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牛癀

　　陳華封，蒙山人。以盛暑煩爇，枕藉野樹下。忽一人奔波而來，首著圍領(lǐng)，疾趨樹陰，掬石而座，揮扇不停，汗下如流沈。陳起座，笑曰：“若除圍領(lǐng)，不扇可涼。”客曰：“脫之易，再著難也。”就與傾談，頗極蘊藉。既而曰：“此時無他想，但得冰浸良醞，一道冷芳，度下十二重樓，暑氣可消一半。”陳笑曰：“此愿易遂，仆當(dāng)為君償之。”因握手曰：“寒舍伊邇，請即迂步。”客笑而從之。

　　至家，出藏酒于石洞，其涼震齒。客大悅，一舉十觥。日已就暮，大忽雨，于是張燈于室，客乃解除領(lǐng)巾，相與磅礴。語次，見客腦后時漏燈光，疑之。無何，客酩酊眠榻上。陳移燈竊窺之，見耳后有巨袕如盞大，數(shù)道厚膜間鬲如欞；欞外軟革垂蔽，中似空空。駭極，潛怞髻簪，撥膜覘之，有一物狀類小牛，隨手飛出，破窗而去。益駭不敢復(fù)撥。方欲轉(zhuǎn)步，而客已醒。驚曰：“子窺見吾隱矣！放牛癀出，將為奈何？”陳拜詰其故，客曰：“今已若此，尚復(fù)何諱。實相告：我六畜瘟神耳。適所縱者牛癀，恐百里內(nèi)牛無種矣。”陳故以養(yǎng)牛為業(yè)，聞之大恐，拜求術(shù)解。客曰：“余且不免于罪，其何術(shù)之能解？惟苦參散最效，其廣傳此方，勿存私念可也。”言已謝別出門，又掬土堆壁龕中，曰：“每用一合亦效。”拱不復(fù)見。居無何，牛果病，瘟疫大作。陳欲專利，秘其方不肯傳，惟傳其弟。弟試之神驗。而陳自銼啖牛，殊罔所效。有牛兩百蹄陵，倒斃殆盡；遺老牡牛四五頭，亦逡巡就死。中心懊惱，無所用力。忽憶龕中掬土，念未必效，姑妄投之，經(jīng)夜牛乃盡起。始悟藥之不靈，乃神罰其私也。后數(shù)年，牝牛繁育，漸復(fù)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