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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莉又一次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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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莉上次失蹤的時候是在三個月前，莫莉把玩失蹤當成了家常便飯。莫莉當時背著一個大大的包消失在她的故鄉。那個時候，是莫莉的第二次失蹤，較之第一次的忐忑驚慌，當時的莫莉神情顯得駕輕就熟，好像吃飯睡覺一樣輕松。包括她母親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莫莉干嘛去了。莫莉長得小小的，給人用手就能握住的感覺。莫莉人雖瘦小，不過性格倔強得不亞于一頭腰圓膀粗的牛。任憑母親打破沙鍋深究，她的口一直猶如嚴絲合縫的榫頭。莫莉很驕傲自己的表現，甚至比自己三番兩次無故失蹤還引以為豪。當失蹤成了莫莉的興趣后，莫莉開始不安分了。即使人還在家里，思緒也會信馬由韁，像匹在草原之中自由馳騁的馬。莫莉個人認為，即使身體沒能消失，也不妨礙心思脫離束縛往外飄去。

　　??莫莉不想把自己的失蹤之旅告訴任何人，尤其不愿意告訴母親。莫莉從小就有收集糖果的嗜好，當這些糖果把她的抽屜完全侵占，當這些糖果由于過了保質期而軟化后。莫莉的抽屜還是像一個密封的匣子，沒有人知道在這個用了好幾把鎖封閉的抽屜里藏的到底是些什么。莫莉把抽屜一直護在胸前，我是說她一直趴在這張抽屜的桌面上，以至于她在這里度過的睡眠時間遠遠超過了床上。莫莉的床長得嬌小可愛，上面鋪滿了有碎花點綴的毛毯，還有很多洋娃娃，其中尤以夢幻式的粉紅色居多。只是它們的主人是一個只愛糖果不愛玩具的怪人。所以，這些洋娃娃至今還很嶄新，而它們的年齡都已有十余歲了。它們見證了莫莉從一個小女孩蛻變成女生的過程。

　　??至于莫莉最后是如何處理那張裝滿糖果的抽屜的。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那張抽屜一夜之間不翼而飛了。那張桌子像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大爺，看上去蠻別扭的。莫莉決定把自己的失蹤之旅也采取同種方式，讓它在心里爛掉。莫莉的牙齒長得鹽白，說得夸張一點，有耀眼奪目的光芒溢出，這當然是在陽光下。很奇怪愛糖果的莫莉怎么能夠把牙齒維護得這般好。

　　???當莫莉和她那裝滿書籍的大背包又一次消失后，母親都已經見怪不怪了。沒有了前兩次的擔心與惦記。莫莉的舅舅，受他的姐姐之托，幫素未謀面，隨母姓的外甥女訂制了一張新的書桌。這是他第三次這樣做了。前兩次都被倔強的莫莉換回去了，而新書桌都毫無例外地慘遭遺棄。

　　???洛河是未莊人。未莊有一條不知道長度的河流。這條河流每天都像一只蜜蜂，忙碌得暈頭轉向。大大小小的船只都踩著這條河流的肩膀趕路。有的船只走得匆忙，于是河流的汗水就會被濺到河岸的堤壩上。堤壩常年濕潤，上面長滿了青翠欲滴的青苔，人在上面落腳得要十分當心，不然就會滑到河里。

　　???幾年前，洛河就這樣落到了河里。落到河里的洛河如魚得水。一盞茶的功夫，河水就成了洛河施展拳腳的地方。洛河在水里如浪里白條，身姿甚是颯爽優美。自那以后，洛河每天大部分時間就在水里度過了。前幾年，洛河還不諳世事，赤條條地在水里撲騰；現在，在水里的洛河身上就會多一條褲衩。

　　???洛河的煩惱來得甚是冒昧，毫無征兆。未莊的這條河流每天都會永無止境地往西流去，有時候會帶走夕陽，有時候又會帶走陰翳。洛河神情呆滯地望著河里的太陽和天空，覺得深不可測，遙不可及，好像人一掉落里面，就永無出頭之日。河里的天空顯得那樣脆弱，被一個船槳劃過，就會支離破碎，好一陣子才能恢復原狀。有時候還會把白云切割得像豆腐塊那般小。洛河的煩惱被攪在水里，益發茫然。

　　???未莊盛產紅棗。不過洛河卻不喜歡紅棗，他認為紅棗膩歪，就像一個愛哭的小女孩，惹人討厭。洛河喜歡吃曬魚干，是那種沾滿厚厚的鹽巴的那種。未莊的魚和紅棗一般多，魚在河里游，棗在河岸掛。低垂的紅棗有時候會惹得魚垂涎欲滴，以至不顧地心引力，徑直往水面跳。

　　??洛河的煩惱就來自岸邊的那片棗林。具體時間洛河已經記不清了。那天，太陽已經貼在河面，快被河水沖走了。洛河從水面鉆出，手里還抓著一條魚，魚不大，用只手就能握住。魚很不安分，在洛河的手里使勁掙扎，要不是洛河力道大，就讓它給跑了。洛河從水里爬出來的時候，除了手上那只不安跳動的魚，還有滿身的水珠。他短小的頭發根根豎起，像沾滿水花的針尖。太陽疲軟得已經沒力氣了，洛河的身上紅彤彤的。

　　???以往的這個時候，河岸是沒有人的。洛河可以躺在細沙鋪就的岸上休息一會兒，讓身上的水珠徹底風干。在沒有人的以往，洛河可以毫無顧忌，放松身心，四仰八叉享受來自晚風的按摩。

　　??不過，這個慣例讓一個突兀的生人給打破了。洛河當時抓著魚，目瞪口呆地打量著眼前那個瘦小如魚的女孩和她那背上的大包。一時沒了動作。

　　???莫莉是坐著船抵達未莊的。莫莉背著大大的包站在未莊河岸的時候，夕陽已經消失了。天邊只剩下一圈一圈熱情似火的火燒云。莫莉的大包延緩了她興奮的步伐。本來按照莫莉的性格，此時早應該活蹦亂跳的。莫莉趴著腰，像一只蝸牛。如饑似渴地貪戀眼前如畫的美景。有河流襯托的晚霞讓莫莉想起莫奈筆下的印象畫。

　　??彼時的她累得倒在了地上，如果不是那只大包，她應該會完全躺在地上。她半躺著，瞇著眼睛盯著眼前這些還未成熟的青棗。她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這些青棗還是一朵朵小黃花，小黃花熱情洋溢，像插在樹梢的油菜花。

　　??洛河手里抓著魚跳到莫莉的跟前。

　　???莫莉冷不丁嚇一跳，看到他年輕的身體上溢出的水花，不知是害羞還是怎么的。忙把頭別向一邊，言不由衷地說，別擋住我看棗兒。

　　??洛河背對著她，也煞有介事地看那些棗兒，說，你喜歡棗？

　　??莫莉的視線正好落在他微翹的屁股上，說，關你什么事。

　　???洛河也不惱，半蹲著。用那只沒抓魚的手指著那些棗樹，說，等你過陣子來，這些棗就會成熟，到時棗樹上就會火紅一片，像晚霞一樣。

　　???這是莫莉第二次來未莊，也是洛河第一次見到莫莉。

　　??莫莉再次到未莊的時候，沒見到晚霞，只看到滿天的星光。莫莉不想找旅館落腳。她循著模糊的印象，摸到了那片棗林。背靠著大包坐了一晚。她在黑暗里借著星光聞到了紅棗的甜味，那些棗似乎已經成熟了。

　　???那天天亮以后，莫莉揉著惺忪的睡眼，首先看到的是那片火紅的棗兒。那些紅棗就像花粉似的，把莫莉變成了蜜蜂。無奈她這只蜜蜂沒有翅膀，夠不到紅棗。于是莫莉又想變成長頸鹿，使勁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但是，這些棗樹并沒有生出憐憫之心，彎下腰讓她的手靠近這些棗兒。晨風一吹，這些紅棗像調皮的彈珠，左支右絀，像刻意閃人一樣。莫莉站在樹下，高昂著頭，脖子酸得快要離開身子了。那些紅棗像掛在莫莉眼前的青草，無奈莫莉這只驢吃不到。急得莫莉直想罵娘。

　　???當洛文到達河岸時?？吹揭粋€女生站在棗樹下。女生穿著白裙黑鞋，旁邊還放著一個大她好多的背包。洛文瞇著眼湊到她眼前，想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莫莉此時急得快要大哭了，回頭看到了洛文，大叫，你死哪去了？快，幫我摘棗。洛文不明就里，再三打量眼前的女生，莫莉此時鼻尖沁出了汗珠，兩頰緋紅。確定自己不認識后，洛文說，你怎么罵人？莫莉哪管那么許多，兩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快點。洛文承受不住她這一擊，彎下腰咳嗽了幾聲。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兩只瘦弱的手臂擎著樹干，像只樹袋熊，兩腳夾在樹上。不料試了幾次，身子還是在原地。莫莉此時更加不滿了，嚷道，你怎么這么沒用？上次不是活蹦亂跳的么？怎么現在連樹都不會爬？洛文在她這一連串的質問中哭笑不得，百口莫辯。他休息了會兒，說，你確定我們認識？莫莉彎著腰看著他，然后把眼珠當作車轱轆轉了會兒，說，你燒成灰我都認識。

　　??樊虎那天再看到洛文的時候，已經真正日上三竿了。樊虎看到洛文扶著他弟弟，旁邊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女生。樊虎到了飯點還是沒敢回去，雖然他的肚子已經在天翻地覆鬧革命了。樊虎跑到他們跟前，問，洛河怎么了？洛文忙用手一推，說，快閃開。樊虎看著在他面前作蝸牛狀的他們，想起了洛河他們家那美味的曬魚干。他趕緊追上去，說，洛文，我來背你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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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虎第一次從洛文家離開的時候是帶著滿身怒氣的。樊虎長得敦實有力，帶著滿腔怒氣的時候更是矮小得沒邊了。他精悍的腳板帶著怒氣踩在石板上，石板上揚起的灰塵從他背后一直延伸到遠方。蔓延到洛文的家門口。

　　??樊虎的怒氣其實并不是由洛文引起的。只不過是洛文充當了一次火上澆油的角色。以至于讓樊虎帶著微怒來到洛文的家，帶著盛怒離開那。樊虎離開的時候把憎恨的主角換成了洛文了。洛文非但沒能摁滅樊虎的火氣，反而在上面滴了幾點油，讓他的火氣更大了。洛文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事情還得重頭講。樊虎本來是在床上做著美夢的。當時，天還沒有亮，不在床上還能去哪呢？樊虎穿著褲衩呈不規則形狀躺在床上。嘴角的口水像瀑布，已經快把床淹沒了。樊虎的鼾聲很大，像雷聲一樣弄得他老子煩躁不安。他老子叫樊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樊虎是一對兄弟呢。他的老子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日上三竿了還沒起床，氣不打一處來，揪住樊虎的耳朵，就一個大耳刮子伺候。樊虎還沒回過神來——瀑布還沒斷流，從嘴角一直掛到床頭——臉上就感覺到火辣辣地疼。他瞇著眼縫瞄見他老子站在自己面前翹著眉毛，眼睛里布滿血絲，好像沒睡覺熬夜了一樣。在他的身后，天還灰蒙蒙的。樊虎嚷了一句，這么大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的老子本來一個大耳刮子不過癮，此時又看到這廝膽敢頂嘴，二話不說，又一巴掌掃了過去。樊虎摸著兩片生疼的臉頰，委屈得快把眼淚和著瀑布一起流了。但頭就是執拗得不肯低下，一直看著正在火頭上的樊龍。他老子被他看得心里發毛，不敢再下手，怕真把他給打孬了。最后踢了一下旁邊的矮凳，說，快給我起來，你看人家洛文，此時早就在讀書了。

　　??樊虎那天把自己的衣服翻來覆去穿上又扯掉，扯掉又穿上。最后披著一件臟得看不見原色的襯衣，穿著一雙拖鞋。拖拖拉拉地往洛文家走去。樊虎走的時候把自己老子的祖宗十八代一個不落地罵了一個遍。至于這其中有沒有包括他自己？管**。這老不死的肯定賭博又輸了，拿自己出氣！

　　???樊虎本來是不相信這么早洛文會在讀書的。不過眼前的景象印證了他老子的猜想，打破了自己的看法。樊虎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拍了一下正在看書的洛文。洛文的眼睛還落在書本里，沒有抬頭看一眼他。樊虎站在洛文的前頭，彎下腰想看清楚封面。不過，由于有幾個字他不認識，所以他沒像往常一樣大叫，哦，這本書我看過。樊虎站在洛文的身邊，被洛文當作針一樣冷落，安靜得好像不存在似的。洛文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這根安靜的針。樊虎受不了這種冷落，說，洛文我們去河邊摘棗吧。洛文嘴動了一下，說，我還要看書。樊虎不識相地拉了一下洛文的胳膊，說，書什么時候都可以看。直到這時，樊虎還記得是自己的老子搞得自己心情不好的。不過洛文接下去的一句話就徹底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洛文說，別整天這么游手好閑，有時間多看看書，別又在課堂上丟臉。樊虎在課堂上鬧笑話是常有的事，不過現在被洛文當面提起，心里還怪不好受的。樊虎看了一眼洛文，嘴中哼了一聲就離開了。洛文就這樣遭樊虎忌恨上了。

　　???洛河本來是不會把腿摔斷的。導致他把腿摔斷的是他的煩惱。那天清晨，他照舊來到河岸，發現自己絲毫沒了游泳戲水的興致。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洛河坐在高高的堤壩上，把腳放到水里，水浸沒了他的腳踝，不過沒能沖走他的煩惱。整座堤壩長滿了青苔，被河水濺得濕漉漉的。洛河站起身拍拍屁股。正欲往家走去。當腳踩在最上面一節臺階時，苔蘚又把他送到了剛離開屁股的那節臺階上。洛河的腳就這樣摔斷了。在腳未好之前，他再也不能游泳了。

　　??洛文正欲爭辯，就聽到一聲大叫。于是，他和莫莉同時把眼睛拋到河邊，四只腳不約而同地往那趕。洛文看到洛河的腳已經腫得不成樣子了。而莫莉看著他們，一時搞不清楚誰是誰。正當她詫異之時，被洛文吼了一聲，快幫忙啊，還愣著干嘛？

　　4

　　???莫聰來到未莊的時候正是棗紅時節。莫聰是一個自由撰稿人，由于職業的原因，外出到處采風成了他的生活習慣。莫聰長得瘦削，有棱有角，腿好像竹竿撐在褲管里。

　　??莫聰這次來是為了尋找一個人的。這個人是個女生，姓名不詳。在他的印象中，僅剩白裙黑鞋。上次莫聰在此地碰到她時，瞬間就被她吸引了。莫聰還以白裙黑鞋這個意象寫了篇轟動一時的小說。莫聰想當面感謝她，并順便了解了解她。

　　???莫聰提著一個小包，走在未莊的河流里。他站在船頭看著這個靜謐安詳的小鎮，心里說不出的輕松愜意。

　　??莫聰在自己的小說里無數次描寫過這種美景，不過當這種景物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一股不可置信的懷疑感。眼前的景物簡直美得太不真實了。莫聰站在如畫的景中望著如畫的風景。夕陽在他身上染上了一道霞光。

　　???莫聰走進小鎮的時候，星月代替了夕陽。莫聰抬著頭看著滿目的珍珠，和一彎皎潔的鐮刀，往旅館走去。突然，從他耳邊傳來一聲粗魯的話，*你媽的。

　　???當洛河趴到樊虎背上的時候，樊虎背上好像壓著一座小山。洛河像一條破棉被軟塌地貼在樊虎的肩膀上。洛河的眼睛緊閉著，額頭的汗珠簌簌往下掉落。弄得樊虎奇癢難耐。樊虎就這樣背著洛河走在夕陽的余暉里。

　　???樊虎雖然背著洛河，不過眼睛卻絲毫不得閑，一直偏著頭瞄著莫莉。莫莉的眼神很焦急，看著洛河那只腫大如斗的腿，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而洛文一直催著樊虎，快點啊，沒吃飯啊。樊虎咬著牙望著洛文，心想，以后有你好看的。

　　??當他們到達洛文的家后，天已經完全黑了。把洛河安頓好后。洛文對樊虎說，去買些跌打損傷的膏藥回來。樊虎摸著轆轆饑腸，咽了一口唾沫，說，我還沒吃飯呢？樊虎催著他，說，買回來再說。樊虎不情愿地接過洛文手中的錢，罵罵咧咧地去了。

　　??樊虎就這樣口中直罵娘地來到了街上。街燈很暗，只能隱約照見幾丈開外的地方。樊虎拖著疲憊不堪的雙腳走在通往藥鋪的路上，突然，一塊石頭讓他摔了個狗吃屎。樊虎借著街燈看到自己擦破皮的手臂，大罵，*你媽的。

　　??5

　　???莫聰把這句粗話聽在耳里，猶如芒刺在背。這誰?。窟@么沒素養。莫聰透過街燈，看到一個短小精悍的青年在捂著手臂對著街燈撒氣。莫聰在地上的影子被打得一搖一晃的。莫聰走上前，說，請問碰到什么煩心事？樊虎生平最恨說話文縐縐的人，還沒看來人，就脫口而出，靠，哪來的野狗？這么喜歡多管閑事。莫聰猶如遭受一記悶棍，漲紅著臉說，你，你怎么罵人？樊虎轉過身，看到眼前的人瘦瘦高高，白凈的臉上充滿慍色，說，罵你又怎樣？我還要揍你呢。莫聰把頭一偏，僥幸躲過了樊虎的拳頭，心氣不足地說，真是不可理喻！然后趕緊消失在暮色中。

　　??洛文在家里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膏藥。最后，出于無奈，只得自己去買。莫莉對他說，還是我去吧！洛文答道，不行，你人生地不熟的，更何況天已經暗了。沒事。莫莉說這話的時候，人已經跑到外面了。

　　???莫莉深一腳淺一腳在大街上尋找藥鋪。尋找良久，連個鬼影都沒看到。莫莉實在太累了，就蹲在路邊，路上很安靜，沒有什么人。莫莉看到一個路人，形色匆匆，并還不時地回頭張望。莫莉站起身就向他走去。想問他哪里有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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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虎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樊虎昨夜在網吧呆了一宿，用洛文給他弟買膏藥的錢。樊虎走出網吧大門的時候，太陽已經探出了頭。路上的行人稀少，僅有幾處早起的攤販守著空蕩蕩的街道出神。整個未莊還沉浸在睡夢中，并沒有完全清醒。

　　??樊虎的肚子又餓了。他在尋思著去哪。家他是斷不敢回的，回去不知道又有什么好果子吃；洛文那，他也沒臉回去。樊虎用僅剩的錢買了幾個包子，邊走邊咬，包子餡掉落得比他吃下去的還多。

　　??一輛警車在樊虎耳邊貼過去，聲音在整個街道傳得沸沸揚揚。樊虎咽了一口包子，罵道，誰**這么倒霉，一大早就遭來警察？

　　??洛文是沒有找到莫莉才往樊虎家走去的。洛文去他家是質問樊虎為什么沒把膏藥買回來。洛文是向樊虎興師問罪去的。

　　???洛文趕往樊虎家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洛文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一步一個心跳。直到看見樊虎家的燈還亮著，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到胸腔。洛文的腳還沒踏進樊虎家的大門，就聽到一通聒噪的響聲，響聲嘩嘩啦啦，像有人在他的耳邊敲鑼打鼓。他把耳朵貼在那扇上了重鎖的大門，耳朵差點就聾掉了。洛文用手指掏掏耳洞，佇足聽了會兒。洛文離開樊虎家的時候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洛文是經不住他弟弟洛河的再三央求才再次去尋找莫莉的。洛文搞不明白洛河怎么會對一個陌生的女生這么上心。洛文帶著這個疑問來到了街上。天在此時已經完全睜開了睡眼，洛文可以看得見近一些的景物和那輪初升的旭日。未莊說大不大，但要尋一個人，也并非易事。洛文看書把眼睛看壞了，尋找人的方式極其特別。洛文看到一個女孩，就把眼睛掛到對方的臉上，以至于讓他蒙受了很多不白之冤。

　　??洛文最后把眼睛放到了一輛警車上，然后掉落的眼睛就附在了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洛文把眼睛收回以后，肚子就翻江倒海，叉著腰使勁地嘔吐。洛文的肚子本來空空的，沒有一粒米飯。嘔吐完后，洛文的肚子就干癟得只剩下一層肚皮了。干癟的洛文虛脫地匆匆而逃，一個面容模糊的陌生人依附在他的腦海如影隨形，那只在褲管中晃蕩的瘦腿就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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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聰走在巨大的黑幕中。眉頭快皺成一座山巒了，臉黑得使五官胡亂地攪拌到一起。莫聰一步一回頭，眼睛還在身后，身子卻已在前方好幾步遠的地方。莫聰在身后的眼睛被緊皺的眉頭包裹得密不透風，只剩下中間那點黑。莫聰用縮小了好幾倍的眼珠看到莫莉的時候，莫莉正跟在自己的身后。莫莉用她那明亮有神的眼睛看到兩只瘦長的腿走得火急火燎，眼前的褲子真寬大，晚風一吹，如果不是褲管里的雙腿支撐，莫莉甚至認為那條褲子會被刮走。莫莉把頭抬起以后，看到一張笑面桃花的臉。

　　??莫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腦袋沉重得好像裝了一面鼓，這面鼓用酒瓶敲打得隆隆作響。莫莉的兩耳完全被聒噪的鼓聲占領，以至于使她的頭像一面耷拉的戰旗，繳械投降了。莫莉是身子還躺在床上睜開眼睛的。莫莉睜開的眼睛黯淡無光，像一盞殘燈。白晝把這盞殘燈的燈光完全覆蓋了。莫莉的兩瓣眼皮，像一對鑷子，趕緊夾著眼珠往眼眶逃竄。然后又像蚌殼，輕輕合上了。莫莉的眼前一片黑暗。

　　???莫莉蜷縮在被窩中的身子隱隱作痛，針扎火烤似的。莫莉把被子掀開以后，發現自己全身精光，好像一個剝了皮的粽子。莫莉把被子蓋好，嘴里咬著手指，好像在吮吸奶瓶。一對眼珠像兩只橫走的螃蟹，溜溜直轉。莫莉起身看到床單上的血漬后，瞬間就失足跌落了。刺眼的血漬像一張紅蓋頭，重新把莫莉的腦袋遮住了，莫莉的眼前再一次黑了。莫莉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揀起，兩手木然地往自己身上套。最后也不檢查穿對沒，跌跌撞撞地出了旅館的大門，消失在濃重的晨霧中。

　　????莫聰臉上的笑意讓莫莉無所適從。莫聰從笑意中看到一雙充滿困惑的大眼睛，說，姑娘別害怕，我見過你。莫莉在他面前站定，差他半個頭，仰視著他，說，可我沒見過你。莫聰一把拉住她，說，真的，我沒騙你。莫莉驚恐地往后一退，說，我該走了。莫聰追上前去，從包里掏出那篇造成轟動的小說，說，這是一篇我以你為原型寫的小說。莫莉匆匆掃了一眼，腳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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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聰從旅館穿好衣服后，還沒有想明白眼前的女生最后怎么會和他共進晚餐的。莫聰走出旅館的時候，盤桓在腦海的這個問題還是沒有眉目。莫聰在不知不覺中把腳踏進了馬路中間，一輛風馳電掣的警車瞬間吞沒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