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夜色越來越凝重了,你又一次停下了故事。你問我們,還想繼續(xù)聽嗎?
我們當然急迫地點頭,詢問著艾爾和提亞馬特的較量。
你皺起眉,似乎講述這段回憶對你來說很艱難,但你還是喃喃地繼續(xù)了故事。
正如我們年輕的魔術(shù)團隊的意料,提亞馬特的表演幾乎與他們同時開始,在好幾個節(jié)目不奏效后,提亞馬特果然脫下了帽子,準備故技重施。一看昨天的金幣噴泉又要上演,成批的觀眾開始從艾爾的舞臺前快速撤離。
“你看又這樣了,艾爾快想想辦法啊。”安妮有些著急的拉了拉艾爾的衣服,而艾爾只是轉(zhuǎn)過頭,小聲地對安妮耳語道:“別急,跟我一起來撿金幣。”說完便拉著安妮,縱身躍下了舞臺。
提亞馬特面前的禮帽中,金幣果然再一次魚貫而出。正當人群準備彎腰撿拾的時候,一張巨大的黑色漁網(wǎng)出現(xiàn)了在了空中,四散的金幣紛紛落入了網(wǎng)中。有些瘋狂的人們?nèi)员奶雺虻骄W(wǎng)中的金幣,可是他們發(fā)現(xiàn)網(wǎng)的高度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
“快住手大家,這些金幣,是不能使用的。“安妮走到黑色漁網(wǎng)旁邊,大聲解釋道。
“我看他們,就是因為表演沒人看,而分明過來搗亂的。”提亞馬特的半老徐娘看見艾爾用漁網(wǎng)接住了所有的金幣,用擴音器尖利的喊了起來。
艾爾沒說話,只是走到擁擠的人群中,從地上扶起了一個剛才因為推擠而摔倒的人,當這個站起來時,所有人都感到驚訝。面前的人面孔凹陷,雙眼充滿血絲,就好像是大病了一場。
“如果我沒記錯,您應該是昨天提亞馬特先生贈予您金幣的那位吧。”艾爾問道
“是的,是我。”回答的人嗓音發(fā)抖。
“那么您用昨天的錢干了什么呢?”
“我用它買了一匹馬還為家中添置了一些家用。”
這時,一根橡木的魔術(shù)棍挑釁似的橫在了艾爾的臉前。提亞馬特瞇著眼睛直視著艾爾,道:“正如這先生所言,這些金幣是能花出去的,所以我想,剛才那位小姐應該收回她對我的污蔑。”
“有些事,我想大家都明白的好。”艾爾說著推開了眼前的魔術(shù)棍。“這位先生,您昨天一共花了幾枚金幣?”
“我想是二十枚先生。”
“艾文,請從漁網(wǎng)里取出二十枚金幣。”
影子人雙手捧著金幣,走到了艾爾旁邊,艾爾數(shù)出十枚金幣,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接著拿起金幣,從病怏怏先生的后頸處一個一個的放了進去。人們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本來好像只有一息尚存的男人,臉色正逐步恢復了正常,雙腿也不在哆嗦。
“感覺如何先生。”
“好像有一股暖流在我全身流動著,本來我以為我是害了風寒,現(xiàn)在我覺得好多了。”
接著,艾爾又把剩下的金幣挨個兒放進了他的身體中,當最后一枚金幣也進入他體內(nèi)的時候,他凹陷的臉頰完全恢復了昨天的樣子。
“這確實是真的金幣,只是鑄就他們的不是金子。”安妮示意讓影子人去拿更多的金幣,挨個發(fā)到人們的手中。人們剛一接到金幣,就發(fā)現(xiàn)金幣在逐漸褪色,很快便變成了淺灰色的樣子,金幣中似乎有什么半透明的東西在旋轉(zhuǎn)著。
“這些金幣的鑄就材料,就是你們的靈魂,當你們把這些用你們靈魂鑄就的金幣當做普通金幣一樣花出去,你們就會因為靈魂力量的消失而感到軟弱無力,無形之中也就是削弱了你們的生命力。”
“是這樣嗎提亞馬特先生。”人們高舉著金幣,質(zhì)問起提亞馬特。
提亞馬特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但是很快就恢復了鎮(zhèn)靜,他捋了捋自己油亮的小胡子,笑道:“我想艾爾魔術(shù)團美麗的女助手真是有驚人的想象力啊,我只是一個魔術(shù)師,你看我像是身上帶著火焰長著犄角的收割者嗎?至于剛才那位先生,我想只是有點害了風寒吧。”
“是啊,我相信提亞馬特先生,他是小鎮(zhèn)的榮耀,我們都是因為他沾的光彩啊。”人群中有人支持的聲音喊了起來,而提亞馬特的那些半老徐娘們也跟著起哄,很快便壓過了質(zhì)疑的聲音。
提亞馬特理了理衣襟,繼續(xù)道:“既然大家對這個魔術(shù)有著不同的理解,那最好的辦法,便是換一個我們的老牌節(jié)目。”舞臺的大幕徐徐拉開,提亞馬特的助手們吃力的推上了一個人形的箱子,在這直立的箱子四周,插滿了閃著寒光的劍。
“我將表演,我的老牌節(jié)目,萬劍穿心。”提亞馬特的狡黠著笑著,“當然,為了不讓我們杰出的青年魔術(shù)師以及她異想天開的女助手質(zhì)疑,我想,就讓他們自己,來成為表演的體驗者吧。”
“別去艾爾,別去。”安妮用手指搗了搗艾爾,可是艾爾的臉上卻滿是自信,他輕輕拍了拍安妮,走上臺去。
“勇氣可嘉的先生。讓我們給他些掌聲”提亞馬特對著麥克風拉長聲音喊道:“各位不用擔心,同行競爭是難免的,但我想我們競爭的是技法,而不其他地方的勾心斗角。至于這個萬劍穿心,我們艾爾先生并不是體驗的第一人,也不會是體驗的最后一人,大家大可放心他的安全。”
提亞馬特的半老徐娘們從人形箱子中將劍一一拔出,鐵箱打開,仿佛一只張著大嘴的巨獸,安妮看見艾爾走入鐵箱里,在關(guān)閉之前像往常一樣安靜的笑了一下。可巨大的不安籠罩著安妮,她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次表演并不同以往。
“第一把劍!”
提亞馬特接過劍,轉(zhuǎn)身刺向了人形鐵箱中,當劍穿過鐵箱的一剎那,和安妮站在一起的影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怎么了艾爾。你怎么了。”
影子艾爾并沒有和往常一樣回應安妮,它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安妮注意到,箱子里的艾爾還在注視著安妮,只是這注視有些奇怪,艾爾的藍眼睛并不像以為一樣充滿了靈動的神彩,他只是睜開著眼睛,目視前方而已。
安妮告訴自己,這表演有鬼,必須馬上去阻止,可是她剛沖到臺前,就被幾條粗壯的手臂牢牢的擋住。
“小姐,表演途中是不能上臺的,這會影響大家觀賞的興趣的。”提亞馬特手持著劍,轉(zhuǎn)頭冷冷地道。
“提亞馬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嗎?”
“搞鬼?這位女士認為我傷害了他的魔術(shù)師。”提亞馬特示意助手們走開,自己講人形箱子轉(zhuǎn)了一個圈,劍刺穿的地方,并沒有任何血液流出,看起來完好無損,圍觀的人群鼓起掌來,安妮沒有掙脫提亞馬特的助手的力量,只得看著劍一把一把刺入裝著艾爾的人形箱子中。
“十六把!”
“十七把!”
“十八把!”
人群跟著記起數(shù)來,他們歡呼著,吹著口哨,提亞馬特臉上陰險的笑容,也咧的越來越大。安妮看著身后的影子人艾文,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顏色已經(jīng)接近透明,而臺上的艾文,亦如十分鐘前,麻木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六
“艾爾到底怎么樣了?”
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你深吸了一口氣,黑暗中的那點火星讓我們隱約能看到你臉上復雜的表情。
你告訴我們,有時候?qū)κ謺饶泐A料的還要強大,而也許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承認自己的失誤,從而給予自己下次擊倒他的機會。
你含糊不清的話,讓我們覺得蹊蹺。那在人形箱子的艾爾,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
“他消失了,和影子艾文一起,消失了。”
“消失了?”
你告訴我們,當提亞馬特打開人形箱子時,早已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物。這讓提亞馬特著實吃了一驚,他趕緊拉上了大幕,倉促的結(jié)束了表演,而安妮則掙脫了提亞馬特助手的束縛,直奔到提亞馬特面前,不停搖晃著他,讓他重新讓艾爾回來。提亞馬特的驚魂未定,他趕緊招呼人,重新制住了安妮。
那天表演的隔日,提亞馬特就帶著他的班子,快速離開了小鎮(zhèn)。而艾爾和艾文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在鎮(zhèn)上消失了。安妮不愿相信這一切真的發(fā)生了,她轉(zhuǎn)遍了四周城鎮(zhèn),期望能發(fā)現(xiàn)艾爾的蹤跡,可是再沒有人看過那個年輕的影子魔術(shù)師了。
“那他到底去哪了?”我們看你熄滅了煙,立即緊張起來。“該不會故事到這就結(jié)束了吧。”
“當然不會。”你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說,還記得故事開頭安妮手中的那朵透明玫瑰嗎?
“難道是艾爾送的?”
你繼續(xù)微笑著,慢慢重新開始了講述。
那是十年后的一個夏日的早晨,安妮和往常一樣來到裁縫店,她一進店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桌子上被人擺了一大束玫瑰,幾乎是看到那玫瑰的一剎那,安妮就意識到艾爾來過,因為那朵玫瑰的花瓣中流動著澄澈的光線。她匆忙的搜索著全店,期望艾爾正默默的站在某個角落,可是終究一無所獲。而正在此時,安妮的門鈴響了,她飛奔著沖向門口,卻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的人,是個帶個警徽的人。
“你好安妮小姐,我是都城來的警察,我想你應該認識畫像上的這個人。”
警察展開畫像的一刻,安妮的眼淚便流了下來,畫像上的那個人,正是十年前在提亞馬特魔術(shù)表演中一聲不響的消失的那個人,十年的光陰好像并沒有給他造成什么變化,只是他表情略顯滄桑。
“他是個騙子。”
“我想他應該不是騙子,不然的話國王也不會想再次見到他。”
“國王想見他?”
“在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上,都城傳的沸沸揚揚的事不知道也難怪啊,一直久病不愈的國王最近痊愈了,而治好他的人,是個魔術(shù)師。聽說當時他要求覲見,說是能帶給國王治愈。大臣們看國王的身體狀態(tài)已經(jīng)如此,便想讓他試試。他來到國王純金打造的寢宮,聽說只用手指碰了一下墻壁,頃刻之間,整個寢宮便土崩瓦解,煙塵散去后,人們看到奄奄一息的國王竟正完好無損的站在他的身邊,臉色也恢復了紅潤。”
“是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宮殿的磚瓦。
“這你怎么知道?
“這是提亞馬特的把戲,他才是將國王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提亞馬特?你是說國王以前召見到宮殿里的魔術(shù)師。”
“是靈魂制造。國王召見提亞馬特的時候,一定向提亞馬特許過心愿,而提亞馬特則用國王的靈魂制造了他心中理想中的宮殿。所以,他摧毀了宮殿,自然讓國王重新?lián)碛徐`魂力量了。”
“我想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小姐。”
“沒有關(guān)系,但請您告知國王,讓他一病不起的人是提亞馬特。”
“恩我想我會的。”
“還有,請您務必找到他,他的,名字是艾爾,他很特別,因為他沒有影子,而他的影子時常跟在他的旁邊。”
警官臉上的詫異已經(jīng)難以隱藏,與安妮的對話進行到最后,他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于是出于自身安全考慮,他匆忙的離開了裁縫店。
而安妮回到了桌邊,靜靜地看著那捧月光玫瑰,慢慢的,她的嘴角有了笑容,她捧起那朵玫瑰,奪門而出,透明的花瓣一路灑落,沿著她奔跑的放心成了一條水晶之路。
這軌跡一直延伸到那塊熟悉的礁石前,安妮彎著腰,想歇口氣爬上它,卻發(fā)現(xiàn)礁石頂上已經(jīng)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安妮。”
“不要等我上來收拾你。”安妮大聲嚷道。
“我這就下來。”礁石上的聲音一躍而下,安妮看到她再熟悉不過的藍眼睛。
“我想你欠我個解釋艾爾。”
“我想我當時沒有解釋的力氣了。”
“提亞馬特的萬劍穿心后你到底去了哪?”
“我過于自信了低估那魔術(shù),那些道具劍也是用靈魂制造的,我的靈魂被刺的鮮血直流,可是沒有人能看出來,我用最后的力氣化成了影子逃走了。”
“撒謊!”安妮看著艾爾的臉,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我沒有騙你安妮,我躲了起來,花了很長時間恢復,去揭穿了提亞馬特后,我就立刻趕回來見你了。”
“不!你根本不是艾爾,不用再騙我了艾文。”
原本滔滔不絕的艾文立刻愣住了,他摸了摸眼角的痣,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半晌他開口:“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安妮。”
“艾爾的眼角的痣,我記得很清楚,是在右邊。”
“對不起安妮。”
“那艾爾呢?艾爾到底去哪了?”安妮拼命搖著艾文的肩膀。
月光照在艾文的身體上,原本身后空無一物的他慢慢生出了影子。這影子怯生生的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躲在了艾文的后面。
“小艾爾,不要害怕,這是安妮,你們會慢慢認識的。”
安妮看著那個身形瘦弱的影子,微笑了起來。
尾聲
“影子代替了本身,而本身重生為影子。是這樣嗎?”我們急切的問道。
“也許吧,但是我想也許一覺起來你們會想的更清楚。”你緩緩起身,熄滅了煤油燈,關(guān)上了房間的門。
“你總是喜歡添油加醋的講這些陳年往事。”一雙手摟住了你的脖子,親吻了你的額頭。
“好了,我們也該睡了。”你伸手到窗口讓月光匯集到你的手上,把那朵玫瑰流動著奇異光彩的玫瑰嵌在了她的頭發(f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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