”
“是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頭在袋子里一陣翻找,不一會兒掏出一只蘋果遞給你;“喏。”
你也不推拒,把蘋果舉到臉側搖一搖:“謝啦。”
更多的時候,你從客廳倒完水回房,在坐定之前往窗外張一張,若相互看見了,就遙遙地招招手,雖然甚少有四目相接的時刻,只是看到他在那里,或看書,或保持端肅的坐姿盯著電腦屏幕。
還有一種隱約的驕傲,這往往發生在你和閨蜜們聊天的時候:“……跟你說,我最近認識了住在我家對樓的一個男人,他已經工作了。”你這樣說就仿佛“他已經工作了”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似的。
“怎么認識的?”閨蜜送過來一個探詢的眼神。
“就那天,我媽沒回來吃飯嘛,然后我去外面吃,正好就碰到他啦,結果是他先認出我的,我當時嚇了一跳!不過后來聊天起來,發現他人還滿好的。”
“長得帥嗎?”閨蜜雙目炯炯盯牢你,可隨即又自己截進話茬,“可是他怎么會認出你?”
“因為……我房間的窗口正對著他家的客廳,互相看得到,”你頓一頓,瞟了一眼等著你拋出答案的閨蜜,又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笑開,“……帥啊!”
當然,還有一些想象的枝蔓在夜里你雙手挨著身側平躺在床上時靜靜延伸著,但延伸的距離很有限,無法探出窗口吸收更多的夜露。
僅止于此。
直到那天,你補完課從外面回來,在小區后門的小攤販那里挑了幾個發圈,正要拐進小區時,聽見了身后他的聲音,與往常不同,似乎隔著什么。
你回過頭,看見他抱著一個紙板箱,胳膊上還掛著一個塑料袋,你上前幾步,一邊搭住紙板箱一角,一邊順手把塑料袋從他胳膊上褪下來。
“這什么?”你用眼神示意他抱的箱子。
“同事家里多出來的電磁爐,剛載過來叫我下來拿,說是給我了,怪不好意思的。”他很淡地笑了下,似乎要用笑容表露他的勉強,“對了,待會能麻煩你幫我開門嗎?我這樣有點不太方便。”
“好。”
最后一抹斜暉抹在他住的那棟老式居民樓藍白相間的外墻上。雖然同屬一個小區,但房子建成的年份不同,你家的那棟雖不算簇新但并無陳年之感,而他住的那棟卻有一種年深日久的灰頹,一些地方經過風雨剝蝕后已經斑駁脫落,有如一張惶惶無告的臉。你接過他的鑰匙打開了電控門側身讓他先進,樓道里黯沉沉的,墻壁上留著一些被撕掉的維修廣告、性病廣告之類的殘片,已經發黃發褐,你們絮絮地說著話,足音比你們說話的聲音要大,甚至有回響,仿佛有一些隱秘的不安在角落里潛滋暗長著,不甚分明。
“到了。”你險些撞到他猝然停下來的背,慌忙忙用鑰匙開了門。他先你一步探進去按開了電燈開關,又把紙板箱放下,回身看你,“辛苦了,進來坐坐吧。”
你徑自站著,想開口推辭,但透過他身后的窗子你看到了對面你房間的窗口,只一動念,你走了進去。
這個客廳并不如你從窗口望過來時所感覺的那么大,盡管空,但格局古怪。正對著你的是那張木質桌子和兩把椅子,上面放著手提電腦,此刻它們正瞠目結舌地與你對峙著,仿佛在驚訝為什么會有人來訪。右側是一張沙發,一只矮的玻璃方桌,四壁是暗黃的,全然不像你從窗口看到的那樣白。你幾乎嗅不到有人在這里生活的氣息,有幾秒鐘你懷疑這不是你每日都能見到的地方,你總覺得不可能只有這么幾件家具。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電磁爐放在了玻璃桌上,插頭拖拽著電線搖搖蕩蕩,在桌上磕出一聲輕響。
“以后買食材回來,就可以自己在家做菜了。”他說。
“你這里沒有灶臺?”你問,其實已經不感到吃驚了。
“沒有,房東搬家時連灶臺一起拆走了。——你要不要喝點水?”他突然急匆匆地問了一句,未及你回答就從那個玻璃桌下面置物層的一個看起來似乎是全新的塑料袋里“嘩啦啦”拿了一個紙杯,又一徑走進房間里倒了水出來呈給你。
“抱歉,臨時不知道會有人來,亂糟糟的。”他的手在屁股后面搓了搓,神情緊張。
你動了動嘴,想問“亂從何來”,客廳里明明沒有什么什物,它甚至稱不上是一個客廳,但你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默然地把杯子遞到唇邊。
你低眉喝水的時候,察覺到他一直緊緊地盯著你,好像生怕漏掉什么至關重要的細節似的,以至于你抬眼的瞬間,他完全來不及掩飾呆怔的表情,那表情混合著緊張,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就這樣空白了幾秒后,你突然看到他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他說:“你想看一下我的房間嗎?……我還來不及整理,可能有點亂,你稍等一會兒,我去整理一下。”你說不清他語氣中那種興奮是什么,你來不及叫住他,他已經動作迅速地朝房間走去。
一時間,你站在原地,覺得那種不真實感又出現了,你感到客廳的陳設,他房間里傳來的聲響,從這個角度出現在你視野里的家,甚至空氣的流動,一切都是陌生的。你拿不定主意該怎么做,你在客廳四處走動了一下,這時,你的目光被電腦屏幕吸引了,它是亮著的,一股力量推著你走到它前面站定。你站在那里,直到指甲無意識地掐進肉里,你飛快地抬起頭,看見他正站在房間的門廊那里,微笑著,可這次你覺得他笑容中的水分被蒸走了,只是攤在那。
“好了,你要看看嗎?”他說。
“……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沒想過要找女朋友嗎?”你還沒反應過來這些話就從你嘴里說了出來。
他怔一怔,看著你,沒有動作,一會兒,有笑紋,慢慢地像從深深的水底浮上來,笑得你打了一個激靈。你又環視了一圈這個客廳,它看起來比剛才來的時候又小了一點,以至于你覺得它光是容納兩個人都顯得逼仄了。
你低低說一句:“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轉身便走,下樓時你一路“嘚嘚噠噠”踩得又急又響,像是要甩脫什么,抑或是不想聽見什么。
那天之后,你移動了一下書桌,把它搬到了一個更靠近墻角的位置,這樣你就看不到他,他也只能看到你書桌上的那盞節能臺燈。放學后,你會跟朋友在學校附近多逗留一會兒,然后再慢悠悠地回家,一切都自然而然,雖然你決定這么做只是一念之間的事。可你還是會時不時碰到他,這時候你會飛速地和他點一下頭,快到來不及看清他的表情,然后就自顧自往前走,但后來你發現,他并未追上來和你說話。有時回房,目光稍微延及窗外,他依然是坐在那看書或電腦,巋然不動,你希望一切就這樣過去。
但不是的。那個周六,你和同學看完八點場電影,準備獨自從公園抄近路回家。夜色中空氣潮濕,路燈點染處草木蓊郁,更遠處則是黑黢黢一片,隱隱有蟲鳴,這個時候,公園里只有零星幾個人散在各處。你經過水塘時,感到它比任何時候都深幽,只有風牽動一片葉子掉落時才能驚起一絲絲波紋。一個男人走在你的前方,脊背繃直,步履如計算過般規整。起初你并不覺得那是他,他的活動半徑很小,生活說得上是三點一線,平日里除了添置生活用品外幾乎足不出戶,可那個背影確實有種莫可名狀的熟悉感。漸漸地,你開始拖慢腳步,這個時候,你們已經穿過碎石子路,走在通往有噴水池的小廣場前一個最幽僻的拐角。你還在思慮著,遲疑之際,卻已經聽到他的聲音,穿過沉沉的靜謐,竟似離你很近,你抬起頭,才發現他已經眉眼含笑地向你走來。
“怎么這么晚還一個人在外面?”
你感到頭腦運轉的速度變慢了,你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回以一笑:“剛和同學看完電影,正要回家呢,你呢?平常幾乎不怎么見你出門啊,怎么也……”話尚未悉數說出,一霎那間你已經意識到了什么,你想加快腳步,可是來不及了。
他站在你的面前,握住你的手,說:“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談什么?”你盡量不讓聲音出現異狀。
他沒有回答,轉身捉著你的手腕往小涼亭的方向走去,指關節在施力,你吃痛想掙開,一面滑下挎在肩上的包去砸他,可包輕軟軟只有一只錢包,硬幣淋淋漓漓散落一地。你后悔了,你應該早點呼救,或者在確定那是他之前就朝反方向離開,現在你只能扭著身子,嘴里反復說著諸如“你要干什么”之類的無意義的話,你覺得自己愚蠢透了。
你已被他帶到亭子里,他按住你的肩讓你坐下,你想高聲呼喊,你還在掙扎著,你能感覺到肩上的力量在往下沉,你聽見他大聲說:“難道不是你先看我的嗎?”你如失聲的玩偶瞬間靜下來,只聽見彼此的喘息聲。
靜下來后,警惕的情緒似乎在一瞬間被抵消了,呼吸漸漸慢下來。你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但你知道得讓自己靜下來。遠處有人經過,你轉過頭,發現那是一個中年婦女,你不知道呼救的勝算有多大,你決定先不出聲。
你感覺到他的鼻息很急促,他想說什么,卻只在空氣中抖落一兩個音節,片刻后,你才聽見他的聲音,黑暗中沾染了空氣的清冷,他說;“——你為什么躲開我?”
你沒有言語,只靜靜盯著面前的一小塊地方。
“——你明明可以當場戳穿我啊,既然沒有戳穿,那你為什么還要躲開我?”
“我錯了。”你閉上眼睛。
“不,你沒錯,你可以繼續看我,我不介意的。可你為什么要停下來呢?為什么要把書桌搬走?”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很輕,甚至有一種溫柔,而你感到周身都冷,盡管此刻,他的平靜讓你覺得他并不想傷害你,讓你覺得你可以想出一個辦法從容脫身。
“你甚至都不和我說話了,”他說,“你起碼應該繼續和我說說話,不是嗎?”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做朋友。”他說。
你緊閉雙眼,沉默著,黑暗中你覺得他的鼻息似乎像霧一樣在你的面前漫開來,但現在不是冬天。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睜開眼睛慢慢將視線上移直到對上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真的不想冒犯你,我不應該對一個陌生人的生活表現出那么多的好奇,我錯了,對不起,你讓我回家好嗎?”
那一刻,你仿佛聽到了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種類似抽噎一樣的聲音,你看到他的喉結像活物一樣上下滾動著,只有他的表情是晦暗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分鐘也許沒有,你看到他輕輕地解開褲子的拉鏈,略有些膽怯地,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掏了出來。
“摸摸它。”
“什么?”
“摸摸它,好嗎?”這一次你確信他在哭。
你遲疑著,你緩緩地伸出手,從上面拂過,你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幾乎稱得上是輕柔。
他退后幾步,手握著它上下抽動著,你移開目光,卻聽見他說“看著它”,速度越來越快,你看到一團灰白的液體噴了出來,而他克制地**著,很快也就止歇了。他重新拉上拉鏈,沒有再看你一眼,一個人走出了涼亭。
你坐在那里,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切如大夢消散,腦中卻灰茫茫一片,那種不真實感自始至終都沒有消失,片刻后,你才感覺到凝滯在血液里的東西紛紛往上涌,喉嚨干渴,急切地想喝水。你察覺掌心有一塊接觸到他**的皮膚緊繃著,像是被病毒感染了,可你來不及去管它了,你站起身。你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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