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先秦后漢之匈奴（十六）：針尖對鋒芒

　　我們是匈奴人啊，天生的就靠放牧過日子，順帶著搶劫一些不愿花錢買的東西。不搶劫，日子，那還能叫日子么？

　　當(dāng)然不能。可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總不能把日子坐成月子吧？

　　何況現(xiàn)在，我們沒有去搶劫，反倒被人搶了。

　　這可讓我們這些天生的強盜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天理何在？公道有無？

　　出兵，南下，搶劫！

　　公元前一二五年夏天，匈奴大單于伊稚斜親自帶數(shù)萬鐵騎入侵代郡，斬殺漢朝太守恭友，擄掠民眾一千多人。當(dāng)然，只要是能帶走的，統(tǒng)統(tǒng)帶走，帶不走的，比如房屋、木料、農(nóng)具，只有一種解決辦法，毀掉。

　　這是報復(fù)，也是本性所使。

　　當(dāng)然，如果你站在伊稚斜的位置換位思考一下，你就會明白他為什么要親自帶隊了：匈奴的各位兄弟，瞧見了吧，我敢、也能帶領(lǐng)大家發(fā)財，那個於單，他，能行嗎？

　　篡位者總是要證明自己才是最適合坐上寶座的最佳人選，為了鞏固自己的頭領(lǐng)位置，總要不斷地折騰。

　　對，折騰，就是這個詞。

　　同年秋天，伊稚斜再次入侵，這次的目標(biāo)是雁門。

　　如同電影回放，沒有一絲懸念，結(jié)局相同，匈奴又劫掠一千余人，當(dāng)然，鍋碗瓢盆那些能用的東西全部帶走，房屋什么的，一把火燒了精光。

　　兩次較大規(guī)模的入侵，收獲還算說得過去，伊稚斜大喜過望。如同一個在賭桌上一帆風(fēng)順的賭徒，伊稚斜準(zhǔn)備加大砝碼，大干一票。

　　公元前一二四年，匈奴三隊入侵，每隊三萬人，這次的目標(biāo)，三個地方，代郡、定襄、上郡，結(jié)果呢，這次，伊稚斜又壓對了寶，三隊共劫掠幾千人，大獲而歸。

　　這個生意好啊，一本萬利。

　　在伊稚斜幾次行動成功的感召下，匈奴右賢王受到極大鼓舞，不斷地組織隊伍小規(guī)模的侵略朔方郡。右賢王有著滿腹的怨氣呢，朔方郡，在秦朝末年無兵護衛(wèi)時，被匈奴人占領(lǐng)，而統(tǒng)轄者，正是右賢王。

　　亂，不是一點亂，是相當(dāng)?shù)膩y。

　　漢朝北方邊境，狼煙頻傳。

　　我這里是一個國家，不是賭場，不會允許你匈奴人不斷的壓大壓小的豪賭，出來混，是要還的。

　　大漢皇宮里高高在上的號令者，正是漢武帝劉徹。

　　這是一個絕不允許別人從他碗里舀羹湯喝的人。

　　我不是賭場老板，而是大漢王朝的皇帝。我大漢朝，經(jīng)過了六七十年的養(yǎng)生休息，國庫里已積攢了足夠的金錢和糧食，而前些年的不斷累積，正是為了今日戰(zhàn)爭的消耗。

　　你匈奴，是夠大，可你知道我大漢的強大么？

　　公元前一二四年春天，大將衛(wèi)青率六將軍從朔方、高闕出發(fā)攻擊匈奴，軍隊十萬人。

　　要說匈奴的右賢王，粗獷本色，平日里好的好酒好肉，愛的是騎著快馬領(lǐng)著手下打家劫舍。

　　再有幾天，大家伙可要出力了，漢朝這次出動了十萬大軍，要跟我匈奴決一高下。大家伙，今晚上好好喝一頓，休息好，一定要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頓教訓(xùn)。

　　是啊，漢朝人離得遠(yuǎn)著呢。

　　但喝無妨。

　　臨戰(zhàn)前的興奮、渴望、與不安，只有美酒才能稍稍平息一下。

　　右賢王的軍帳里，大家痛飲高歌，歡快無比。

　　如果右賢王了解這個領(lǐng)頭的年輕將領(lǐng)的行程，只怕，喝酒就不會這般的痛快。

　　那時候，有痛，有快。

　　痛的是心，快的是逃跑的速度。

　　漢軍大營，燈火通明。

　　六將軍一個個靜靜安坐，沒人說話，大家都沉默無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太遠(yuǎn)了，漢軍大營離匈奴人整整六百里，六百里啊，要一夜疾馳，萬一天亮了，匈奴人休息了一晚上，精神飽滿、意氣風(fēng)發(fā)，那時候漢軍個個疲憊，還不是要被匈奴人痛毆。

　　必須連夜出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如果等到天明，匈奴人萬一撒腿就跑，我們想打，也打不著，后勤供給困難，人生地不熟的，到那時候，叫天天不應(yīng)，喊地地不靈。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這是我們漢朝大軍與匈奴人第一次大規(guī)模碰撞，務(wù)必打出漢家的威風(fēng)，一定要讓匈奴人知道我們的厲害，要讓這些入室搶劫的強盜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進攻，連夜進攻。匈奴人絕對想不到我們敢連夜攻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大功必成。

　　漢朝大軍悄無聲息的摸黑進軍。

　　風(fēng)，是大風(fēng)，沙，是黃沙，草，才露出青芽。

　　前面，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陷阱，還是渴望已久的勝利。

　　塞內(nèi)威嚴(yán)又高大的皇宮里，有人，同樣的渴望，一般的焦灼，渴望著一洗平城之圍的國恥、呂后被戲的羞憤、和親的無奈、被人破門而入的尷尬。

　　他，又會等來什么樣的戰(zhàn)報？

　　洗洗，睡了吧？

　　可怎能睡得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