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車

　　黑車

　　一路上我們和大叔東扯西拉，天南地北的聊著，這讓我的無聊頓消了不少。大叔的健談和他的大度，讓我們很快就能和他開起各種各樣的玩笑來，慢慢的也是越聊越投機，越開心。

　　第二天中午，火車就快到我們的目的地的時候，大叔看了看手表上的分秒針后，再次開口，認真的對我們說：“我看你們也別去費力找工作了，兩人都很能說，口才不錯，要不來我手下做銷售員吧。”我義正言辭的說道：“君子不吃嗟來之食，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我們還是想憑我們的本事自己來生存，去闖一闖。如果一味的只想依賴好運，好運終有一天會消失殆盡的。”小松在一旁重重的點頭，附和著我的話說道：“是的，謝謝你大叔，我們自己有手有腳，如果今天不去嘗試總依賴你的幫助，你就不怕把我們寵壞成了孫猴子，大鬧你的天宮。”

　　大叔捧腹大笑，說道：“我又不是玉帝，我怕什么？再說，兩位就算是悟空，必然就有釋迦摩尼，一物降一物我又何必這么早早的杞人憂天呢？”

　　火車緩緩地駛入車站，在月臺邊停了下來。我們收拾好行李后，快速的離開車廂。在月臺上，大叔伸出他寬大的手掌，分別和我們握手告別，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問道：“確定做好吃苦受累挨委屈的準備了嗎？”我點頭，堅定的說道：“不然呢？滾回家去吃奶嗎？踏上火車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

　　此時，小松居然做出一個夸張的動作，握拳做奮斗狀，高喊一聲：“時刻準備著。”我一愣，轉頭看著他，問道：“你干嘛？”小松嚴肅認真的說道：“表，表，表個決心。”我后背汗毛立刻倒立，被他的表情和動作，語言，驚得渾身一顫。

　　大叔微笑的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緊張，放松。我們就此別過了啊，有什么事情多問問這小子，鬼主意很多的，跟著他不容易吃虧。”大叔說完，跟我們揮手道別了。

　　待大叔走遠后，我和小松這才拖著行李箱，慢悠悠的往出口處走去。“他怎么知道我緊張？”邊走小松邊問我：“好像知道我的感覺一樣？”我對他的疑問并沒有感到驚訝，老氣橫秋的說了一句：“這就是社會經驗豐富的表現，你一個小雛，看懂你太簡單了。”

　　我和小松走出車站，深深呼吸，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新的空氣，一切都那么陌生又新奇。我們像兩個出生的嬰兒一樣，對眼前這個二線城市抱著無限的幻想，充滿了好奇。

　　“先找地方住下吧！”我對小松說。我話音剛落，一群三四十歲的大媽就把我們圍了起來，嘴里說著：“帥哥，要房間嗎？”“帥哥，我們店有熱水，電視，獨立衛生間。”“帥哥要住店嗎？有電腦，可以打游戲的。”“帥哥，要**嗎？長得很好看的，白白的。”“帥哥，我們的**身材好，活好，保證你爽上天。”......

　　這些三姑八婆好像夏天垃圾桶邊的蒼蠅，在我和小松耳邊七嘴八舌的推薦著他們的小賓館，恨不得把自己的賓館缺點編織成一個個美好的優點，再添油加醋的情況下，把一切說的天花亂墜。

　　我在腦中思索著，本來就沒幾個錢，大酒店就免了吧，以我們的經濟狀況，也住不了幾天，還是選這些小賓館劃算。我目光快速的掃過身旁四周十幾個大嬸，然后看中一個比較和藹可親的大嬸，上前問她：“大嬸，一個雙人間多少一晚？”那大嬸張嘴露出一排黃牙，呵呵呵的笑著，說道：“一百二一天。”

　　我心想，不能她說多少就是多少，得殺殺價。于是我張口就說：“最多給你七十一天！”大嬸立馬“哎喲”一聲叫了起來，接著用一種說繞口令一般快速的語速說著：“七十一天，七十一天，連水電費都不夠，小伙子你這不是讓我虧本嗎？七十一天，你上哪里去找得到這么便宜的雙人間，一百二已經不貴了？去哪里找這么便宜的雙人間？”

　　我靜靜的聽她說完后，看著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想必往日已經把這些話和語速都練得爐火純青了吧。我看著她只回了一句話：“就七十，答應我們就住，不答應就算了。”大嬸對我的話，居然沒有感到吃驚。她也沒多想，對我再次開口說道：“我們各退一步，七十多難聽，八十咋樣，多吉利。”我不知道八十吉利在哪里，而七十又難聽在什么地方，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還能在哪里找到更便宜的，只得應下了。價格上也還算合理，就湊合一下吧。

　　拍板之后，我和小松在大嬸的帶領下，往她開的賓館而去。她帶著我們離開了正街，在小街小巷中穿梭，七轉八拐后大嬸突然停了下來。我們抬頭一看，眼前出現一棟六層樓的白色小樓房。墻壁上的白色瓷磚已經有點發黃，看來這棟小樓已經有些歲月了。紅色的大鐵門敞開著，門頭上掛著一塊招牌，上面寫著：“如家酒店”。我心中一陣疑惑，這分明就是個小賓館，它的前身說不定是什么招待所來的，居然恬不知恥的叫“酒店”。

　　想歸想，但是也沒嫌棄，因為以我們的經濟狀況，根本沒有嫌棄的權利。大嬸把我們帶到一樓大廳的前臺，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前臺后面，盯著電腦上正在播放的周星馳喜劇呵呵呵的傻笑著。大嬸敲了敲桌子，男子這才注意到我們的存在。然后兩人用本地方言說著什么，說完后，男子又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我：“住幾天？”我想了想，說道：“開五天吧！”男子拿起筆，在收據上寫了幾個字。寫好后對我們說：“押金一百，五天五百。”

　　我“哦”了一聲，掏出錢給了他。他把收據給我，同事給了我一把鑰匙，說道：“502。”。那個帶我們來的大嬸，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前臺后的老板也不再不管我們，繼續看著電影。

　　我和小松提著我們的行李，艱難的爬上五樓，找到502。打開房門，一股刺鼻霉味撲鼻而來。我和小松不約而同的鄒起了眉頭。屋子褐色的木門后是一條短窄的過道，一米長短，右邊是衛生間。過道后是房間，里面只有兩張床兩套被子枕頭，床頭的中間有個小柜子。床尾有個長柜，上面擺著一臺電視。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我們把行李拿進去放好，我來到衛生間。看那衛生間還不到兩平米大小，上面是淋浴蓬頭，下面就是個蹲坑，連一個洗臉臺都沒有。

　　站在衛生間門口看著床上的被子，一股淡淡的汗臭加腳臭味從被子中飄出，直接鉆入我的鼻孔，隨后沖入我的五臟六腑。我在心里抱怨了一陣，可是抱怨有什么用。我們現在還有所居，如果五天內找不到包吃住的工作，那么連這么簡陋的地方都住不起了。面對現實，那就是我們根本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

　　我走到一張床旁邊，小松已經打開電視，坐在其中一張床上，看了起來。我對他說：“松哥，昨天的早餐加上打車到火車站的錢大概五十吧，加上五百三十四的車票，今天的五百房費，我們只剩八百多了吧。”小松點頭，說道：“差不多就剩這么點了。”

　　“接下來，怎么打算？”他頓了頓，問了一句。我說：“每天找個網吧，去招聘網站上給本地公司工廠什么的投簡歷，然后買兩張本地卡，買一份人才報，使勁打上面需要招工的公司電話。”

　　說完這番話，我突然想起火車上大叔的話，頓覺也不是全無道理啊。

　　“那今天呢？”小松問了我一句。我揉了揉有點酸疼的肩膀，說道：“四處轉轉，熟悉一下環境和路線，一會去買點洗漱用品后，吃完飯睡覺。”“贊同。”小松對我豎起大拇指。

　　休息了一會，我們在附近轉了轉，去火車站附近，找到賣電話卡的小攤子，買了兩張本地卡。然后又在附近的小超市買了洗漱用品后，就回到賓館，各自洗完澡后，吃著小松爸爸友情贈送的泡面。

　　“松哥。”我一邊吹著泡面桶里散發出的熱氣，一邊說：“我們的錢得分開放。現在還剩五百多，明天我們各帶一百五，剩下的兩百多就放在行李箱里鎖好。”松哥看著我認真的神情，笑了起來說道：“陸哥，你是不是看這小巷子太背，容易被人打劫，怕個毛線，誰敢動我們，我兩一起揍死他。”

　　“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吸了一口泡面，嘴里一邊咀嚼著泡面，含糊不清的說著：“你就只知道打打殺殺的，這不是在老家，還是能忍則忍。錢分開帶，要就給他我們也損失不了多少。別工作沒找到我兩先躺下了，保命不保面，懂嗎？”小松想了想，罵道：“真***窩囊。”我回了一句：“要是錢全沒了，更窩囊。”......

　　第二天一早，九點鐘我們就起了床。各自又沖了個熱水澡，草草的吃完泡面后，就出了門。我們一邊找著網吧，一邊留意著街邊的店鋪有沒有招工信息，卻一無所獲。現在我總算理解一點，什么叫人生的無奈。走了一里多地后，看到一家網吧。我和小松又在四周轉了幾圈，看著街邊的商鋪都沒有任何招聘信息，我兩只得走回網吧。

　　拿出身份證，登記之后開了兩臺機子。我和小松先打開文檔，在網上找了個簡歷作為樣本，仿做了一個。我隨身帶著一個U盤，把我兩的簡歷存了一份U盤里。然后，開始在網上瘋狂的投簡歷，從普工到白領，我都投了個遍。可是因為性別年齡以及學歷問題，幾乎都是石沉大海。不是學歷不夠就是工作經驗不夠，要不就是性別不對。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們一開始的高漲情緒已經化為了陣陣失落。我看了看電腦右下角，已經晚上八點了。我叫上小松，結了帳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趕。出了網吧，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這時，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夜色下雨幕中的這個陌生城市，和白天完全不同，這讓我們馬上成了路癡，這也意味著，我們好像迷路了。

　　本來想走回去的我兩，卻在十五分鐘后發現，越走越遠，我記得白天到網吧也就二十分鐘的事情，難道我們真的迷路了。

　　正在這時，我看到一個公交車站，我叫上小松，就往公交車站而去。到了公交車站時，我們渾身幾乎已經全濕了。在站牌邊仔細一看，天不絕人，還真有到火車站的公交車。

　　還來不及高興，就看到一輛公交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了公交車站旁。售票員從前門探出頭來看著活像落湯雞的我兩，問道：“坐車不？”我環視四周，發現公交車站上，只有我兩人。周圍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路燈時暗時明。再看那公交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妥之處，心頭不由一緊，總覺得有種不好的感覺。還沒等我說什么，小松已經問：“去火車站嗎？”

　　那售票員說道：“去的，上來吧。”小松叫上我就上了車，我也莫名其妙的跟了上去。來到車廂里，看到車里除了司機，售票員和坐著的七八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之外，再無他人。車廂里一絲燈光都沒有，我和小松找了個位置坐下，我猛然想起，公交車前面頂上，怎么沒有線路標識。心里暗叫一聲：“不好，黑車。”可是已經晚了，車子已經發動，滾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