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塵埃般的我和一切

　　那天下午的課極其變態(tài)，在那三個半小時的時間里，看到都是一個老師的面孔，簡單的說，我不喜歡這個老師，她有著說不清到底是哪里的人的口音，話講到一半時會突然變得沖動，從而把語調(diào)提到會把我們后面睡覺的人吵醒的高度，也許是因?yàn)檫_(dá)到了某種目的，從而又迅速把語調(diào)下降，在講臺上面手舞足蹈，似乎用整個生命在給我們講課。盡管她這樣敬業(yè)，我還是不能喜歡上她的課，無聊不說，又似乎上的沒有意義，還浪費(fèi)了彼此的時間。

　　上了大學(xué)之后，才明白，原來許多期待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幾乎是不曾存在過。反而更多的，是像高中時的生活，按時起床，按時上課，按時吃飯，又按時睡覺。沒有預(yù)料中的活動，和演唱會，沒有一群會跳舞的大男孩在操場上炫技，更沒遇到過有哪個男生在去晚自習(xí)的路上點(diǎn)燃了事先擺好的心形蠟燭向喜歡的女孩表白。總之，每天的生活，都好像一盤磁帶，翻來覆去，總是轉(zhuǎn)不開固定的軌跡，卻也像一首旋律，總也不跑調(diào)的單曲循環(huán)。所以在某個從家里回到學(xué)校的周末，突然看見一群在學(xué)校門口的廣場上玩輪滑的少年，心里還是驚訝了一下，我早就說，作為一名學(xué)生，就應(yīng)該像這樣充滿活力一些嘛。

　　但對于輪滑，我還是留有遺憾的，記得高考后的夏天，我都讓我弟弟教我學(xué)，可惜學(xué)了三天之后我就放棄了，但我還是有所收獲，我除了學(xué)會了站立和挨摔之外，還學(xué)會了怎樣在摔倒后重新站起來。那個總坐在我旁邊看我摔倒的那個老奶奶卻叫我不要放棄，她說，孩子啊，你就大膽地往前走，別怕摔。那天之后，我就沒有看見那個老奶奶，因?yàn)槲覐哪翘熘螅乙矝]再去那里大膽的往前走和大膽的去挨摔。

　　望著眼前玩的很開心的少年，我有點(diǎn)后悔當(dāng)初怎么沒聽那個老奶奶的話。后來我聽說，那時一個新成立的輪滑社團(tuán)，正在招學(xué)員。我有心而力不足，從而到了現(xiàn)在，我依舊是他們的旁觀者之一，我了解他們的活動時間，除了周末的下午，還有周四的下午。但讓我特想罵人的是，我們一周的課程，恰巧只有周四那天是滿滿的課，所以我只得在上完課的時候匆匆跑去輪滑社活動的廣場，期待能趕上春明的最后一個收場的節(jié)目。

　　楊春明是輪滑社的社長，這個社團(tuán)也全是在他的組織下才壯大到現(xiàn)在，我倆的認(rèn)識很簡單，只是由最初的陌生人，開始了客套的第一個問句之后，便有了下文。

　　他問我：“同學(xué)，我見你每次都來看我們的活動，是不是也想加入我們的社團(tuán)？”

　　我說：“不是，我只是無聊而已。”

　　我以為他會因?yàn)槁犚娢疫@么直爽的回答而感到有些失望，沒想到，他卻同我一樣說了句：“是啊，你們做觀眾的無聊，其實(shí)我們這些表演的人更無聊。”

　　酒逢知己千杯少，這是我在認(rèn)識楊春明之后不由的感慨。從那后，我跟楊春明的交集漸漸多了，很多活動他都會叫上我，甚至在他們團(tuán)聚餐或唱歌的時候都會給我通個電話，但我做人不能做到這么無知的地步，首先，我不是他們的社員，其次我沒為他們社團(tuán)出過力，最重要的是，我沒有給他們交過團(tuán)費(fèi)，所以任選其中之一的理由，我都是不該參加他們的聚餐的。所以我這樣跟春明說：“你知道我現(xiàn)在大二了，我的課是很繁多的，下課之后我還要去自習(xí)室占座位，我要開始準(zhǔn)備考四級了，我跟你說過吧，我都已經(jīng)考了兩遍了都還沒有過，所以，我現(xiàn)在哪都不能去，我只能學(xué)習(xí)知道嗎？估計這些你都不會懂啊，等你上了大二之后你就能體會到姐現(xiàn)在的感受了，那就這樣吧，你們吃好玩好吧啊！”

　　后來我細(xì)算了一下，這樣的理由，我大概用過了不下三次，而春明每次都說好吧，那下次吧。所以從實(shí)際的角度來講，楊春明請我去吃飯也不過是出于禮貌，畢竟我是他們團(tuán)的忠實(shí)粉絲之一，而且和他的社員也有的聊。所以做人還是要善良一些的，就算僅僅報答春明對我的禮貌，我還是要一場活動都不落地去做他們的觀眾。

　　收拾好書包，正要走人的時候，宥倩卻打來了電話，她說，小羽和她的幾個同學(xué)來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這是不能拒絕的，小羽是我和宥倩的高中同學(xué)，雖然關(guān)系不是特別好，但沖著高中時的那份情誼，就得什么都接受。那今天春明的表演是看不到了，帶著些許的遺憾我走出了教室。

　　小羽和宥倩早就在外面等著我，校園角落里堆積的余雪被沒落山的太陽照得閃閃發(fā)光，晃得我眼睛有點(diǎn)睜不開，我路過了一個面帶微笑的人走到了小羽跟前，微笑，擁抱，相互寒暄，我似乎早就習(xí)慣了就別過后的重逢該做的事情。

　　站在她身邊的幾個女生我很面熟，那是高中時隔壁班的班長和她的好友。現(xiàn)在小羽跟她們在一個學(xué)校，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或者好朋友。不知道她們此來的目的，但如果說只是為了見我和宥倩一面，敘敘舊的話，我肯定不信，就算是要打死我。

　　但是，我也不相信我又重遇了那個視我對他的喜歡為卑微的人。

　　“小風(fēng)，你記得她吧，她是我們原來隔壁班的班長。”小羽特?zé)崆榈乩业氖终f，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記得，我心里想，我怎么能不記得她，她曾是我哥的女朋友，讓我哥喜歡的死去活來，最后，倆人都帶著愛恨去了不同的方向，或是對回憶只口不提，又或是把回憶深埋在心。總之他們的過去，我不懂，我只是在一個平安夜的晚上，送給她一個蘋果，我?guī)缀跎钚牛K將成為不了我未來的嫂子，但那時，仍舊只有祝福，以后的以后，都與我無關(guān)。

　　我不知該怎么跟這個班長對話，畢竟，我跟她只有一個平安果和一句謝謝的恩惠，她現(xiàn)在是恨著我哥呢吧，或是又連上了我。

　　“哦，對了，這是她現(xiàn)在的男朋友。”小羽向我的身后招手，示意那個人過來，直到那個人站在了我的對面，她才又說了他的名字：“孟凱。”

　　我忽然想起這位好像是我剛才路過的那個人，難怪他會面帶微笑，原來他叫孟凱啊。終究還是變了啊，竟然連他的笑我都不認(rèn)識了，那可是明知永遠(yuǎn)都不會屬于我的卻還是喜歡了三年甚至更久的笑容啊，怎么在突然重逢的日子里，一下子就忘了呢？我是該說對不起，還是該用很自然的語氣說，好久不見？

　　可事實(shí)打敗所有的幻想，也或許是我推翻了所有的不該存在的事實(shí)，盡管孟凱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盡管他用明亮的目光看著我，盡管我內(nèi)心翻江倒海，無比壓抑，但我還是裝作不在乎的對他說了句：“你好，我叫李小風(fēng)。”

　　他似乎明白的了我的用意，我很欣慰，我們從前之間的默契，現(xiàn)在還能依稀看到，他轉(zhuǎn)身去牽他女朋友的手說：“走吧，我朋友來接我們了。”

　　“不是說好一起吃飯的嗎？”宥倩拉住小羽說。

　　“不用麻煩了，我們來就是找個人，順便來看看你們，現(xiàn)在沒事了，我們也該走了，以后聯(lián)系。”小羽笑盈盈的眼睛里，我看著全是陌生。

　　孟凱經(jīng)過我時，特地看了我一眼，我和他目光相對，他想笑，卻勉強(qiáng)不了，而我卻很大方地笑了出來，好吧，這次一走，你算是真正地徹徹底底地從我的心里走出去了，不過就是留點(diǎn)腳印嗎，等春天來，風(fēng)一吹，就會散掉，不留痕跡地用塵埃把你掩埋。

　　就當(dāng)做你從沒住過我的心里。

　　其實(shí)我也幻想過，在孟凱離開之時拽住他的胳膊問一句他：“你看我現(xiàn)在有沒有變得比從前好啊？你是不是會覺得這時的你配不上我呢？我現(xiàn)在還喜歡著你呢，你就不能為我停留一次嗎？”

　　可終究一切都成為定數(shù)，再繼續(xù)這樣下去的話，就會變得更加卑微，更加讓人瞧不起。有些事是強(qiáng)求不來的，越是想這樣，就越是事與愿違，所謂的何去何從，也只是隨緣的一種，就像現(xiàn)在，我放走了孟凱，而孟凱也從沒未我停留過一次樣，這也是隨緣的一種。

　　相逢，離開，重遇，再離開，這也是人生必走之路，只有走過了，才能明白，我們只是相逢中的之一，離開里的一員，重遇時的一個，再離開間的一份。

　　而喜歡也不可能是永遠(yuǎn)，就像生命一樣，會生，會呼吸，會喝水，也會死去。更何況，喜歡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它的生命會更短暫，我想再不會有人像我這樣傻，會喜歡著一個人三年，即使那個人都離開了，或是換了城市，又換了女朋友，我依舊是在等待，總以為我們會很快重逢，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所以每天都好好地照顧自己，希望在許久之后，讓那個人重遇一個完美的自己。但那一天，卻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來臨了，而這場期待已久的重遇又是這么短暫的時間里完成了，甚至都沒有問候就結(jié)束了。

　　還是和多年前一樣，她拉著她女朋友走開了，把我一個人留在孤獨(dú)的地帶，徒羨你們的幸福，獨(dú)數(shù)自己的傷悲。呵，還是一如既往的壞啊。我想，這一次，我是徹底的原諒你了，不過代價是，我們以后是陌路。

　　王阿光走到我眼前的時候，我的思緒還沉浸在我的幻想之中，他有點(diǎn)驚慌地晃著我的肩膀說：“你怎么了？”

　　我抬眼，他張帶著關(guān)切又熟悉的臉像羽毛一樣飄入我的眼睛里，一下子我釋懷了很多，我笑了，對他說：“還好，有你。”

　　“你說什么呢？丫頭，你病了吧？”王阿光說著試探著把手放在我的腦門上：“不燙啊。”

　　我推開他的手，忽然想起他怎么有空來我們學(xué)校，但當(dāng)我看見孟凱坐進(jìn)了王阿光停在不遠(yuǎn)處的車的時候，我似乎全都明白了，原來，你們是一伙兒的啊。

　　呵，真是會開玩笑，是我被老天捉弄了，還是被他們給捉弄了，此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我要拽著宥倩的手遠(yuǎn)離這令人悲哀的地方，遠(yuǎn)離這令人發(fā)慌的一切。

　　我聽見遠(yuǎn)處小羽的聲音從車子那邊傳來，她說：“王阿光，我們晚上吃燒烤好不好？”

　　我心一怔，又堵得難受，耳邊盡是那晚王阿光電話那頭傳來的女聲：“我們晚上吃混沌好不好？”

　　怎么，這世界，這么小，誰跟誰都有關(guān)系。又怎么，這世界，這么亂，交織的我毫無頭緒，找不到出路。

　　還是說再見吧，我想我應(yīng)該主動些，先原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