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歸去來兮

　　九月二十日上午，何萍、楊錦海二人正在家里看書，忽然電話鈴響了，打電話的是何萍的母親。何萍接道：“娘，你有什么事嗎？”何萍的母親說：“沒什么事，娘想問你現在過的還好嗎？昨天娘做了個夢，夢里你感冒了。”

　　何萍：“我沒事，我過的很好。”

　　何母：“那就好，那就好，這我就放心了。咱家的莊稼地已經種好了，你也不用擔心家了。”

　　聽了母親的這些話，何萍心里總覺得電話那頭有一絲異樣，以前母親說起話來都是咋咋呼呼的，今兒是怎么了，說起話來那么和藹。只聽母親繼續說道：“閨女，你能回來嗎？”

　　何萍根本沒把母親的問話當回事，隨口推辭道：“我這邊很忙的，我回不去。到過年，過年的時候我回家。”

　　何母慌忙說：“閨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叫你回來上學！”一聽到‘上學’二字，何萍吃了一驚，又聽母親說：“這也是你爸的意思，今天一早，他打來電話說他把你的手機號碼丟了，他叫我趕快給你打個電話，叫你回家來繼續上學。繼續上你的高中，考大學！”

　　聽到這里，何萍的鼻子猛的一酸，眼睛慢慢濕潤了：“你說我爸沒有在家，他去哪了？”

　　何母：“他去北京了，在建筑工地上干活，一個月一千五百塊錢。去了有快有三個半月了。哦，也就是收了麥子后去的北京。他走后一個月，郵寄回來一千四百五，囑咐我留一點零花錢，都還了鄰居的帳了。這兩個月的工資他是一下子郵寄過來的，一共是兩千九百八。他叫你趕快回家來上學！”

　　何萍：“我過了年再回去上學。”

　　何母：“你爸說過了年就攆不上功課了。你是上一年十月離開的高中，現在回去正是時候，順著今年高一的課上，接茬。那個技校咱不上了，你不是不喜歡嘛。還照你心里想的，咱要上大學！”

　　這時候，何萍的淚水已經流下來了，她是多么想繼續讀高中啊，夢里都不知夢過多少回了，可回頭一想，身邊的楊錦海需要自己的照顧，又想起父親以前反復無常的性格以及整天和母親的爭吵，腦子一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給母親說了：“過了年再說吧！”

　　母親變了，這一點，后來何萍回到家后得到了證實。不但母親變得待人和藹了，連父親也變了，變得不再好吃懶做、無辜生事了，而是一心一意、賺錢養家了。父母在一起也不爭吵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叫父母變化這么大呢？禁不住何萍的追問，母親暗下里悄悄地告訴何萍，竟是因為收麥的時候，自己從鄭州回來的那一趟，具體地說是因為自己給父親那二百塊錢的那一個無意中的白眼。母親說：“那一個白眼，傷了你爸爸的心，接了你的那二百塊錢后，到家來，他偷偷哭了老半天。那麥子也沒用收割機收，他自己用鐮刀連夜割的。收拾好了麥子，他把你給的錢拿出來五十給了你奶奶，又給了我一些，然后自己才帶了七十五塊錢就去北京找活做了。八月十五收莊稼也沒回來。”

　　掛了電話，何萍抹了抹眼淚，這一些舉動都被楊錦海看著了。楊錦海忙問：“萍姐，你怎么了？”何萍強做了個笑臉說：“沒什么。”

　　午飯的時候，何萍的父親把電話打來了。

　　父親說：“何萍，你娘說你不愿意現在就回家上學，為什么？給爸說說。至于以后上學費用的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爸爸會努力工作、掙錢供給。”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

　　何萍聽得出，這些話是父親誠心誠意說出來的，可想了一想，還是說了：“爸，這里的生意很好，我不想回家，過了年再說吧。”

　　父親：“哎，我問你，你是不是不想上學了？”

　　何萍說：“不是。確實是我這邊走不開。”

　　父親的語氣似乎有點著急，說：“你怎么能為了掙錢就不上學了呢，錢掙得再多，也沒有學知識學文化這事兒重要，你快回家，行嗎？算爸求你了，要不為以前不讓上學的事情，爸向你道歉。”

　　何萍似乎決心已定，見父親逼的緊了，也不接話茬，反而問：“爸，你的聲音有些啞，是不是感冒了？你要照顧好自己，要不趕快去看醫生吧！”

　　父親：“爸沒事，是話機的原因。何萍你說你什么時候回家？”何萍一時也想不出怎樣回復父親了，正這時候，只聽電話那頭有人同父親說話。只聽那人道：“哎哎哎，志峰老弟，你看你，感冒了你也不治，打著電話留著青鼻涕，像什么話！誰家沒有花錢的孩子，可我們就是再省也得保住自己的身體吧。給，這是我前幾天吃剩下的感冒藥，你先吃了，不好再看醫生去！……省什么呢？仨月了，我都沒見你花過錢……”

　　何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了，急向父親說道：“爸你怎么能這樣呢，你趕快看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