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尾聲

　　一年半后。

　　半年前我才得到一次探視伊莎貝爾的機會，本想去告訴她我已經提交了假釋申請，她獲得自由指日可待，并且還有很多話跟她講。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伊莎貝爾不愿見我，拒絕接受探視。就這樣，我一直等到假釋被批準，伊莎貝爾就要回歸的這天。

　　站在監獄大門外，我無法體會里面的人如何度日，是否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危險、混亂和無望？大多時候我做的都是將藐視法律以及漠視良知的人送進這高墻之內，可是此刻的感覺卻如同我與伊莎貝爾一起被囚禁于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唯有曾經的愛支撐我走到今日，無論在埃文的墓前，還是在大海中間，托德?瑞奇，你都發誓要將這份愛延續下去，千萬別食言！

　　我看看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不過天空陰云密布，加之風吹著臉那干澀的感覺非常讓人不爽。“該出來了。”我小聲念叨著。幾乎就在我又一次要低頭看表的同時，監獄大門“嘩！”的一聲打開了，幾秒鐘后里面漸漸出現一個人影。我快步走向前，卻發現那個身影在跨出大門之后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伊莎貝爾。”我的臉盡量保證不和天一樣難看。

　　“托蒂，對不起。”她的聲音很小，但在如此安靜的地方足夠能被聽到了。

　　“不，不。”我邊搖著頭邊走向她說，“都是我不好。”

　　她也走向我，但開始不停地抽泣著，直到我們相擁在一起。她確實瘦了很多，不過詹妮弗的“照顧”應該很到位，因為伊莎貝爾氣色還是不錯的。我沒有著急領著她往載我來的伊文斯的車子那里走，而是微笑著安慰她，說點兒美好的東西，盡量不提孩子的事。但伊莎貝爾卻沒將我抱得更緊，我知道，獄中生活改變了她，在里面她要學會堅強，學會承擔，或許她明白自己再也做不回那個小女人，可無論她變成什么樣我都依然接受，這一點她必須立馬懂得。

　　“抱歉我沒接受你的探視，因為……”

　　“咱們回家再說好嗎，親愛的？這很冷，而你又穿的太少。伊文斯還在那邊等我們。”

　　她這時才與我四目相對，哭紅的雙眼透著在絕望、恐懼與煎熬中掙扎許久最終擺脫出來的疲憊與后怕，這真的讓我心疼，并觸發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家？”她又一次被眼淚淹沒，這個曾經我很陌生的詞現在在她看來也使她感到同樣的陌生。當年擁有它時從沒擔心過有天會失去，但當你失去它時才真正發覺自己無比需要它的庇護。

　　“對，我們的家。”我笑著說。

　　隨后我們一起走向伊文斯的車，伊文斯和艾米麗亞正站在車外迎接我們。

　　我的故事就要接近真正的尾聲了，能夠在有生之年經歷如此轟轟烈烈的人生旅程讓我忽然有種想寫一本自傳的念頭，不過目前我恐怕還沒這個時間。就在伊莎貝爾回家后的兩個月時，伊文斯和艾米麗亞的婚禮低調舉行了，我和伊莎貝爾沾了他們的光一起到人魚島去度了個長長的蜜月。有多長？如果我們愿意，那就是一生。我出售了位于公寓和橘子坪中間的那套房子，真的在人魚島上租了塊地種起了蔬菜，還養起了花。一開始，伊文斯總罵我笨手笨腳的，不過磨練了這么久，我不能說完全趕上他了，但有他的一半總也差不多。好事接踵而至，先是艾米麗亞懷孕，伊文斯跑去了從前的那份淡定從容，狂喜了很久，卻從未像我在聽到伊莎貝爾有喜之后的手忙腳亂。白天我們耕種，夜晚一起坐在屋外的長凳上伴隨著海風和波濤聲仰望著天空中的星星，并憧憬著未來收獲的景象。戈約爾夫人沒能等到她的孫輩出生的那一天，對此我們都很惋惜。但她最終于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在天堂團聚，這又讓人多少有些欣慰。伊文斯特別羨慕她，因為他的歸宿，在“謎底”上他就說過，既然不能與家人葬在一起，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比如捐獻器官給需要的人，捐出遺體為醫學研究做最后的貢獻。最終自己將魂歸大海，得到永恒的平靜與安息。

　　我們互相給對方的孩子起名字，但都沒能用上，因為我們完全估錯了他們的性別。艾米麗亞和伊莎貝爾的預產期并不是同一天，可兩個小家伙像是商量好似的非要在同一天幾乎同一個時刻降生。整個分娩過程我們都陪在孩子媽媽的身邊，一切都很順利。如果當時你要問我是什么感受，我想我不一定能答上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口。現在嘛，我可以相當淡定的告訴你，那種把一個新生命捧在手中的感覺非常神奇，而且這個小生命的身體里和你流著同樣的血，長大了也會和你長得很像，為此你將用盡一切力量去愛他/她保護他/她，你的生命也將從此變得更加完整，更有價值。

　　興奮了一個晚上，孩子們的名字都忘了取。好吧，以前想好的差不多都忘記了，因為實在太高興。于是，我看著小家伙躺在伊莎貝爾身邊的樣子，心中祈求他能給我這個做父親的一個暗示，讓我找到點靈感也好。可小家伙或許是哭得累了，這時正閉著兩只小眼呼呼大睡，朱麗安，這個名字一下閃過我的腦海，我跪到床邊，小聲征求伊莎貝爾的意見，她說她很喜歡這個名字，朱麗安?瑞奇。嗯，這名字將伴隨他一生，希望他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的孩子。伊文斯給他的女兒起名叫梅，梅?戈約爾，艾米麗亞也很同意。后來，我們兩家約定，如果將來兩個孩子愿意，他們可以結為夫妻，那么我們便是親上加親了。啊，誰又說得準未來會發生什么，有什么變數呢？只是我們的時代結束了，孩子們的新時代就要來臨，我們早晚都會被后被取代，只希望他們比我們更強大，更優秀。

　　生活還在繼續，要寫進自傳里的東西太多太多，可要我怎樣去壓縮才能既滿足字數限制，又不會讓我覺得寫得不夠過癮？這個矛盾恐怕要持續到我拿起筆來的那天吧。現在我正享受著忙碌卻快樂著的生活，遠離鬧市和工作中的危險，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時刻包圍著我及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我偶爾也會和伊文斯去教堂做禮拜，上帝也不總是帶給人們考驗，有時也會播撒歡樂與和諧。

　　孩子們在一天天長大，我們也在一天天變老。就在這里結束吧，我最終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嗯，已經足夠了。有得必有失，但心中坦蕩，相信今后人生的天空會更清澈、更廣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