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陜西去新疆,最近的路途,須經過甘肅,過了武威的烏鞘嶺,就進入一片狹長的區域,這個地兒自古以來被喚作河西走廊。
偌大的區域被稱為走廊,確是名副其實。南面阿爾金山,北面祁連山,兩山之間,長有一千公里,最窄處只有幾千米,寬敞之處,也不足百公里,就像人家居住之處的過道走廊,窄小促狹,又地處黃河西面,遂有河西之稱。
走廊的西面,有三個小小的平原,瓜州、玉門、敦煌。瓜州,得名于唐代,歷史歲月中,也曾名為安西,以為安定西域之意。這個地兒,光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一條起源于青海祁連山余脈疏勒山的小河蜿蜒而過,河水滋潤了縣城周邊一片小小的平原,因了陽光和溫差,這里出產的瓜,就分外的甜香、多汁,名氣傳到了朝廷,洸洸干城昂昂廟堂巍巍赫赫的直將這地兒命名為瓜州。可這地兒,除了小小的平原,往西,就是大片的戈壁灘,河水潤澤不到,常年見不到兩三場雨,不能種莊稼,一年里大部分時間見不到綠草,只有半黃半枯的駱駝刺、芨芨草凌亂其間,卻有駱駝、野驢、黃羊這些野物啃食枯黃之草,就在這廣闊枯寂的大漠中,卻也有放羊牧馬討生活的,祖祖輩輩安居期間,祁連山上化了的雪水,是這些游牧之人的生命之泉,靠著河流、小溪,打了井,并不十分甘甜的井水卻也足夠人畜需用。
從瓜州往西北方向去,越過省界,就可到新疆的哈密。瓜州的西南方向,是一座喚作敦煌的古城。從敦煌向西走,可到新疆,向南走,是青海,三省通衢之地,自古為兵家要地,最為出名的,還是自唐朝以來就多見于詩歌的邊塞要關、佛洞壁畫。
瓜州向東,是一處喚作玉門的地方。這里仍是戈壁,可比瓜州雨水要多一些,疏勒河又先流過這里再去的瓜州,玉門人就得了水利之便,修建了河渠、水站,抽了疏勒河中的水澆灌莊稼、蔬菜,圍著玉門鎮的綠色就大過瓜州。祁連山上的雪水四、五月間漸漸融化,順山而下,滋潤了山坡,坡上的野草多半年里就郁郁蔥蔥。靠著祁連山,有一處喚作清泉鎮的小村落,村落里的原住民,既能得了疏勒河的水澆灌莊稼,口糧不短,瓜果不缺,又家家蓄養了羊群每日里趕去山坡上啃食戈壁上的嫩草,坡上有鮮草,也有中藥材,酣暢其間的戈壁羊,體型、大小與其它地方的羊并無多大差別,肉質卻無比的鮮美,肥嫩不膩,不燥不膻。到得河西區域的客人,每每被好客的當地人領了去品味這戈壁灘的美味,連連贊嘆中,又被主人勸酒,凜冽的白酒勁頭十足,你推我讓中,客主就都醉倒了。
清泉鎮中有一戶人家,復姓達奚,三代同堂,老太婆年事已高,家中大權兩年前已交與兒媳婦,自己本可落得清閑,卻又閑不住,眼見兒子兩口子整日里在地里從早忙到晚,就接過了羊群,每日里天一放亮,就帶了狗去后山放牧,日落時分,又將羊兒一個不少的領回家。
往年能幫上老太婆的,也只有小孫女。喚作雪娜的小孫女,卻也不小了,十六歲的女孩子,已在鎮子上的學校念到了初三。面臨中考的雪娜,要對付大考,不能像原來抽三岔五地幫奶奶放羊。
“女孩子家家的,讀書,有什么用?”老太婆趕著羊群,嘴里念念叨叨的:“遲早還不是要嫁人?我十五歲,就進了達奚家,不認識幾個字,還不是一樣的活了一輩子?讀書,費錢,還不能幫著家里干活、放羊,再說了,達奚家,不是都有一個女孩子念完書了么?要是她不念書,可也不用我老太婆再來放羊啦。”老太婆絮絮不斷,心里也明白犟不過兒媳婦,只能對著羊群啰里啰唆。
老太婆的圍巾被掀開。又起風了。
河西區域,缺水少雨,多的卻是風,伴隨著大風,還有黃沙。挾裹了沙塵的大風綿綿不斷,覆了地,也遮了天,風沙一到,三五米就瞧不見黃狗綿羊,老太婆忙將羊群圍攏了,圍巾牢牢系住,背對了風沙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間,兩手又繞到腿下交叉扣緊。
戈壁灘生活了六七十年,風沙,可不是第一次見。
咦,黃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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