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話你所走過的路

你所走過的路

記得不久以前有任課的老師說過，在我們六樓的三個高一頂尖班級居然是個“三無”。所謂的三無，就是無吊扇、無投影儀、無多媒體設備，所以有很多不便，不僅是老師上課純手工操作感到累學生課余時間也覺得無趣。直到高考后學?？粘隽艘粭澖虒W樓，某天班長突然熱血上涌慫恿大家搬到高三舊教室里去，我們躍躍欲試了好久，卻直到今天才得逞。

——很不湊巧的是，我們要搬進去的教室是我喜歡的那個高三女生的原班。

就像是物是人非，人去樓空，這多少會讓人有些傷感。

畢業典禮那天我曾跟她到這個教室過，不止一次。我替她提一袋子用來送給老師的盆栽，雙手沉重卻又裝出一副很輕松的表情，她跟幾個同學邊走邊聊，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好像就是那好幾個一眼吧，才讓我忍住沒有把手中的袋子像扔垃圾一樣扔得老遠。

她推開那間教室門，讓我把袋子放在講臺上，然后她細心地打理那一盆盆郁郁蔥蔥的盆栽。我坐在她的位置上——第二組第二座，像個小學生一樣乖巧地看著專注于手中事的她，表情平靜安和，心里卻彌漫著揮之不去的傷感。

她們丟了很多垃圾在教室，地上易拉罐、紙屑和塑料袋比比皆是，我的腳下是厚厚的一疊試卷，是一疊被撕碎的試卷。

就像我曾經說過的：我高中畢業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把所有曾經讓我飽受折磨的試卷一張張撕碎，再一把把扔得滿天飛，我覺得我不可能做到，因為我在初中就有這么說過?，F在有人把我想做的都做了，我揚起欣慰的臉，看到黑板上寫著不少島國**名字的各種字體，突然對這群不一樣的高三學生感到深深無語。

這是第一次進這個班，因為太過注意她而忽略了周圍的一切，所以教室什么布局都全然不知。第二次就是畢業典禮進行不久就下起了雨的時候，我找來傘在電話的那一頭聽到她很大聲地喊，我在教室里。于是第二次走近這個以后我會越來越熟悉的教室?？墒?，第二次我僅僅只是看一眼，然后就到樓下的大廳里等她了。

而我現在知道這里頂多算“兩無”，因為就在我的頭頂就有風扇吱吱呀呀地響動，除此以外真的什么都沒有，倒是插座特別多這方便了不少住校同學的手機充電。

“喬遷新居”是在下午，從早上開始就是陰雨霏霏，路面一貫的濕潤，我不得不懷疑我住在一座泡在雨水里的小城。搬進教室之前必須徹徹底底地做一次清潔，可我來遲了，最后只剩下一些墻上的“遺跡”還來不及打掃。我搬來板凳墊在上面費力扯下教室后面心愿墻上的心愿便利貼，撕下一張一張，然后小心翼翼地收集好，在一個同學疑惑的目光中把這些小小的或者宏大的“心愿”收到書包里面。

我只是突然想到，也許其中也有她寫下的一張心愿。

那天晚自習我一直都在看第二組第二桌的方向，想象著她坐在哪兒會是什么樣的，想象這間教室以前是什么樣的，然后越想心里越像是有被什么堵塞一般難受，難受得忍不住想要再把有關于她的回憶反復一遍——必須要用這樣的方式折磨自己。

那天晚自習有風夾雨飄進教室，讓我覺得格外寒冷，就像是由內而外，從心臟深處一直冷到皮膚表層。

——我突然開始矯情地想念那些逝去的歲月了。

人總是這樣，即使人已經不在了，總要做點什么來緬懷以安慰自己不能遺忘不能平息的內心。我還會在這座學校呆很長時間，她走過的跑道，她坐過的石凳，她看過的一年一年一成不變的學校風景我都將一一走過和看過。

也許我會很悲哀地發現，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帶上了她的氣息。

她已經不在這里了，卻又無處不在。

我也很深刻地知道這便是擺在我滿前的現實，是我無法挽救的現實。

我還記得——

那天她在講臺上忙碌，齊肩的黑發自然地垂到布滿灰塵的桌面上，認真如她自然是沒有發覺，我有涌現過要替她捋順頭發的沖動，但理智告訴我：我和她沒有那么親密——我不可以那么做。

那天我們一起撐著傘走出校門，那是我第一次距離她那么近。

我就跟在他的后面，看著她單薄的背影，被積水浸濕的帆布鞋一步一個腳印向前延伸，心里那異樣的沖動又死灰復燃，我想勇敢地拉住她的手，就站在雨中將我昨晚思慮良久過后的表白對她說出口。我想緊緊地把她擁入懷中，甚至揉進自己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