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鈷冷街  文/王蘇辛

第三章    鈷冷街(1)

  雨下到第三天,陳惠就覺得自己的頭痛癥又犯了。外面淅淅瀝瀝地敪泣一陣,她就要接著疼一陣。女兒陳黎給她買的手機還老老實實鎖在床頭柜里,她自視用不著,就任由它冷落著。只是她沒想過,那只手機唯一一次發揮的功效,竟然就是告訴她,陳黎的死期。

  有時候陳惠覺得自己是可以漸漸忘記這件事的,就像是忘記很多年前蘇葛拉著那個女人遠遠地離開這個家,那時候她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她緊緊攥著陳黎的手,那時候她還那么小,那么光鮮,嘴里還含著一支薄荷味的棒棒糖,殊不知眼前這場別離可能就是一生的距離。悶雷響了很久,雨水也沒有如期而至,陳惠覺得整個小城都要被這漫長的轟隆聲給淹沒了,她漸漸地彎下身子,在蘇葛遠去的背影里抱住了陳黎。淚水終于涌了出來,倒像是小城終沒有落下的雨,狠狠地砸在了小女孩的肩上。此后的漫長歲月,這座房子看老了陳惠的容顏,而她也在一種外人看來的堅強中拉扯大了陳黎,但陳黎那天的哭聲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她始終認為那是罪過,是蘇葛給她的罪惡,而她又在之后的年月把這種罪惡強行壓在了陳黎的肩膀,就像那天她哇哇的哭泣,而陳惠卻也不明白,她如此艱難得把她送上了一個在任何人看來都完美無缺的未來,而她的生命卻如此短暫,謝幕謝得這般匆促,連一個道別都不曾給陳惠留下。此刻在這悶聲不吭的雨水里,她沉浸在這回憶里,過往的悲傷一層蓋過一層,許久不曾落下的浪頭終于在此刻模糊了她的臉。

  “陳阿姨,您在嗎?”

  纖細的女聲傳來的時候,陳惠慌忙抹去了眼角的淚,裝作剛起床的模樣喊道:“住店?”

  自從鈷冷街劃為景區之后,宣傳聲日漸加大,這批保存完好的老房子也因此成了游客流連忘返的地方。雨季的鈷冷街票價便宜,也吸引了一些攝影愛好者、自駕車游客,甚至是自由畫家,還有一些陳惠猜不出職業的人。而這條狹長街區的居民也依靠著自身依仗的良好環境開始做起了有關旅游的生意。陳惠的宣門客棧是鈷冷街的招牌旅店,最初那些年陳惠只是為了貼補家用在節假日空一些房子留給游客,日常工作還是在先前的制鞋廠。陳黎死后的頭幾年陳惠從鞋廠退休,時間空出大把,她總是不斷回憶陳黎生前的往事,一次整理舊物,看到她上小學用過的筆記本都要一陣心酸。為了讓自己忙起來以便克制悲傷,陳惠學著在網上開設了宣門客棧的主頁來招攬生意,從一開始的無人問津到后來的絡繹不絕,也因為服務周到,陳惠也在顧客中贏得了不錯的口碑,連一些新顧客也開始像老顧客一樣親昵地叫她“陳阿姨”。陳惠的生意一天天好起來,她也隨即把店面擴大成了以前的兩倍,把陳黎生前的大學貸款也還完了,又一鼓作氣把店面裝修了一番,看上去氣派許多,倒是挺符合店名的大氣。但盡管客人很多,陳惠始終不愿意多雇上幾個小工,始終還是一個人忙里忙外,這些年她積累了不少家底,但自己還沒能像這些游客一樣好好玩兒上一場。

  蔚蔚那個冬天過得很不如意,終于打算與之結婚的男友卻和一個法國妹一起去了國外,留給她一個空廖寂寞的情人節。信用卡上剩下的錢已不多,父母去世后,蔚蔚消沉了很久,但警察局始終也沒能查出一個所以然,那時候她唯一做的事就是每隔幾天去趟警察局,但她的舉動反而讓刑偵隊的人對她特別的反感,而對于那場煤氣中毒案件,最后也以蔚蔚父母自己的過失造成而草草結案。這些年蔚蔚一直不相信,查不出來她就干脆起訴煤氣公司。但這些行動換來的只是周圍朋友“好心”的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大學的后幾年就在這種陰晴不定的心情中度過,所幸專業水平倒始終還算不錯,就讀的學校盡管普通但產品設計方向是強手,學校為學生的就業提供了很好的建議,蔚蔚找到的第一份工作還算薪水不薄。但工作只持續了近兩年,每個冬天她總是止不住要深深地難過一陣。她知道自己還是需要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便索性辭了工作去做起了公益社工,先是在貧困小學做支教老師,然后又是做動物維權。和一群熱血青年一起滿世界瘋跑倒是蔚蔚少年時代的夢想,但做社工所帶來的經濟困擾卻是蔚蔚始終心知肚明的一件事,但她還是無可救藥的一干就是五年,而這五年的時間也讓她漸漸驅散了父母過世帶給她的陰影,盡管有時還會難過,但不會再因此影響正常的生活了。而從前在設計公司的同事如今已是做老板的做老板做總監的做總監,只有蔚蔚依舊一副學生打扮,馬尾辮、牛仔褲,偶爾穿裙子,也是素色,不施脂粉,仿佛逝去的年華都與自己無關。偶爾見到過去的閨蜜,人家一副時尚貴婦的打扮,盡管笑盈盈地說她年輕,有活力,但蔚蔚心里知道人家這是反話,自己也便自嘲道——我這個樣子,見見你們還行,見男人恐怕就不行了!但閨蜜畢竟是閨蜜,她這樣一說人家也必然熱心,聲稱要給她介紹優質男友。幾句話間就把相親的日子給定了下來。

  那天蔚蔚也是煞費苦心打扮了一番,雖然明知信用卡上所剩無幾還是花大價買了件貂皮窄襖,然而還是惹上了閨蜜的一陣訓斥——這都已經是前年的款式了。但話鋒一轉又說道盡管款式不新,但倒是很襯蔚蔚的膚色和氣質。說話間,閨蜜為她量身定制的妝容已畫好,看起來真的是完美無缺。蔚蔚一時間居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職場麗人了,不禁又想到,這可是自己先前最厭煩的角色啊。一切準備就緒,閨蜜就把地址拋給了蔚蔚,督促她到時要注意的一些事項,就借故離開了。蔚蔚知道人家這是為自己好,要不端莊大方的閨蜜往身旁一坐,她這假扮的“麗人”怎么能蓋過人家真麗人呢?但她也因此又難過起來,想自己上學時也是清秀女孩,個子也高,身材也好,這些年走下來竟還不如當年的丑小鴨。但轉念一想,當年她蘇蔚蔚放棄年薪優厚的工作非要去做那個在許多人看來是自毀前程的社工,這些年走下來,錢沒賺,朋友倒是天南海北,見聞也是拾了一籮筐。而這些老同學老同事盡管有的目前都已年薪過百萬,但提起工作外的事簡直空白,身體也因常在酒肆間徘徊惹下了一些毛病,盡管外表光鮮亮麗,但除卻這身妝容,身體內里不知比蔚蔚灰黑多少。有失必有得,她自語中又覺不那么難過了,轉轉身就踏上了剛打到的計程車,直奔A酒店。

  卓誠已經在那里等她許久,蔚蔚一來就問她喜歡什么菜式,蔚蔚幾年來都沒在這種場合用過餐,很多菜名讓她陌生,便看著菜單胡亂點了幾個,滿臉通紅中才知道自己點的菜有多么得貴,但卓誠倒依舊是一副紳士的樣子,為蔚蔚添菜,聽她說著自己當社工的見聞。這樣一來二去他們便正式交往起來,直到卓誠被派到法國總公司。一個月后,他回國,身旁卻已多了一個亮麗的她。而蔚蔚也便不再問,放在包里還未打開的禮物從那之后就一直鎖在了她的房間。他們決定在一起時是個情人節,分手又在情人節,蔚蔚不知道這是不是卓誠慣用的分手方式,而閨蜜閃躲間的言辭也讓她更明晰了卓誠的為人——“我也不知道啊,他跟你相親那天剛分手,他說起想找個女朋友我便正好想起了你……”“我以為他經歷了那么多次這次是真心想要結婚的,誰知道他玩性還那么大……蔚蔚,對不起啊……”她一時間失語,只感到造物弄人。父母在這座城市不明不白的離世,而自己原本就離開了卻非要再回來。一時間,兩件傷痛讓她如鯁在喉,淚水在眼眶中打了個轉,終于狠狠地砸了下來。

  那些日子她躲在屋子里,不愿上街,看一些老電影、上網,心情煩躁得不能自已。直到無意間在一個論壇上看到了關于鈷冷街的帖子。蔚蔚心下念著——“鈷冷街”,這名字怎么看怎么熟,但一時間她又無法說出自己曾在哪里見過聽過這名字。那個旅游論壇蔚蔚以前經常去,當時很多社工同事都說,你這哪是去做社工,分明就是為了旅游去的。這話不假,蔚蔚每次去的地方,無論大小,往往都是風景秀麗的地方,哪怕是多風沙的地區,也往往有值得一看的老房子讓她喜歡。關于鈷冷街的討論一時間成為論壇的熱點,帖子里有幾段話說得神乎其神,說有個徐姓女人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都未曾走出來,屋子里都生滿了荒草,但鈷冷街劃為景區之后就把一些特別古老的房子加固了,工地上的聲音驚擾了荒草從中女人的睡夢,她居然從屋子里探出了頭……蔚蔚只當看笑話看了看。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她正想離開這里,便在網上找起去鈷冷街的路線和旅店,第一個看見的網頁就是陳惠的客棧主頁,上面鈷冷街的介紹和路線一應俱全。蔚蔚本想應該沒什么空位,不料鈷冷街正好是旅游淡季,再加上大雨顧客一下子少了起來,比先前的淡季還要冷清。蔚蔚想索性就住上一個月,況且也不算遠,把信用卡上的錢徹底花完,然后重新開始。想定,就訂了火車票,在客棧主頁里留下到達的大致日期,兩日后便坐上了火車,走了大半天,也便到達了鈷冷街所在的城市,坐了一個鐘頭的大巴便到達了景區所在的鎮子,提著行李站到宣門客棧前的時候,正是午后。

  陳惠看起來沒她想象中年輕,網上的照片分明只有四十出頭,不料真人看起來最少也要五十多歲了。她還是習慣于去相信網上的東西,做社工的時候她和許多人之間就是靠郵件和MSN聯絡,身邊的人都擔心她這樣會被騙,始終對她的工作不信任,但蔚蔚就是樂衷去相信這一切,而她從未被騙過的事實也讓她對自己的判斷愈發自信起來。陳惠看出了她的狐疑,笑道:“那都是好幾年前的照片啦!現在這副老臉怎么能上傳上去啊,那還不丟死人啦!”蔚蔚笑笑,掏出身份證和錢放在了吧臺上,陳惠便打開本子登記起來,剛開始寫就遲疑了一下:“蔚蔚,蘇蔚蔚?”蔚蔚道:“怎么?”“喔,沒……”陳惠埋頭繼續寫道:一九八一年九月……她不禁咯噔一下。蔚蔚看到她在寫自己的生日,不禁笑道:“陳阿姨你還記這個啊?”陳惠正在愣神,聽她一說只得回過神:“啊?我一向都記這個的,有些老顧客的生日我不看記錄都知道,話說你要是生日來這里我還會給你準備禮物的。”

  蔚蔚訂的房間在三樓,窗戶很大,陳惠說不下雨的時候她養的鴿子會在她住的房間外一遍遍徘徊,以前還有人為了看鴿子專門去訂這間房。外面的雨在說話間已經下了好幾陣,但還是不見停。偶爾過來幾輛觀光車,車上走下幾個背畫夾的人,蔚蔚朝他們多看了兩眼,不禁又想到自己學畫畫時候的事了。那時候她剛上大一,一個外系大三的女生老到他們藝術系旁聽油畫課程,當時大三的許多都開始實習,但外系女生仍是雷打不動的來聽課,蔚蔚以為她旁聽這門課很久了,后來才知道也就是從她大學伊始,女生才開始旁聽的。蔚蔚已經忘了她的名字,只記得女生很沉默,但畫面感很好,蔚蔚只記得當時藝術系的老師還是蠻喜歡她的,有時候蔚蔚覺得那老師對外系女生比對本系學生還好。再深想一下,蔚蔚就記得外系女生最喜歡用的顏色就是鈷藍,而且是大片大片的純色直接上,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恰到好處。蔚蔚記得那女生有幅畫還入圍了美展。畫中只有一個背影,遠處是一個人,應該是個小女孩,而那個背影有點像個男人。她當時還琢磨著這是個什么主題,畫面調子依舊是女生慣常的鈷藍色調,畫面中斑駁的墻壁上有一些刻意為之的線條,很跳脫,但并不突兀。展覽那天,藝術學院的學生都去了,外系女生一臉沉默地走在蔚蔚她們班的隊伍里,等到蔚蔚再轉身的時候,女生已經走在了她左邊。她不禁問道:“為什么那么喜歡用鈷藍?”走進了,她才看見女生的臉很蒼白,個子有些矮,鼻子也有些塌,但嘴唇很紅很薄,眼睛總是乜斜著不知看向何處。蔚蔚只記得那是她唯一一次和女生的交談,她的回答也讓她很困惑——“那是鈷冷街的顏色。”

  “什么街?”

  “鈷藍的鈷,寒冷的冷,街巷的街。鈷冷街。”女生望著她認真地說。

  鈷冷街的房子永遠都是鈷藍色的。有時候陳惠看見這滿世界的鈷藍,總要不自覺地在心里重復著——我怎么還在這里。蘇葛離開的年月里,她一度想帶著陳黎離開鎮子,那時候風言風語不少,但也正是這些風言風語讓陳惠放棄了離開這里的念頭。陳惠一輩子都無法容忍自己帶著污點走,盡管這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什么污點,甚至完全可以說是她自己在瞎猜,但鄰里有時陰陽怪氣的言辭還是讓她心里始終有根刺,似乎必須要在證明什么之后,她才能坦坦蕩蕩地離開這里。但她最終沒能離開,離開的,只是陳黎。

  手機鈴響那天陳惠正要去取陳黎的匯款單。陳黎考上大學的第一個暑假就帶回了一萬元錢,看到錢的那一刻陳惠心里一陣緊張,不停追問是哪來的錢。陳黎只說是自己掙的。陳惠也就信了,她對陳黎始終是信任的,所以才在陳黎那么多次往家里寄錢的時候毫不懷疑還引以為豪。

  “是陳黎的媽媽嗎?”

  “……陳黎出什么事了?”

  “……”

  陳惠當時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冰的了,待她趕到陳黎的學校,她已經被清洗干凈擺在她的面前了。她的臉依然是蒼白的,貧血癥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和多年的求醫問卜而消減多少。陳黎上大學的頭一年,陳惠經常到學校來看她,督促她按時吃藥,后來陳黎為了不讓她來,每次陳惠來的時候她就借故出去,但不久后,陳惠看到的就是陳黎“掙”的錢了。這孩子還是面黃肌瘦的模樣,陳惠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很久沒有仔仔細細地看過女兒了,連她不久前回家送給自己手機時,她也沒來得及好好看上她一眼。整理陳黎宿舍里東西的時候陳惠看到了那張單子,背面寫道——

  2000年九月六日,一萬五千元。蘇葛。

  陳惠的心不禁咯噔一下,顯然,這個名字是簽上去的,而且簽字的,就是蘇葛。他的字,沒有人比陳惠更清楚,就算這兩個字爛在肚子里,也沒有誰能爛得比陳惠更明白。陳惠一時間只覺得天昏地暗,她搖搖晃晃地坐在陳黎的座位上,望著她用過的每一件東西,心里一陣接著一陣的難過。你何苦,你何苦逼他,何苦,逼自己。小黎。

  想到這里她不禁又念叨起蔚蔚的生日,一九八一年九月六日,蘇蔚蔚。一九八一年九月六日生于C省B市的蘇蔚蔚。

  只是她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在想到蘇蔚蔚的時候,她心里一點敵意也沒有了。

  蔚蔚醒來的時候已近中午。她收拾了下行裝,就出了門。雨還在下,濕漉漉的青石地板上投下她淺淺的倒影,鎮子上很冷清,這些年鈷冷街的很多人都選擇了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多是老人和小孩,游客眼中完美的風土民情,在當地人看來,只不過是乏味的年畫。蔚蔚百無聊賴地走著,依舊是牛仔褲馬尾辮,她還是覺得穿成這樣自己比較舒服。走到一處屋檐下,蔚蔚想畫點什么,摸摸背包,倒是帶上了速寫本,做社工的這些年,當年學的東西除了速寫似乎就沒再堅持什么了,油畫夢想也早就在父母的壓力下換成了設計,盡管大學時還有油畫課,但她知道她是斷然不可能靠這個吃飯的,她要走的還只是這樣一條世俗而安定的道路而已,這樣想來,先前在外顛簸的五年似乎就像是一場夢了。

  她端正好姿勢,對著面前的舊房子畫了起來。蔚蔚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走神,此刻面對著眼前的景物,她不禁再次想到鈷藍女生來,眼前這一叢叢的鈷藍房子在陰雨里顯得愈加藍了,只是總有那么一絲灰白色鑲嵌其中,像是一張隱蔽的灰白的臉。她記得網上看來的關于鈷冷街的來歷就是這里的房子,那時候這里住著的少數民族比現在要多一些。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時候,她父親就是在鈷冷街所在的小城勞動鍛煉的,只是那時候鎮子所在的縣城還不叫現在的名字。蔚蔚一時間再次想到父親出事前總對她不經意間提起的往事,但他每次說起這些,母親總要在一旁打斷道:“怎么,還忘不了TA?”

  很多年了,蔚蔚始終不確定母親口中那個TA是不是“她”,但在潛意識里,父親能讓母親那么生氣的事也只能是和“她”有關。1999年她考到本市的B大讀藝術設計,盡管離家很近,但蔚蔚很少回家,不久也便談了第一個男友,是本校新聞學院的大三生。平日里更很少再花自己的錢,加上她本身就有些丟三落四,直到幾個月后有事需要用身份證,才發覺錢包已經不在,慌忙打電話給父母要補辦。此刻,蔚蔚想到當時的自己,真是覺得差勁得可以。

  畫完之后她接著往前走了走,轉眼就看到了一個巷子。

  巷子很深,路是坡的,地勢的緣故讓整條街的雨水都涌進了窄窄的巷子,她一不小心一腳踏進了水洼里。已經是夏初的時節,地上掉落著幾朵老死的花,一抬頭,她就看見了一面長滿藤蔓的窗子。這是一戶二層小樓,年代很久遠了,屋門有些破敗,蔚蔚用手輕輕敲了下就能抖出些許木屑來,只是連著叫了幾聲依舊是沒人應,她不禁懊惱了一陣,想著如果真是做社工那會兒可能就真的闖進去了。但此刻她自己的煩惱還沒有解決,手機顯示一點半鐘,她急匆匆地往回走。

  回來的時候陳惠已經在熱第二道飯了,蔚蔚想要去幫忙做點什么,被陳惠一把攔住。

  “我女兒要是還活著,比你還大幾歲呢。”

  “陳阿姨,那你就把我當成您女兒嘛!我爸爸要是還活著,就跟您一樣年紀了。”蔚蔚說著,突然又覺陰郁,話鋒一轉道,“陳阿姨,剛才我出去看見了一戶人家,感覺好久都沒人住了,我叫了好幾聲,也沒人應。”

  “喔,那是徐千燈家。我們鎮上人都知道的,前幾天我還見網上有人說這個呢……”

  “我見那個帖子了,不過剛才我還真沒跟這個事聯系起來。不過現在我還真有點信了。”

  “信什么啊!”陳惠道,“那就是三十年前*到我們鎮的女人……”三十年前,陳惠的心突然一抖,三十年前,那是陳黎出生的那年。她趕忙轉身繼續盛飯——“聽說被*過來前,還拖著個女娃,可那女娃在她之前就給人*了。她嫁過來不久滿腦子都是那孩子,茶不思飯不想的,那戶人家倒是還老實,她不愿意也就沒逼她,可是不知怎的,她老是尋死覓活的,那次她丈夫去奪她的刀,結果把自己給捅了,縫了幾針之后那家人算也對她不抱希望了,索性把她往屋里一鎖,開始還送個飯,后來就不理了。有時候鄰里給她送個吃的什么的,后來也沒人送了。前幾年那家人一起煤氣中毒死了,可你說怪不怪,正因為徐千燈和他們不再一起住,她成了唯一活著的人。”

  “那她就一直活到了現在?”

  “是啊。”陳惠乘好飯,“我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蔚蔚突然蹙起了眉:“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把她救出來。”

  “誰?”陳惠道,“我們怎么可能。孩子,有些東西,是救不了的。”

  蔚蔚不再說話,悶頭吃著飯:“以后我回來晚了,您打我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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