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黑夜永生

隱藏侵略性的年輕，隱藏暴露在白晝之下的喧囂，隱藏所有讓人不安的氣息，然后你將軀體交給溫暖的被窩，而早已疲憊的思想則被寄存于漫漫長夜。

01

這件事我對人說過無數遍——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身體一旦感受到暮色四合就會不由自主地亢奮，迅速以一種罕見的抗拒姿態抵制蠢蠢欲動的睡眠，直到第二天黎明的白光如一道利劍刺破它堅固的防御。

我把所有的原因歸結于初三的時候因為備考咖啡喝得過多了，它的效力還沒發揮完全。這一套說法顯然錯誤，連自己都騙不了。若真要尋遍千山萬里追究緣由，那必定是因為我曾領略過無盡黑夜的溫柔，還有沉浸于黑暗中自己竟然那么清醒。

果真如某人所說的：堅守在黑夜里最后一刻的人，代表著人類最后的清醒。

——我想我曾光榮地做過無數次人類清醒的守衛者。

嗅著黑夜的氣息，仿佛就能給予人無窮無盡的力量，乃至靈魂都因此變得睿智。

02

每當坐在書桌前，再浮躁的心也會很快安寧下來。

最初熬夜的原因已經模糊不清了，它與我隔著一層厚厚的揮之不去的白霧。我只記得后來是因為看書看得時間太長，以至于忘記了時間早已步入夜晚。

可以把心思專注于一本書上總是令人愉悅的，因為思維單純得只知道書中的內容而忘卻了現實中繁瑣的事，人可以獲得片刻的安寧，至少是在心靈上。

剛剛看完的一本書來自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用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要是我同桌看到了這篇文那么她一定會感到很驚奇，因為我看書很快，就算是在上課時間段里我也能抽出時間在兩天之內看完將近五十萬字的《龍族》，當然，所謂的“抽出時間”是指一些非必要課的上課時間也被我征用了。我是懷著一顆敬畏的心開始閱讀這樣的世界級作品，雖然沒有因此而感到誠惶誠恐，在心底里自己卻是很嚴肅地對待。

為了仔細地看完它我幾乎一個周里每天都在零點以后入睡，有兩次超過凌晨一點。時間的深入并不代表困意越來越濃烈，因為書中布雷恩迪家族的曲折宿命，因為馬爾克斯超凡的寫作技巧，因為這本書宏大的構想實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由此一顆心開始加速跳動。

看完整本書很不巧也在一個夜里。那時夜色正濃，這座小城早已褪盡它繁華的外衣露出寂靜的本色來，昏黃的路燈燈光在我的頭頂編織起一個龐大的光暈，像是在用她茍延殘喘的余力抵抗黑夜的侵擾。我放下書揉揉酸痛的肩膀才知道鐘表指針早已跳過了一點，同時驚奇地發現地發現自己沒有一絲睡意，精力充沛像是被打了過量的興奮劑。

我合上書然后對著潑墨的天空重重嘆息，最后鉆進被窩。我知道我不能立馬就睡著，但我更清楚我不能繼續看書，否則一定會看到天明。

讓我擔憂的是天亮以后我還得背著重書包上學。

看書應該是我在夜里最常做的一件事了，尤其是找到一本好書，我會揮霍掉一整個夜晚的時光只為看完它，因為我實在不能制止自己放著書不堪躺在床上讓時間加速死亡。

《百年孤獨》里寫到：小城鎮馬孔多被突然到布雷恩迪家的小女孩患有的失眠癥傳染，最后整個鎮上的人集體失眠，一開始他們都感激涕零——終于有足夠時間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可是伴隨著失眠癥的，還有失憶。

這當然不真實，如果真的能夠永遠不睡覺而不會感到困乏，那么人類的壽命將會縮短到什么程度。

我利用黑夜做我想做的事，可是最終還是要被黑夜和睡眠淹沒，就像是《百年孤獨》里面那個注定滅亡的家族的宿命。

吳清緣用《膠囊時代》詮釋了：睡覺的目的不在全是為了休息，而是給了我們做夢的權利。

03

可是吳清緣的那篇文章題目叫做：《我喜歡寫作就像我喜歡睡覺一樣》

我喜歡寫作，就像我喜歡泡在黑夜里一樣。

我愚昧地認為，夜晚是寫作的最佳時間。

早些時候住在一個院子里，小孩出奇的多。白天要么跟他們一起玩無聊的游戲，要么窩在房間里看書，這不能說明我是個很有毅力的人，能夠像偉人一樣在鬧市里讀書，因為我不止一次吼過吵鬧的小孩子。

這樣的狀況終止于搬家后——把門一關便像是隔絕了整個世界。雖然在很多文章里對現代建筑所造就的人情冷漠表示感同身受，但是在過后卻為能夠得到這樣的安靜而暗自歡喜。

我得以擺脫喧囂的束縛，于是得以靜下心來拿起手中的筆開始臨摹大師們的作品，像王若虛說的那樣：犧牲玉帛，別人獻牛羊，老子獻蟑螂。過了不久以后就想要寫一篇在腦海里勾畫許久的故事，我曾說過的，我是個活在現實里的幻想家，腦海里總能冒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總是有稀奇古怪的故事跑到我大腦里了。

于是忍耐不住的我終于開始下筆了。

于是一發不可收拾，寫了這么長久的時間。

迄今為止，雖然拿得出手的作品幾近沒有，還因為寫作被人罵過不少次，各種侮辱各種嘲笑，可我依然能夠不折不撓地寫下去直至如今。

我很喜歡的作家說：那些堅守陣地并且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被稱為成熟作者。

我便知道我從小到大的臉皮厚的優點終于派得上用場了。

最開始的寫作時閑的無聊了，就想用稚嫩的文筆寫一些心中的故事，不然我擔憂它們會老死在我大腦里。到了后來，寫作成了我做夢的工具。

而黑夜是我最忠誠的朋友，他不會嘲笑我也不會贊美我，只會安靜地站在一旁看我寫完，直到我身心疲憊陷入了夢境他才離開。很多時候我和他相處了一整個長夜，黎明以勢不可擋的勁頭兵臨城下的時候，他才會心平氣和地遠去。

04，

很長一段時間，我自私地希望這個世界不要再有白晝，只要長夜就好。

那樣的話我就有無盡安靜的、充裕的時間可以用來看書寫作。

那樣的話我將是最能代表人類清醒的武士，我便毫無疑問地實現了兒時的英雄夢想。

05

黑夜給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來尋找我心中專屬文字的光明。

如果還記得，我希望我生命以后的時間用在白日于黑夜之上的時間之比是一比二。

如果還記得，我希望最終停止呼吸的時候是在黑夜，因為它已陪伴了太多的時光也必將陪伴我更多的時光，這些讓人刻骨銘心的日子超過任何一個推心置腹的朋友的情誼。

如果還記得，我愿與黑夜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