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一直到臨近圣誕節,任冉也沒有從那次薩雪文在車子上給自己的耳光里恢復過來,不再打網球,宓唐雄給他周日又介紹了份家教,也推辭了。那段時間任母的家教卻異常紅火,又有不少學生慕名前來。與此同時上官卿卻逆大流,退出了補課。任冉沒問她理由,她也沒有講。
圣誕節,也是北海中學的校慶。
北海中學的前身是所教會學校,最老資格的校長是上帝本身,所以圣誕節變成了校慶日。二十五號是周六,所以晚會開在二十四號星期五那天。而且今年正好是建校一百周年,全校上下都很重視,請了一大堆的校友回來參觀,因為學校場地實在太小,校慶文藝晚會就借了同濟大學的禮堂。同濟和北海歷來是合作伙伴,每年不但有很多北海學生考進同濟,北海每年一度的田徑運動會也是借同濟的場地。這次校慶同濟的一支學生搖滾樂隊還助陣演出。
校慶當天北海中學一千八百多個學生把禮堂坐得水泄不通,不少同濟學生也擠進來看熱鬧。任冉因為和那支同濟樂隊的幾個成員比較熟,所以幫著他們在后臺保管樂器,從另一個角度欣賞演出。他在后臺看見了上官卿,原來她也有節目,是六個人的街舞。任冉認出她,朝她點點頭。上官卿因為緊張,只朝他揮揮手,沒有像往常一樣和他打招呼。
但誰也沒想到這是麻煩的開始。
圣誕節那個周末剛過,任母禮拜二晚上便打了個電話讓兒子回家一趟。
任冉以為是父親出了什么事情,撇開晚自習一路飛蹬趕回家。他家離學校很近,騎車半小時。一進門,任母坐在沙發上,電視機開著,目光卻在他身上。那種目光很熟悉,任冉記起來,當年他和薩雪文東窗事發的時候,任母趕到學校,站在辦公室外面空蕩蕩的走廊上,也是這樣看著自己。
小冉,坐下。任母關掉電視機,指指左手邊的沙發。
任冉把書包放下,坐到沙發上面。任母很多年沒有和兒子這樣談話了。這么多年書教下來,任母已經有了熟練的控制語言文字力量的能力,每個字都能把控得恰到好處,每句話都極有戰略和分寸。而這種能力通常都是用在自己學生身上的。自從任冉考進大學后,她一直覺得沒有必要和機會再對自己兒子使用這種能力??上e了,家教家教,不但指家庭教師,也指家庭教育。這些年她只顧著做別人的家庭教師,忽略了自己兒子的家庭教育。
任冉看著自己母親,等著她破題。
今天我在學校里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聞,任母講,當然一切僅僅只是傳聞,是關于你的,所以,在一切沒有定論之前,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任冉明白了,肯定是關于上官卿的。因為只有上官卿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北海中學里才有可能出現關于他的傳言。
他猜得沒有錯。
那天校慶晚會散場的時候,任冉遇見自己母親,便跟她講了幾句話。孰料這都被上次踢傷他的那個男生看見了,他也是北海的。他先是詫異任冉怎么會認識任母,便問了其他學生,當得知任老師就是這個男生的母親之后,一條再爆炸不過的新聞就在自己腦海里形成了——“女生勾引老師的兒子”,或者“教師的兒子與母親學生的桃色緋聞”諸如此類。
謠言總是傳得很快的,而且沒有人能說清楚究竟是哪個人先傳出來的。兩天之內,北海中學只要是知道任老師的學生都曉得他的兒子和上官卿有一手。謠言兜了一圈終于兜到任母的耳朵里,這還了得?她立刻想找上官卿問個明白,但很快就打消這念頭,轉而冷靜下來。學校里這一千八百號人,加上近百名老師,等著看好戲和看笑話的人可以繞操場排一圈,自己這一去,反倒成了臺上的戲碼。任母做了那么多年班主任,不聰明是不行的。下了班,她獨自一人留在辦公室里,悄悄查了隔壁班上上官卿登記的家庭聯系方式,記在便條上面,出了學校騎車到江灣鎮那里的麥當勞餐廳里,拿手機給上官家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上官卿他爸接的,然后轉交給上官卿。任母約她在麥當勞里見面,上官卿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她也在學校里聽到風聲,早有思想準備。既然和任冉沒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她自然不怕和任母見面。上官卿回答得很誠懇,毫不做作,這讓任母一時沒了準信。上官卿畢竟是自己上課的學生,性格還是稍微了解的,她是那種很老成,也很讓老師頭疼的女學生。任母不能確定上官卿是不是在騙自己,只好從自己兒子身上尋找突破口。
畢竟,當年在薩雪文的事件上,任冉就顯得很回頭是岸,希望這次也是這樣。
任冉講我和她只是家教關系,不信的話,你可以找她父母作證,也可以找財大宓唐雄那里的家教中介調查,我給她補課完全帶有巧合。任母講這個我都曉得,我也相信你講的這些,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和上官卿有任何接觸。
任冉看看自己母親,問,這算是命令嗎?
任母講當然不是,我知道,其實上官卿完全已經成年,你們都是成年人,我沒權力限制你們什么,但是,畢竟上官卿在讀高二,又是我的學生,你應該為她著想,也為你媽在學校的聲譽著想,我再過三兩年就要退休了,我只希望我最后這幾年的教師生涯不要背著一個不明不白的謠言度過,你能理解嗎?
任冉不能不理解,沉默半天,抬起頭,嘆口氣,道,我曉得了。
第二天他就打電話給上官卿,跟她講不能再來做家教了。上官卿“嗯”了一聲,沒問他理由。
大家心照不宣。
看來自己的確不是做家教的命,任冉掛了電話,這樣想道。
十二
不幸接踵而來。
新年第二天,任冉和宓唐雄到一個在復旦大學念書的高中同學那里去玩,在五角場看見林暖跟一個男生一起走在馬路上。復旦的同學曉得那個男的,講是韓國來的學生,幾個月前全家剛搬來上海。
林暖和男生上了一輛出租車。任冉沒有叫車子追上去,也許一切只是誤會呢。他拿出手機打到林暖號碼上,林暖接了,講在大學同學家里,不方便出來。
任冉講好的,我曉得了,玩得愉快。便掛了電話。
宓唐雄不明就里,問,打給誰???
任冉講沒什么,走,我們去喝酒。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任冉頭疼得厲害。他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比上次和薩雪文他們在同濟附近喝的那次還厲害。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來的,隱約覺得好像是宓唐雄那二百多斤的身軀把自己扛出了酒館,架進了出租車的后座,然后也是這樣把他背上了自己家的五樓。他還隱約記得自己說了很多話,很多很多的話,好像那酒是讓人變誠實的藥水,所有藏在心里不敢講不能講的話全吐出來了……對了,他的確是吐了,還好沒吐在宓唐雄身上,而是吐在小區花壇里,以及自己家的衛生間馬桶里。
任冉看看床頭柜上的小鬧鐘,十一點三十七。家里沒有聽見母親的聲音,可能買菜去了。他起床,披上衣服走進客廳,看見桌子上有字條,任母寫的:
“冉:
我去你外婆家了,晚飯可能不回來吃,飯菜皆在冰箱,自熱。
另:記得打電話謝謝宓唐雄,他昨晚把你背回來的。
媽字”
任冉進衛生間洗漱過后,走進客廳,看看廚房間的冰箱,毫無胃口可言,便走到沙發邊拿起電話,撥了宓唐雄的號碼。
宓唐雄正在吃中飯,講,客氣什么,不過你喝那么多酒太傷身體,以后少喝點啊。任冉講因為心情不好。宓唐雄倒也直接,講,我曉得,你喝醉的時候什么都跟我講了,想開點,再去找一個嘛,要不我幫你介紹。任冉笑問,你們家教中介準備新開情侶中介業務啦?
正說著,門鈴響了,任冉拿著無繩電話一邊講一邊到門口打開門,愣了一下,看見薩雪文站在外面。
宓唐雄神機妙算,道,是不是薩雪文來了啊,這就是我幫你中介的,滿意么?
任冉心情復雜得像喝醉時那個翻江倒海的胃,咽了下口水。宓唐雄講那我先掛了啊,有事再聯系,便放下了電話。
任冉回過神來,給薩雪文開了防盜門。薩雪文手里拎著個保溫桶,換上任冉給她的拖鞋走進客廳,講,聽宓唐雄講你昨晚喝醉了。任冉臉燒熱了似的,點點頭,不知所措。薩雪文提著保溫桶講我做了點酒后補身體的湯,不過可能不夠熱——你家微波爐在哪里?
任冉受寵若驚,把她領到廚房間里。薩雪文一邊找器皿盛湯,一邊問,你午飯吃過沒有?
任冉搖搖頭,講,我剛剛起來。
薩雪文轉身看了看他,又回過頭去把湯倒進塑料小鍋里,蓋上蓋子,放進微波爐,調高火,轉到了兩分鐘半的地方,廚房間里響起微波爐的轟鳴聲。薩雪文背靠著灶臺,看著任冉。她今天穿著一件駝色的高領羊毛衣,衣袖卷到小臂上,下面還是白色的褲子,干凈,得體,素雅,一如既往。
很奇怪我為什么會來?她主動問他。
任冉點點頭,看著她身邊的煤氣灶,目光游移。薩雪文講我本來以為你母親在家。任冉講她到我外婆家去了,晚上要很晚回來。
薩雪文看著廚房間的窗戶外面,講,我上次看見你媽,還是高三的時候,那天是高考最后一天,考外語,你媽是監考老師,世界真得很小,還是她先認出我的,在考場外的走廊上面,你猜她跟我說了什么?
任冉搖搖頭,他母親從來沒跟他談起過這件事情。高考的時候他埋頭于題海,任母也忙著監考,父親又不在家,全是舅媽照顧他的。
薩雪文深吸口氣,頭輕輕垂下來看著瓷磚地板,講,她跟我講,當初很對不起……好好考。
微波爐停了,女孩卻沒有動,兩只手撐著灶臺,頭發披散在肩膀上面。廚房間里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可以依稀聽見。
任冉喉結抖了下,無力地揮揮手,講,都過去了,別講了。
薩雪文搖搖頭,用有些顫抖的聲音繼續道,圣誕節那天下午我到家樂福買東西,從虹口公園里穿過去的時候遇到我們以前的班主任蕭老師了,她和她老伴坐在公園的長凳上面曬太陽。雖然過了這么久但她還是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愣了一會兒才認出是她,前幾年她得了癌,化療之后好了,可她的頭發白了好多,拄著拐杖。她問我怎么后來沒有回過母校,我支吾了一下,她問我你是不是還恨著我,我說沒有,她又問我是不是還記恨著任冉,我沒說話。她講,其實你不該恨他,當初任冉在我們面前一直護著你,講是他自己一廂情愿地纏著你,和你沒有太大關系,可是你太沖動,講了實話,不然的話,我們也很難定性——我的確反對你們這么早在一起,但是過了這么多年,講句心里話,在我審的那么多的早戀學生里,任冉還是第一個這么護著對方的男孩子……
薩雪文的聲音已經顫得不能再講下去了。
任冉無力地靠著冰箱,背上穿透脊髓般的涼。
過了這么多年,這件事情還是被她曉得了,真是天意。任冉當初不想跟薩雪文講這個的,因為他曉得就算講了,薩雪文也不會相信。在薩雪文眼里他是什么人?叛徒,懦夫,膽小鬼……恐怕這三個頭銜乘在一起再平方一下都不能表達她對自己的唾棄吧。他怎么能指望自己這樣的人去讓她相信這幾乎向小說靠攏的情節呢?也許,要怪就怪小說,把生活里最后那點不可思議的東西都寫掉了,寫得人們萬念俱灰,寫得人們不再相信它的真實性。
也許,他們都該被起名叫做《狼來了》。
薩雪文用手指頭抹了下眼角,直起身,從微波爐里拿出湯端到桌子上,揭開蓋子,香味撲鼻,熱氣蒸騰,看不清女孩的臉。
任冉轉身從廚房間拿了兩只碗和一只湯勺,薩雪文擼了下頭發,道,我不喝,等會兒就走。說著走進廚房間。任冉坐在桌子邊,失落地看著她,道,多坐一會兒,不行嗎?
薩雪文收拾保溫桶的動作猶豫了下,嘆息道,不了,我,我和男朋友約好了,下午還有事情。
任冉頗感意外,嘴唇皮嚅動了幾下,聲音很輕,道,你有男朋友了?
薩雪文沒有轉頭,看著面前的瓷磚墻壁,白而透亮,映著自己半個臉,緩緩講道,那天,就是宓唐雄的生日宴席回來的晚上,我答應了一個追我追了兩年的男生,我沒告訴別人。
哦,任冉的眼神瞬時暗淡下來,靠在椅背上,問,他,對你好嗎?
薩雪文講她是我高中校友,比我大一屆,現在在醫大念書……他對我很好,很體貼。
任冉放下手中的湯勺子,另一只手擺在桌面上,手指細長蒼白,關節很大,象快死去的節肢動物的特寫,無助,失落,惶恐,冰冷。薩雪文提著保溫桶從廚房間里走到門口,穿上鞋子,轉身,看著也在看她的男孩,講,任冉,喝完這碗湯,你就把我忘記了吧……以后要當心自己身體,別再喝醉了,我走了。
見對方沒有回話,薩雪文吸了口氣,朝他微微地鞠了一下躬,轉身開門走了出去,將門輕輕合上。仿佛又過了很久,僵直在椅子上的那個人緩緩拿起桌子上那只空碗,靜靜地端詳了它一會兒,忽地一放手,在陶瓷撞擊地面粉身碎骨的同時,幾滴很透明的液體也隨之輕輕地落了下來。
十三
快要過春節了,再過那么三兩天,任冉的父親就要回來了吧。任冉的頭發長得很長了,但一直不去剪,講,天冷了,頭發長點,暖和。
和林暖分手有快三個禮拜了,他們最后一次約會是在虹口足球場邊上的茶坊,喝茶,紅茶,英國式的。是任冉先提出的分手,他講他已經知道了那個韓國人的存在,所以他退出。林暖還是抽著她的ESSE香煙,細細的薄荷味散發在空中,怪好聞的——任冉和林暖在一起一年多了,還是第一次覺得這種煙的味道好聞。
林暖講謝謝了,不用我做惡人。
任冉說不客氣,怎么認識上他的?
林暖講就是做家教那戶人家的大兒子,上次帶出來的那個小女孩的哥哥。
任冉點點頭,抿口加了奶和糖的紅茶,道,不錯,好好談,別給中國二十一世紀的女大學生丟臉。
林暖不理會他的揶揄,反問,你呢,沒找到新的方向?
任冉聳聳肩,講,誰會看上我呀?
林暖吐了個煙圈,說,那倒也是,你太老實。
跟林暖在茶坊附近的高點俱樂部門口分了手,任冉一個人手插著口袋往東走。今天沒騎自行車出來,就是想一個人獨自走走。走到輕軌站頭的天橋下面,宓唐雄打電話過來,講我和幾個高中哥們在打保齡球,你來不來?任冉問你們在哪里玩?宓唐雄說老地方,高點。
任冉回頭看看不遠處高點**城的招牌,講,我在浦東親戚家里呢,太遠了,下次吧。
掛了電話,重重呼出一口氣,看著白霧在半空里徐徐化開,任冉想起自己后來托宓唐雄調查薩雪文的事情。宓唐雄回來報告講,他想方設法接近薩雪文的室友,獲取了大量情報,最后的分析結果是她的確有男朋友了,是個在交大醫學院讀書的男生,兩個人的感情不錯。
這次不是騙人了,也不會再有奇跡了。任冉深吸一口氣。
走到虹口公園的時候,任冉停住了腳步。公園從去年七月份起就對外免費開放了,可是在五六年前,門票還是兩塊錢一張。那時任冉和薩雪文還不敢一起進去,而是一前一后,像地下黨接頭一樣隔開來進入公園。任冉不由自主地邁進了公園的大門,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過去,做賊心虛般東張西望,生怕碰到哪個同學或者老師,那可不得了。
假山在公園的西北角。當年的任冉會跟在薩雪文身后大約二十米處左右,像是閑逛,又像是赴約,陸續走到山腳下。任冉會從西面的小路上去,薩雪文則是從東面繞過去,然后在山腰南面碰頭,接著就肩并肩坐在一起,透過漫山的樹葉給自己做成的迷彩掩護,從山腰上看下去,就是遠處的湖泊,河邊的柳樹,以及魯迅墓碑前人們放風箏的草坪。
任冉走到山腳下的小徑前,終于還是沒有上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半山腰遇見那個讓自己心動的女孩子了,但卻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學生,穿著休閑裝束,大膽地牽著手,繞過阻著通道的自己,并肩走上小徑。當年的任冉和薩雪文也不過這般年齡吧,也許比他們還大一些也說不準。山上的樹木都變得光禿禿的了,大多只有細細的樹枝撐著門面。放回當年,任冉他們是不敢這個時候上山的,因為沒有了綠的遮掩,被看見坐在一起也是一種大逆不道。
但是眼前這兩個小家伙似乎根本無所謂,或許,他們此刻的濃情,真是巴不得讓全天下都曉得的吧。
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漸漸在山道上越變越小,任冉笑了。
家教不嚴,家教不嚴。
回到家,任母已在廚房忙碌,關照他說下午任父來過了電話,可能他今晚就能提前回來,所以要好好準備一下。任冉站在廚房家門口,拿了個蛇果咬了一口,看著母親圍著圍裙炒菜的身影,覺得她比以前更瘦了,頭發雖然是黑色的,但其實都是染發劑的作用,真實的顏色,他一直沒機會目睹。
當年,就是這個身影在初中老師的辦公室里給了自己一生中唯一一個耳光,也是這個身影,站在兩年前七月某日的學校走廊上,向自己兒子前半生中最喜歡的女子深深地道了一個歉。
任冉回到自己房間,消掉屏幕保護,看見自己有一封郵件,打開,是許久未見的上官卿。他從母親那里得知上官卿圣誕節剛過就被父母送去英國念書,那個人們喝紅茶要加奶和糖的遙遠國度。
上官卿講,英國的草坪綠得你無法想象,還有徐志摩筆下的那座康橋,靈得一塌糊涂。
上官卿講,這里的氣候還不錯,可是冬天經常要下雨,像上海那里的梅雨,但是味道不如江南。
上官卿講,這里有全世界最棒的地下樂隊,有獨一無二的帶螨蟲的美味干酪,有穿著裙子吹風笛的蘇格蘭老人,但是這里沒有小餛飩,沒有豆腐花,沒有物理家教,沒有在雨天把毛巾遞給我的男孩。
上官卿在信的末尾講,我應該謝謝你的母親,是她讓你那天把毛巾遞給我,讓我認識了你;你也應該謝謝你的母親,她沒讓我和你繼續接觸,這樣,即使遠隔重洋,我也不會在夢到你的時候流下眼淚。
最后空了一行,她講,夏天的時候我就會回來,還有頓夜宵欠著你,需要還嗎?
任冉笑了,在回函上打了一個漢字,輕點鼠標,完成答復。
就在電腦屏幕上那個發送成功的小窗口彈出來的同時,他也聽見自家的門鈴響了,母親一路小跑著過去開了門,外面傳來了任冉父親那久違的聲音。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