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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河的鬼事  文/王蘇辛

第八章    守夜人

  在荒城,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守夜人,有的守夜人還是孩子,有的守夜人風華正茂,有的守夜人已經老了,有的守夜人成為了墳墓。他們總在你最黏稠的日子里出現,他們出現的時候總是那么小,那么光鮮,他們往往跳躍著腳步來到你的面前,目光跳脫,但他們總是長得飛快,很快很快,通常只消一個夏天的功夫,他們就會進入青年期,然后,你會看到他們以更迅即的速度長滿胡茬,然后皮膚不停下墜,一塊塊掉下去,然后,又只消一個夜晚的時間,他們落下的皮膚就會變成褶皺再度長回原來的位置,接著,老去,狠狠地老掉,老成一堆粉末或者一堵墻,然后,你會聽到一聲巨響,那是他們倒塌的歌聲,那是你那段歲月的轟鳴。

  我是在荒城最干燥的季節見到了蘇北,我把浸了血的內褲不耐煩的丟到了水盆里,接著,就在水房最狹小的角落見到了他,他蜷縮著身子,看上去很疲憊,臉上像是被刻意刮掉了胡子,但他的目光是那樣清澈,那是一種我不得不相信的真誠。

  “需要幫助嗎?”我定定的站在他面前。

  “水。”他微弱的看著我,“給我水。”

  我把水杯接得滿滿當當,才遞給了他,他看也不看,就把滾燙的水灌進了肚子,然后,在我的詫異中,站了起來。

  “我叫蘇北,你的守夜人。”

  我和我看起來怎么都不像守夜人的守夜人一同在大街上壓馬路,沿途總會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巨響,無數個守夜人墳墓一樣迅速立起來,只是沒有人在墓碑上寫下他們的名字,那些墓碑就那樣挺立在大馬路上,張開貪婪的嘴吞咽著每一輛汽車尾氣里的無聲炸彈,吸允它們無聲的呼嘯。

  我想把蘇北介紹給迎面走來的人——鄰居大媽、傳達室老伯、對我無可奈何的數學老師、唧喳的室友,但他們沒有一個人看到我,只有室友好像是注意到我了,但她那么急匆匆的跑開了,跑得比流星還快,伴隨著云層一樣高的施工大廈頂端傳來的一聲又一聲干咳,跑得杳無蹤跡。但我看到了她背后的影子,那是那樣彎曲而悠長的影子,幾乎要遮蔽所有黑色的情緒,但我看不見他的身形,一點兒也看不見,我想到她今天來了,褲子下面老厚老厚,我想著想著就對著她的背影笑了起來。

  “你能看見那個人嗎?”我指著那個長得怎么也走不完的影子說。

  “誰?”他疑惑的望著我。

  然后,我就向后看了去,蘇北的影子也是那樣長,像一條不斷在長長的手臂,就那樣延伸了出去,近乎遙遠的到達了地平線,沉默的垂了下去,凝成了看不見的點。

  我這才知道他也是看不見他的,甚至他也許連他的影子也看不見,即使他們是同類。

  我突然心下一沉,停在了紅綠燈交叉的街角,問他:“蘇北,你會很快就死去嗎?”

  他挨得很近的雙眼愣愣的看了我一眼:“我才四歲吶?!?/p>

  我跟著蒼老的四歲兒童蘇北就這樣一路穿過了荒城最漫長的馬路,就像是要把全部的時光都走完。

  然后,一口又一口濃痰夾雜著嫌惡的干咳開始在我們的頭頂天花亂墜起來,一只又一只巨大的黑鳥又是肅穆的立在電線桿上,然后就飛起來,在荒城僅有的幾棵樹的枝椏上鳴叫著,它們的叫聲和在街頭的汽車尾氣里,和在學校的放學鈴聲里,和在街頭廣告牌時髦女郎的秋波里,和在無名小巷那一排排寫滿“拆”字的墻壁上,這些千篇一律的迷糊臉孔,像一張又一張巨大而重疊的嘴,張向沸騰起來的灰色天空上,是一聲又一聲高低不平的哀嚎。

  我和蘇北就這樣一路跑了起來,視線由于急速的奔跑而變成了流水一樣朦朧的霧,漫漫長霧就這樣頂著我們的奔跑一路飛了出去,小腹的陣痛也因此綿長起來,接著,在這條路的盡頭,疼痛終于變得劇烈,我感到琳琳赤潮洶涌起來,我像一條浸泡在福爾馬林藥水瓶里的鯉魚,怎么也跳不出去。

  蘇北看到了我蒼白的臉,但他怎么也抓不住我,他的手一觸碰到我的身體就變得像水一樣溫潤而無力,我只感覺全身濕漉漉的,冷汗從毛孔的每一個縫隙鉆出來,像一個又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小鬼怪。蘇北垂著手臂,哀怨的站在我身旁,他凝視我的眼睛突然就像玻璃了,滾在他眼眶的邊緣,永遠落不下來,但永遠也上不去。我虛弱的伸出右手,總感覺能接到什么,但他的玻璃眼睛卻迅速熄滅了光輝。

  “我幫不了你?!彼挠牡恼f,“所以我會是死得最慢的守夜人,我是這個城市死得最慢也最沒用的守夜人?!?/p>

  我呆靠在街角的長椅上,不停撥弄著額上的劉海兒,它們是跳躍在我額前的透明的孩子,在一次次的漲潮中激流勇進,但我感覺不到快樂,我的愉悅被疼痛染成了黑色,那是怎么也化不開的漫漫長夜。

  “蘇北,我想離開這里?!蔽议]著眼睛,“我很累,蘇北?!?/p>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對一個連觸碰我都成問題的守夜人說了這樣一句話,但我真的很累,我的疲憊是被迫流放的精靈,無人可以訴說,只有眼前這個高大的四歲守夜人。

  但他只是呆傻著腦袋聽我說,卻好似什么也不能回應,但他還是用下墜的眼角說:“伸出你的雙手?!彼煌V貜椭@句話,“你能碰到我,我就能順著你的力量碰到你?!?/p>

  我順從的伸出手臂,他的臉瞬間就廣袤起來,凝視著我的手臂,終于迅疾的抓住了它,他的力量一點點積攢著,終于變得沉重而劇烈了。

  蘇北拉著我的手在荒城高高的升起來,我的腳下被氣流堵住了,我們輕飄飄的飛過了那些正在擴建和正在倒塌的高樓,高空作業的清潔工和民工們詫異的望著升起來的我,也許在他們眼里,蘇北只是一個長得足以旋轉整個城市的黑影吧。

  “我不做守夜人的時候,是雜技演員。”他的身體好像又長長了,憨憨的對我說。

  “你表演什么?”我在他的帶領下繼續飛著,我們終于掠過了飛得最高的那只黑鳥,它尾巴上的紅色突然就掃過了我的雙腿。

  “走鋼絲?!彼蝗粐烂C起來,“從荒城的最西頭走到最東頭。太陽就在我走到東頭的時候升起來,在我走到西頭的時候落下。“

  他說到這里就無限得意起來:“我主宰著太陽?!彼麅裳鄯殴?,“我主宰著這座城市的一切?!?/p>

  我聽著聽著,感覺疼痛再次攫住了我。

  “你能讓我不疼嗎?”我說。

  他只好再次垂下了腦袋:“我不能主宰人,我只能主宰自然?!彼痔痤^,定眼望著我,“所以我依舊是最無能的守夜人?!?/p>

  在我無從回應的失落里,荒城的守夜人們劇烈的新陳代謝著,他們彼此看不見,密密麻麻的跟隨著所有可能的男孩女孩,男孩的守夜人是女孩,女孩的守夜人是男孩,他們對著守夜人瘋狂的**,拼命的流血,像要以此來發泄過分的生命力,那些虛弱的瀉出物被他們不負責任的拋出,布滿了所有的垃圾清理站,那些嗆人的味道終于引發了荒城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清潔工罷工事件,那些清潔工招搖著難看旗幟,上面用拙劣的紅色涂滿了語意不清的標語,荒城終于成為遠近聞名最臟的城市。

  但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守夜人當成秘密,即使是曾經的閨蜜和哥們兒,他們小心的隱藏著關于守夜人的一切,就如同隱藏自己最不堪的黏稠歲月。

  “我很想把你介紹給我的同學們?!蔽艺f,“可他們有了守夜人,就把我當成了陌生人。”

  “他們的守夜人是我的兄弟。”他的眼皮繼續向下生長,幾乎要遮住整個眼睛,“但我看不清他們?!?/p>

  一陣唏噓中,這座城市又一棟大樓倒塌了,我已記不清這是第幾座了,它光鮮的面容就這樣滑落在這座城市曾經最繁華的中心,伴隨著一聲又一聲守夜人死去的哀鳴。

  每天,街頭巷尾總有許多長著類似面目的人在議論那些大樓的塌陷,由于氣味的緣故,守夜人足不出戶,他們在屋里死去,懷揣著主人不愿訴說的巨大秘密死去,一聲聲震懾著整座大樓,終于從一角屋檐的陷落,整體倒了下去,像來不及喘息的老牛,在現代文明的灰色都市里,徹底的倒了下去。

  蘇北來到的那天,市政府門前就有人開著不同顏色的車子,把臉涂成瘋狂球迷那樣的五顏六色,大聲反抗著守夜人的到來。

  但隨即,他們就又瘋狂了,因為荒城實施了禁止戀愛的條款,因為戀人的急劇增多而滋生了大量煩躁,情侶們爭吵、和好、分手、又復合,黏稠的日子因此延長得沒完沒了,空氣里總是充斥著密度過高的荷爾蒙,女孩子月經頻繁,男孩子只好郁悶的對著雪白的墻壁釋放過多的**。

  守夜人就這樣越來越多,他們總是憂郁著臉,排著很長的隊伍進入這座城市的關卡,連最強悍的警察都阻止不了。

  這就像是一場瘟疫,而他們也因為男孩女孩的煩躁很快就放*完了所有精力,塔羅牌一樣排著隊接連死去了,荒城的上空因此總是彌漫著他們垂死的**,巨大的黑鳥就是在那個時侯來到這里并迅速多起來的。

  為了報復守夜人死去帶來的麻煩,人們開始瘋狂報復還活著的守夜人。紅了眼的政策規定——守夜人不能呢個看見自己的同類,而且連他們的影子也看不見,于是,無數個沒來由的醫學博士像法西斯一樣開赴荒城。守夜人因此開始日日哭泣,他們的哭聲憂傷得飄揚成荒城化不開的云朵,悶著臉堵住了藍色,像是堵在每一個人的心臟深處,讓人沉重得心悸。

  但守夜人的生命因為失去了愛情變得長了一些,在悠綿的流逝里,他們開始學習如何抓住主人的手,而由于工地上的民工被迫集體返鄉,學校也因為慌亂而宣告停課,不能戀愛的人們很愿意陪伴他們的綿長的守夜人來進行各式各樣的游戲。

  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研究別的守夜人和蘇北的影長。一個月后,我終于自豪的對已經掉了第一顆門牙的蘇北宣告了研究成果。

  “你是影子最長的守夜人。”我吃著冰箱里存儲的最后一只冰激凌說。

  但他只是虛弱的看著我,很微弱的問了一句:“你愛我嗎?”

  我的身體驟然隨著冰激凌的融化而冷起來,熾烈的疼痛又席卷而來。

  “你愛我嗎?”他像哭了一樣繼續追問著。

  我凝望著他,突然就濕了眼眶。

  “我很疼?!鳖~前的冷汗再次大顆大顆滾落了下來,讓我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潮水。

  “我真的很疼。”我繼續重復,視線開始混沌起來。

  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突然就垂下了身體,我這才發現我的守夜人已經長得怎么跑都跑不完了,他開始長白頭發了,一根一根寥落的長著,他的眉毛也成了白的了。接著,第二顆門牙又掉了下去,伴隨著一聲劇烈的“咔嚓”。

  他老了,他開始老了。

  但老了的蘇北就這樣俯了下去,聲音像遠方大海的礁石一樣傳開了。

  “我愛你?!彼f,“我愛你?!?/p>

  和荒城所有凡庸的姑娘一樣,我是一個很瘦,很白,但是單眼皮、大嘴的姑娘。而且,很不幸的深度近視,而且由于空氣的渾濁,我的視線更加混沌。即使是在沒有停課的日子里,我也只是一個在教室無所事事的人?;某悄菚r涌來了大批待業青年,他們是唯一一批沒有守夜人的人,他們總是在白天大口大口的干咳著,卻什么也吐不出來;總是在夜里喘著粗氣**,卻什么也*不出來。他們中最矮的也有一米八零,這些巨人在荒城晃蕩了很久,終于在一個夜里逃命般飛回了原來的城市,并發出一聲和守他們身高一樣漫長的“啊”。

  那些終于能夠彼此觸摸的年輕人和他們的守夜人在夜里聽到那聲巨大的呼喊,甚是疑惑。后來有人告訴我,他們是被守夜人嚇走的。

  沒錯,他們是整個荒城唯一能看見守夜人的一群人。我姥姥的姥姥曾告訴我,在荒城的西方有一個叫做“雷池”的小鎮,鎮上住著很老很老還拖著不死去的老女巫,她們一個個都有著長長的手杖,但卻住在很隱秘的地下。每年三月,會有孤獨的人去那里為自己的煩躁尋找答案,他們歷經艱辛找到女巫們,請求她們賜給自己可以擺脫的魔法。女巫們說,只有伴侶是破除的魔法。但她們又說,他們的伴侶只能在他們生理期時出現,隨著他們情緒的波動和生長發育的加劇而死去,死后成為墳墓,但不可以寫上名字。

  而且,不能和他們相愛。

  我姥姥的姥姥是荒城最老的女人,我覺得她就是我們荒城的女巫。她死于一場鬧鐘的集體自殺事件,那些鬧鐘終于在荒城市政府瘋狂的擴建中忍受不了工地的噪音,于是拼盡最后的生命制造了一場更大的噪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在講完這個故事后,臉上的皺紋就像符號一樣奇異的捆在了一起,她用那一副奇異的圖景神秘的對我說:“你長大以后也會有一個這樣的伴侶,他是你的守夜人?!?/p>

  守夜人蘇北終于長到了兩米四六,他的眼皮終于把眼睛遮得只剩下一條細微的縫縫,他終于成為整座荒城眼皮最長的人,但他為此更加沉重的垂下了身軀,他的眼淚就是在那個時候干涸的,但這個事實只有我發現了。

  與此同時,我的小腹不再那么疼了,我很安靜的遵循著蘇北的話捧著一大杯紅色的水喝啊喝啊喝,終于把臉喝得像晚霞一樣。

  蘇北就坐在我的對面,鄭重的看著我喝得一滴也不剩。我就開始凝視他,我這才發現他的嘴巴是那么的白,但鼻頭有一點的微紅,眼睛依舊是鼓起來的,雖然看不清全貌了,他斜坐在我的床沿,我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后背,那是一個巨大而沉默的影子,它就這樣斜著身子粗暴的遮住了床上的微波日光。

  他把臉轉向我,開始掉皮膚了,一塊塊、一縷縷、一條條,變成皮屑落下來了,或者直接成塊狀垂下了,他的嘴角漫出了兩條淺淺的血溪,眼神還是那樣清澈,但是長滿了荒草,深不可測的荒草,像我糟糕的視力。

  他對著我,我終于看見了他被曾經的淚水沖刷出的兩條隧道,只是它們現在彼此無言的躺在他的兩頰,而且迅速的脫落下去。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成為守夜人嗎?”

  我像看電視劇一樣等待著下文。

  “因為我曾經愛上了我的守夜人,在我還差一步就走完那條鋼絲的時候?!?/p>

  我吮著上唇很失望的聽到了這句俗套的臺詞,但我的手卻抖了起來,在轟隆隆的震顫中,我聽到窗外數以萬計的守夜人和他們的主人在擁抱著哭泣,我聽見了,我真真切切的聽見了,這是一句多么俗套的肥皂劇臺詞,但我還是轟轟烈烈的疼痛了起來。

  “蘇北,我很疼。”我再次對他說起了這句話。

  “我很疼。”我坐起來,跑到洗手間大吐特吐,那些紅色的水抽打著水池光潔的白瓷,像我體內流出的紅河一樣蔓延了整個水池。

  “我很疼。”我扭頭再次向他重復著。

  但他只是背對著我,不長也不短的嘆了一聲。然后,在黃昏的余熱鋪滿整個陽臺的時刻,我聽到了工地開工的聲音,那些返鄉的民工終于又回來了,我還聽到室友的唧唧喳喳,她在說些什么呢?

  但我更清楚也更微弱的聽到了蘇北的聲音。

  “你愛我嗎?”

  我腳下一軟,終于,深重的,沉了下去。

  “你愛我嗎?”

  我愛你嗎?

  紅色徹底干涸是在一個虛弱的白天,我拖著干渴的身體站在了一個全新的夏天當口,站在了那些民工林立的建筑前,巨大的透明遮陽傘上布滿了透明的綠色痰絲,它們終于徹底的落了下來,終于舒暢的落了下來,它們一縷縷垂在我的遮陽傘邊緣,是來不及哀悼的半截青春。

  蘇北的墓碑高昂的挺立在我們第一次壓馬路的那條街的正中央,那是整座荒城最最高的墳墓,它昂揚的立著,足以遮蔽太陽的光輝。

  那天的天空藍得驚人,像水一樣柔軟的藍綢酣睡在最遠的那塊飽滿云朵上,它們靜靜的向下望著,在一聲又一聲無限廣袤的雷聲里,荒城所有的墳墓開始下陷,接著整座城開始淪落。

  在人們驚慌的“地震來了”聲中,我終于最后一次不可遏止的疼痛起來。

  我跟隨著奔跑的人群向前突圍,但終于憂傷的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守夜人,他們沒命的跑著,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疼痛的神情,他們那已死去的守夜人,他們那還活著的守夜人,就這樣,在天空最遙遠的那朵云層上,垂下長長的手臂,憂郁著臉,俯望著這場顛倒紅塵的奔涌。

  “你愛我嗎?”

  “你愛我嗎?”

  “我很疼?!?/p>

  “蘇北,我很疼?!?/p>

  蘇北。

  市政府是最后一棟倒塌的大樓,首腦人物們丟棄了所有的文件,市長和書記牽著小蜜穿越了所有可能的出口,終于伴隨著大樓的隕落而重重的墜了下去。

  我終于失去了疼痛的資本,巨型黑鳥開始萎縮,在一陣突然的靜謐中,變成了白色,它們像我的室友一樣唧唧喳喳的掠過了荒城最孤獨的一方天空,掠過了守夜人的天空,飛向了我怎么踮腳都看不到的遠方。

  我知道,那是我永遠也回不去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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