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不斷流轉,越過百年,經過幾代之人眼、耳,變換形式只為體現它曾經的風貌。口頭語的傳遞,文字的記載,影視的翻轉復制,都存在一個目的,聽我中國,讀我中國,看我中國。
這不是第一次讀林覺民的《與妻書》,但這卻是第一次為之有感,為之淚眼朦朧,也是第一次明白其中的含義,當然這種明白不可能達到徹悟,只是自己心中明了的些許內涵,僅僅是這微薄的明了,就足以讓我觸碰內心那柔軟的角落,讓我有足夠的眼淚和情緒去為那段往事傷懷、悲痛。
第一次讀《與妻書》是一個朋友寫的翻版,題目就叫《與妻書》,是文言文與白話的結合體,大概內容講述的是他與他的初戀之間的故事。從相遇、相知、相戀再到像所有初戀之間的感情一樣,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姿態結束,再到后來回憶起來會有滿滿的幸福感,有充足的理由去為那段清新的感情奢侈的付出自己的感情。在看過朋友那篇文章后,用各種方式找到了《與妻書》的原版,不明白當時的自己為何沒有為這樣一段傷感的佳話而傷神嘆息,只是用右手輕微的移動鼠標,點擊關閉網頁。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大篇文字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別無他感。然而,就是這封百年情書,在不久前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時,情感就像源源不斷的洪水一樣流露出來,有時是輕微蕩漾,有時是憤怒沖擊著我的內心讓我坐立不安,讓我想要展現無限的英雄情懷,讓我在時間逐漸被分崩離析中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最終,它還是沖破了內心的枷鎖,逃了出來,跳躍在紙筆之間,使它的身形漸漸清晰,不再透明。這時的我,內心之火熊熊燃燒,呈現出亢奮的狀態。
“耿莉,你有沒有看......”當舍長以這幾個字展開一個話題時,我就知道,一定是有好文章出現了,或是有什么文字流經過心里并霸道的占領一塊領地,插上一面彰顯勝利的小旗。這一次出現的文章就是與林覺民有關,不是他的《與妻書》,是一片主寫他和意映的文章。舍長用手機搜索出整篇《與妻書》,并把它抄寫在一個小本子上,從舍長的字跡里,我能想象到她抄寫《與妻書》時的樣子,一筆一劃的認真抄寫,文章給她的感觸,讓筆下每一個字都充滿力量。嘴一張一合是在默默閱讀,讀到動情處甚至會停下手中的筆,靜靜思考。一顆透明的心,就是這樣被體現了出來。
有些文章只適合讀一遍,當你讀到第二遍時不僅沒有了當時的心情,還會有乏味的感覺隨之出現,但有些文章,只讀一遍是萬萬不行的。一遍你無法讀出感悟,一遍你無法真正懂得內在含義,一遍你無法擁有因它而延伸出去的幻想。自然也就不會有后文的設身處地。所以,你只能一遍遍的讀,讀到紙頁的邊角都因頻繁翻閱而卷起成好看的形狀。林覺民的《與妻書》就是這樣,從我開始讀它再到想它,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把那幾張手抄紙撫摸了多少遍。就是這樣的反復閱讀,讓我在每一遍讀過之后都會有一些新的感觸。
“意映卿卿如唔”,當林覺民寫下這六個字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呢?在那樣危急的時刻,他是否會因過度悲傷而痛哭流涕道無法下筆。意映,這個他一生中最愛的女子,他把悲傷全丟給了她,但他知道,她懂他,所以他才會寫下“吾作此書時,尚為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這樣的句子。他有很多話要對意映說,僅僅這一封信是不夠的,可是他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當日的中國,他的志向,盡管他的內心有再多的百轉千回之感,他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他不愿看見流離失所的人民,不愿看見整個國家還在劃分著那不平等的帝王將相和販夫走卒。想到此,盡管他早已預料到了結局,再盡管他也渴望自己與意映、依新還有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幸福的生活,可是他那一腔熱血讓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再去兒女情長,他只有將自己對意映滿滿的愛封存在這封《與妻書》里,開始“淚珠和筆墨齊下”。
我無數次幻想林覺民在寫這封信時的狀態,是怎樣被痛到不能自已的表情,還有那我無法感同身受的他那錯綜復雜的心情。當下,追溯百年前的事跡,自然是沒有辦法解之透徹,悟之其感的,畢竟我生于這個風平浪靜的年代里,沒有動亂,更沒有什么以國事為重的大志。若我生于那百年前,或許會尋了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大流,更不會有今天這般感悟,也不會有著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再或許還會服從了那腐敗的大清,在世間茍延殘喘的活著。但我又怨自己沒有生于當日之中國,沒有完完全全感受當時之感,只是在這里憑借自己那薄弱的想象寫下這大片的文字,然后獨自在這里努力的追溯再追溯。
“吾至愛汝”,林覺民在信中多次這樣表述過,無法與愛人相對而言,只有自己面對紙張訴心中之情。遠方的意映一定每日在為下一次的相見而等待,一定也在用嘆息與他相輝映。在這不久前,他們相見過,意映沒有料到那會是最后一次相見。那時的林覺民一定是料到結局的走向了吧,他日日買醉,想要對意映表述自己心中之志,卻怕意映為自己擔心受怕,當時的意映還是個有身之人,這樣的險是不可以冒的。“第以今日事勢觀之,天災可以死,盜賊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輩處今日之中國,國中無地無時不可以死!到那時使吾眼睜睜看汝死,或使汝眼睜睜看我死。”這應該是林覺民在整封信里留下最憤怒的情緒吧,他也在怨恨過自己為何要生于當時的中國,那樣動亂的年代,推翻大清的史事在那時一一上演,恰好他又是其中一個重要的角色,更是沒辦法舍棄人民保全自己的。他犧牲自己與意映的幸福,為當時的人民,甚至也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我們,某求生的希望,解除捆綁千年的繩索。他的怨恨,他內心稍許的不平卻被一個女子輕易地撫平。“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
1911年,廣州起義,幾百人對戰幾萬人,結果可想而知。沒有奇跡,也沒有一絲獲勝的可能。林覺民就是在這戰敗后,走向刑場。他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走向這次戰斗,麻木的人民只能用血腥來喚醒。再換一種說法,其實也是對大清的一種解脫,傀儡皇帝溥儀,沒有任何權利,被不屬于自己國家的人控制著。那是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若沒有那時的起義,何來今日的中國。萬千國人心中之感,僅僅用感謝、尊重這樣的詞語是無法表述的。
我在想,像意映這樣一個贏弱的女子,收到這封《與妻書》時是什么樣的心情,其實一切的一切她是明白的吧。林覺民心中之志,她也是了然于心的吧。那她收到這封信是又是怎樣一種坐立不安,又是在輾轉多少次后才顫抖著雙手將它打開。即便她再想忍住淚水,也會在看見熟悉的字跡的那一刻噴涌而出吧。她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信紙上,與他早已被風干的淚水融合,再一次將字跡氤氳開來。她沒能如他所愿的健康的生活,在生下第二個孩子的三年后,抑郁而終。
“家中諸母皆通文,有不解處,望請其指教。當盡吾意為幸。”和舍長探討過這句話,心想林覺民在寫下這句話時的本意并不是讓意映指導自己的諸母讀懂信的內容,而是讓她告訴諸母自己的志向,讓家人不要因為他而傷害了自己的身體,讓諸母明白自己不是不顧一切的去戰斗。可是他是以怎樣的心情把這樣的事交給意映來做的呢?對于他的死,意映定是最傷心的人,這樣的事她是否又能做好,是否能忍住自己悲傷的情緒,而去傳達他的意思。我想,她能。作為林覺民的妻子,她能。作為最懂林覺民的人,她能。最為最愛林覺民的人,她能。
“吾至愛汝。”“吾真不能忘汝也。”“吾誠愿與汝相守至死。”“吾靈尚依依旁汝也。”
“—慟。”
—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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