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我在校園外小松家的雜貨店門前和小松會合,他的家人已經為他收拾好了一切的行李。小松的妹妹李瑩淚眼婆娑,一副依依不舍,相比之下我的出行沒有他那么隆重,倒是顯得有一絲冷清。上前和他的家人寒暄了幾句后,我兩并肩拉著行李箱跟他的家人揮手道別,然后打車往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我身上帶著大概一千塊錢,除了母親悄悄塞給我的六百塊錢之外,其他的都是我這些年里,平日積攢的零用錢,在前一天我已經把它們去銀行的柜臺上換成了整數。里面多是一塊五塊,甚至還有五毛一毛的紙幣。我至今還記得柜臺后工作人員那張臉上的肌肉,在一邊清點數額的同時一邊抽搐的樣子。小松身上也就帶著八百多,我兩的錢加起來還不到兩千。因此,我們放棄了坐飛機的選擇,只能去坐火車。除了這點少的可憐的票子,我們還帶著小松父親友情贈送的兩條香煙,以及幾瓶礦泉水和幾桶泡面,開始我們的青春,新的生活。
我們花了五百多買了兩張硬座票,那時候正值暑假期間,臥鋪票是很容易買到,但是考慮到我們的經濟狀況并不是很理想的情況下,我們只得放棄硬臥的選擇,退求其次買了兩張硬座。
小松這廝是第一次坐火車,對于他這種從來沒有出過老家城市,從小到大都是在我們家所在的校園附近徘徊的人來說,汽笛聲和車輛在全金屬的鐵軌上摩擦的聲響是可以讓他興奮半天的。而我,則顯得淡定很多。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我幾乎都坐過。火車對于我來說并不陌生。記得五歲那年,父親去首都參加什么學術會議的時候,就和他一起坐過火車,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車。
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狗屎運不錯,在鐵道部還沒設法解決春運一票難求的時代,我們居然買到了當天的車票;雖然那時候并不是春運,但是我和小松還是為我們的狗屎運而喝彩了半天。在踏上火車,放好行李的那一刻,我就在心中默默發誓:“路學,從今天開始,不許再和家里伸手要一分錢,再要你就自己自斷左右臂吧。”
在長達大約26個小時的車程中,起初我看著小松的興奮發呆,聽著他對窗外匆匆而過的景色大喊大叫:“哇,陸哥你看,那山如何如何!”“陸哥陸哥,你快看,大河大河!”我看著他興奮的差點手舞足蹈,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初中地理馬老師要在你旁邊,保證讓你從現在開始站到終點站為止你信不?那是長江,你以為是你母親娘家村東頭大樹下以供村姑們邊八卦村西張老漢七十歲還在**邊洗衣服的小溪嗎?”
小松“嘿嘿嘿”的傻笑著,我無奈的搖頭。對于小松,我怎么損他他都沒什么怨言,當然我們也時常會互相譏諷為樂。我對他說:“你慢慢的興奮,我去抽支煙。”他疑惑的看著我,好奇的問:“你不會在座位上抽嗎?”我罵道:“這是空調車箱,抽煙到車廂的結合部這是常識。”說完,起身往結合處走去。我一邊抽煙,一邊給小梅發了一條短信。小梅是我在學生時代的女朋友,不,準確的說現在應該是前女友,因為在中專快畢業的時候我們分手了。我快速的按動手機鍵盤,打出:“小梅,不要嫁給那個官少爺了,讓紀委把你爹帶走吧。不要為了他的前程,而犧牲你的幸福,本來就是因為你爹他自己貪導致的今天,罪有應得!等陸哥賺了大錢,一定回來娶你。”然后點擊發送,把內容發了出去。在我的香煙快燃燒殆盡的時候,小梅回了我三個字——去死吧!
我看到后開心的笑了笑,沒再回復,而是把手機放回口袋。抽完煙后,我順路上了個廁所才回來,對面的大叔已經開始泡面。我無聊到仔仔細細的看著他把包裝撕開,打開泡面,撕開調料包,然后放入其中,然后拿起桌下的保溫瓶,倒入開水最后耐心的一邊看報一邊等待。
泡面的陣陣飄香讓小松食指大動,他看著我問道:“哥你餓不餓?”我說:“不餓,我剛才發了個短信就飽了。”他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壞笑的看著我說:“你又調戲小梅了吧?”我說:“知我者李松也!你吃吧,讓我自己樂一會。”
小松也不矯情,自顧自的拿出一桶泡面,開始泡了起來,一邊弄一邊說:“你說她圖什么?”我搖頭說道:“不知道,據說是他爸太貪被紀委盯上了,然后她未婚夫的父親拍著胸膛,只差沒把肋骨拍斷的給小梅保證,只要你嫁給我兒子,你爸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哦。”小松恍然大悟,然后說道:“這世道,不是官少爺,就他媽得是有錢人。這個道理,刻骨銘心啊!”
是的,用今天的話來說,你怎么的,再次也要是個高富帥吧。我以車窗為鏡,看著我映照在窗戶上的依稀容顏,父母在高富帥上,只給了我180的身高,其他的帥和富全然沒有。
我對小松說道:“這**我們這輩子是做不了的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生活,你我都不向往。你看,這次我們出去,如果運氣好賺了大錢,以后我們的兒子就可以和莊里四少提著鳥籠子,拿著小折扇在大街上看到美女就圍上去,*笑著說‘妞,來給爺笑一個’。”。
我才說完,小松還沒來得及狂笑,對面的大叔在不經意間對我投來了一個不易察覺的鄙夷目光,在零點零一秒后,用語重心長的語氣對我說道:“小馬初行嫌路窄,雛鷹展翅恨天低。你們以為,社會真的這么好混?沒有多年摸爬滾打,吃不了苦不能忍受各種打擊,是不能發大財的。運氣在差點的,一輩子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了。要是誰都像你想的那么容易發財,滿大街的早就都是李嘉誠了。”哎呀,我這暴脾氣,你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還說教起我來了。
聽他說完后,我雙手抱拳,和武俠小說上的高手一樣,朗聲對大叔說道:“初次見面,敢問大叔這番高論是來自某位近視一千度的教授,還是自己的實踐得來的。”今天不讓你下不了臺,我就不姓路。
“我又沒聾,你能不能小聲點。”大叔伸出小拇指,一邊挖著耳屎一邊對我說:“看你的樣子,也就是十七八歲吧。我有你們大的時候也是在打工,混到如今也只是個不起眼的公司里小小的經理,還是逃不了繼續給人打工的命運。社會永遠比你們這些雛,想象的要艱險和困難。”說著把手指甲縫中的耳屎,往過道方向一彈。
我不服氣的看著這個大叔,仔細打量下發現,他個子雖然不高,卻是很結實,滿臉的胡渣和那深邃的瞳孔中,總浮現出一種滄桑感。老練,成熟夾雜其中,無法用文字來形容。
我問道:“大叔你那沒規律生長的滿臉長短不一的胡渣就出賣了你,你是搞藝術的或者是被退稿而導致落魄的畫家吧?你都落魄到沒有錢買剃須刀了,還有心情說教我們啊!”大叔聽了我的話沒有生氣,本能的伸手一抹臉頰,然后大笑道:“我這是進來幾日都沒睡好的緣故,不過也確實忙的好久沒刮胡子了。小伙子嘴倒是挺能說啊,我欣賞你。”我急忙擺手說道:“免了。”然后挽著小松的手臂裝作害羞的說道:“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小松渾身一顫,呲著牙倒吸著冷氣說道:“咦,被你這么一挽,這輩子的雞皮疙瘩都全掉光了。”
大叔也開懷大笑笑著說:“小伙子別誤會,我不是**戀。我的意思是,你有一種讓老板看了就像錄用你的感覺。是出于一種,上司對下屬的欣賞。你叫什么名字,不介意告訴我吧!”
我突然警覺了起來,小時候我老娘就經常和我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告訴他們你叫什么,家住哪里。雖然我現在長大了,按我的年齡已經不受未成年保護法的保護了,但是我還是有這這方面的警惕性。
為了不造成尷尬,我以一個很有禮貌的微笑看著大叔,說道:“我叫二蛋,他叫三蛋。”小松看著我,用諷刺的口吻說道:“你咋不叫混蛋呢?”我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那你就是王八蛋?”大叔又是一陣大笑,然后擺擺手,他似乎能看懂我的心思一般,嘴里說著:“有警惕性是好事,這樣不易吃虧。既然不說,那就算了。”一邊說著,一邊從外套里取出一個小盒子,從里面拿出拿出兩張名片遞給我們,接著又說道:“我看你們也是到p市的吧,社會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混的出人頭地的。希望你們做好吃苦,受苦,受委屈的準備。如果實在找不到工作,可以來找我。”我看了看名片,上面寫著:福祿珠寶城銷售部經理——張石。
我收起名片,說了聲“謝謝”。
心里卻思索著大叔的話,社會真的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嗎?還是說,就如同大叔說的一樣,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我們危機四伏,一定要多留個心眼。
正在想著呢,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我趕忙掏出來一看,是母親發來的短信,她是這樣說的:“兒子社會險惡,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混不下去,給媽打電話,媽接你回來。”
我可以不信大叔的話,但是我不能不相信我媽媽。看著我媽都這樣說,讓我的心開始產生了一絲迷茫。
社會,真的好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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