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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蜻蜓  文/無腳鳥

  (1)

  天色藏青,放眼望去盡是黑,罩在頭頂上,像虱子眼中碩大無朋的蟹殼。幾點暗星綴在上面,是殼上不明不顯的斑點。陰慘慘的,沒有月亮。

  如果燈是地上的星,遠比天上燦爛的多。星漢燦爛一片,從通惠門延綿到火車北站,以及看不到盡頭的路的這邊和那邊。銀燦燦的,像神話故事里的天河。

  我從的士上下來,站在口字式廣場入口。形形色色的人從我面前走過,帶著各不相同的表情,背、扛、抬、抱、掛、挎著各種各樣的東西。車站永遠龍蛇混雜,是最熱鬧的地方。一排穿軍綠色短褂的民工坐在地上,或倚著墻小憩,或抽著煙,一張蒼黃的臉上凝固著幾十年日積月累的疾苦。離家遠行的孩子一臉不耐地聽著父母的嘮叨,不時點頭應付。摟摟抱抱的年輕情侶從KFC中出來,端著冷飲,談笑風生。一個駝背婆婆向我兜售充電寶,我微笑著搖頭,拍了拍斜跨在肩上的背包,示意早有準備。臨近進站口的時候,我停步抬頭,果不其然看見兩個銀鉤鐵劃的紅澄澄的大字在最靠近穹頂的地方招搖,作為一個城市的招牌。

  “那么多年,可一點沒變。”在心底嘀咕了聲,我走向人海更深處。

  舉步維艱地在人山人海里跋涉,擠進去,再擠出來,肚子上莫名其妙吃了好幾道手肘子的偷襲。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登上車廂,怎料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先進去的一部分人搶占先機,堆在過道上,踮起腳尖,往行李架上擱行李。其他人見了紛紛效仿。本就狹窄的過道被堵得更加水泄不通。我和后進去的一干人被滯留在門口,動彈不得。前面有人不堪擁擠向后退,后面有人怕上不了車向前推,進退維谷中,被擠成了夾心餅干。一個國字臉的乘務員皺眉看了看手表,眼見到點了,不斷呼吁大家先行坐好,發車后再有秩序放行李不遲,可惜無人搭理,一個人無趣地唱著獨角戲。另一個鵝蛋臉的女乘務員招呼沒上車的乘客趕緊從下一節車廂繞過來,快發車了。

  轟隆隆!

  模糊成一團的夜景開始后退,火車緩緩前行。一車廂的人魚罐頭似的擠在一堆,各種音色混雜在一起,鬧騰的不像話。有人破口大罵,說不知被哪個王八蛋揩了油,摸了屁股;有人痛苦呻吟,被行李架上掉下的皮箱砸了腦袋;有人捂住嘴,不知道誰放了個屁;有人手被刮了,鞋被踩了……整個的像一車被送到屠宰場的豬,出于本能不知所謂地在嗥。過了會兒,乘務員沉穩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上的喇叭里流出來。人群在指揮中徐緩有致地行動著,散亂的局面終于有所控制,頗有些運籌帷幄的味道。

  半小時后,我終于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被折騰得身心俱疲。這時候一個體態嬌小的學生模樣的女生從車廂另一頭拖著個粉色大皮箱走過來,一臉疲態,顯然也歷經了同樣的折磨。她看了看捏在手上的票,又抬頭看了看我腦袋旁邊的號碼表,確定無疑后將橘色背包卸在我身旁的座位上,然后彎腰,試圖舉起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皮箱。

  “用不用幫忙?”我朝她友善一笑。

  “麻煩了。”她沒有推辭。

  “挺厚實的。”我把手放在皮箱邊沿的塑料把手上,用力往上一托,半截皮箱落在了行李架上。我再左右挪挪,確定將其放置得穩妥,不會在顛簸中掉下來。

  “謝謝。”她道過謝,沖我友善一笑,側身讓我進去,然后無話可說了,自顧自地掏出手機聽起了音樂,一副謝絕交談的模樣。我知趣地閉上了嘴,看著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致不停咻地一下在視野里跳進又跳出,心里突然沒由頭地一悲。

  (2)

  冷冰冰的電子女聲將我從睡夢中喚醒,挽起袖口一瞅,方才凌晨三點。火車已經出川,駛入陜西境內。窗外一塊鐵皮上涂著安康兩個淡紅大字。大概年久失修,顏色褪得厲害,有種斑駁蒼涼的感覺,尤其時隔十來個年頭重新再看。唯一不變的是那熙熙攘攘的人,老的死了,還有新的誕生,無休止地演著聚散離合的人間悲喜劇。

  車停穩了,有人下去,有人上來,像約定好了一樣。我習慣性掏煙來點,發現煙盒已空空如也。既懶于走動,又怕出聲會將身旁的女孩驚醒,我只好招手示意游走的商販。所幸那人眼疾手快,眨眼便遞上一包黃鶴樓。我準備去吸煙室抽煙,身子剛才略微移動,女生的腦袋就已擱在我的肩頭,如果走開,勢必將其弄醒,我不得不正襟危坐著。

  車再前進,風從窗口呼嗤嗤地灌進來。女孩一頭烏發柳條似的亂顫,不時有一兩根蕩到我臉上。癢癢的,有種挑逗的意味。盡管是盛夏,下半夜的風多少裹著些涼意。我把窗縫拉小了些,猶豫片刻后,終于將包里的襯衫取出,搭在她身上,心里頭有些惴惴不安——對一個陌生女孩這樣悉心,尤其是漂亮可人的,連自己都覺得好像別有用心。

  我苦笑一聲,別過頭,瞅見溫柔月光下熟睡的她。一張削尖的鵝蛋臉干凈白皙,細長的睫毛從閉合的眼里羞滴滴地探出來,和搭在額前的一綹兒劉海隔眉相峙,小巧玲瓏的鼻翼微微張合,傳出輕微的呼吸聲,嘴角掛著一抹會心的淺笑,大抵做到美夢了。這大概是每個青春年少的女孩的睡相,和她們的夢一樣美。

  一抹光亮在眼皮上跳躍,把我從半醒半睡的狀態中拖出來。一睜眼,遠遠地可以見到遠山逶迤,一輪紅日掛在樹梢,像只在樹上安營扎寨的火鳥。我挽起袖口,七點半,是華山境內了。十一年前我第一次遙看華山時,情不自禁想起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登時心頭豪情萬千,想和山內的令狐少俠醉酒尋歡,一較高下。縱使他早和盈盈遠走江湖,總還有思過崖、玉女峰可以憑吊。如今再看,華山不過是山。

  “想起不開心的事呢?”在我遐思之時,女孩已經醒了。面對詢問,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驀然想起一個落空的約定。那時我和她信誓旦旦約定某個暑假攜手領略一番華山天塹長空棧道,后來不知是因為分手后無言以對,還是畢業后再沒有暑假這個概念,終于不了了之了。在我們已經渡過的漫長的三十年里,不知道許過多少這樣的空頭支票,往后更長的日子里,因為逞一時之快,當然還會有更多。嗤啦啦從窗縫鉆進的風在我臉上扇了個巴掌。

  “喏,謝謝你的襯衫,花紋很好看,也很溫暖。”女孩將疊好的襯衫遞給我。陽光下的笑容好像涂上了金色的泡沫,顯得夢幻而燦爛。

  “該我謝你才對。瞧,疊的那么好。我自個兒通常是胡亂裹成一團,反正塞進包里沒人看得見。”

  “男生總大大咧咧的吧。”她一面說著,一面解開桌上的袋子,掏出一袋奧利奧,兩盒牛奶,遞過一盒給我。

  “謝謝。”我沒有拒絕。

  “額,那個,你去北京干嘛?工作?還是旅游?”她吸了口牛奶潤潤嗓子,打開了話匣子。

  “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我長嘆一聲,說:“上次去北京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歲月倥傯呵!”

  “非要用這種老氣橫秋的口吻?”她白了我一眼,嘟噥道:“春秋鼎盛的小伙子一個,就說些耄耋之年的話來倚老賣老了?”

  對于突如其來的這種朋友間玩笑打趣的親近口氣,我略有些驚訝,一時接不過話茬,只好捻起一塊奧利奧往嘴巴里塞,裝作無暇顧及。所幸當下她也顧著填肚子,沒工夫搭理我。過了半晌,她呷了口牛奶,咽下嘴中的餅干,碰了碰我的手肘,頗為自豪地說:“無話可說了吧!是不是有種醍醐灌頂,恍然明悟的感覺。瞬間立誓以后要做個奮進自強的青年,為社會主義添磚添瓦?那樣的話,本姑娘可就功德無量了。”

  對于她的打趣,我覺得好氣好笑中又帶著點唏噓,心中一時五味陳雜。看著她青春洋溢的臉,我竟忍不住鬼使神差地把那一番感慨傾吐了出來。

  “好多年都沒身臨其境聽到這樣的俏皮話了,覺得十分親切而又淡遠。這些可愛的俏皮話明明曾經也在我嘴巴里活蹦亂跳的,如今它們卻像遭到詛咒似的,一下子全消失的無蹤無影。并且現在和以后,也都不會再有它們的蹤跡。我們在時光里匆匆聚散,倉促離席。豐滿圓潤的記憶擱淺在時間的沙灘上,慢慢被風干,變得又咸又硬,最后連自己都懶得咀嚼回味。這一切都好像理所當然似的。你我差半步成詩,終究是差了半步,理所應當止步。當年如膠似漆的戀人分道揚鑣,情同手足的死黨各有際遇。大家各自浮沉在全國,全世界的各個角落,收獲屬于自己的精彩與不幸。大多數人是畢業了就老死不相往來的了。知心掏肺的,半年八月打一通電話敘敘舊也是囫圇吞棗的,三五句寒暄能理得清十幾年來糾纏不清的情感嗎?再精神的人長期不打理都會變成邋遢鬼,感情不也一樣?”

  我怕她被我突如其來的話弄得莫名其妙的,趕忙解釋道:“我這些話聽起來多少有點無病呻吟的味道。但請相信一個人總不會無緣無故掉眼淚的,沒由頭只是因為原因暫時無法考究。就像一件叫駭人聽聞的殺人案,看起來丈夫沒理由殺害妻子,但這通常是日積月累的怨恨在一怒之下爆發的后果。所以是你的一席話叫我心中醞釀了多時的感慨提前破殼而出了,而并非是我近乎神經質的一時興起鬧著玩。”

  “我想我能理解,你本可不必大費周折解釋的。”她竟出奇的表示了贊同。“高考過后,我和幾個要好的閨蜜分開了。她們一個去了南京,一個去了武漢,一個去了重慶,擱我一人留在成都。雖然算不上死別生離,但那種依依不舍,總是大同小異的。”

  我疑心自己為何會與一面之緣的人探討這種過于沉重的話題。三十歲的人了,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嘩眾取寵,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我想不太明白,不愿繼續糾纏,轉移話茬說:“對了,你去北京又干嘛?幽會男朋友?”

  “的確是去見男的,不過不是男朋友。那人是我哥。”她將喝完的牛奶盒丟進盛果皮紙屑的鐵盤里。隔了老半晌,聲音放得很低,像在書腳頁碼上寫注釋似的自言自語說:“我沒有男朋友。”

  我哦了一聲以示回應,思忖她為何要畫蛇添足說出后半句話,想來想去覺得是自己多慮了,便自行了斷,不再想下去。

  兩個人突然就無話可說了,像高亢時崩斷的琴弦一樣戛然而止,沉默地坐在那里,看著窗外延綿起伏的山野。山后偶爾閃出幾片蕭疏的村莊,幾椽搖搖欲墜的紅磚屋稀疏得像陰天零散的星星。屋前是圍著歪歪斜斜的竹籬笆的菜洼,幽藍的水塘在不遠處安靜徜徉著……整個的看起來像極了一幅豁啦啦扯開的山水畫。沉默的我和她也成了畫中素衣裹裹的人,永遠隔著那么幾寸幾尺,永遠都近不了。

  (3)

  “雖然見面不過十來個小時,但總算認識了。你看,光顧著談其他,還不知你叫什么。”不知沉默了多久后,女孩打破僵局,鄭重其事地介紹起自己:“我叫秦青,秦時明月的秦,青山綠水的青。你可以叫我青青。”

  “青青?青草的青,不是三點水的清?”我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對啊,就是青草的青。”她說:“不知你看過古龍的《圓月彎刀》沒有,里面的女主角就叫青青。”

  “喜歡看古龍小說的女生倒真少見。”

  “少見不代表沒有。”青青笑道:“可別岔開話題了,快快道來姓名!”

  我猶豫道:“真要說?”

  青青調侃道:“難道你是某個全國通緝的殺人犯,怕被人知曉了來歷?”

  “那倒不是。”

  “那有什么難為情的?不說就是不給我面子,我可生氣了!”她佯怒道。

  我苦笑一聲,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千真萬確。我叫丁鵬。”

  這下子輪到她驚訝了,她詫異道:“子丑丁卯的丁?大鵬展翅的鵬?”

  我點點頭,心想這下她總該明白為什么剛才我會難以啟齒了。不過她也許并不這樣想,或許認為我是在故意趨奉,畢竟這實在巧合得像有意為之。

  “哈哈。”青青笑得花枝招展的,有些出乎我的預料。她遮掩著嘴巴嬉笑說:“男主角丁鵬和女主角青青在火車上相遇了,你猜古龍泉下有知會是什么反應?”

  我搖搖頭,說:“想不太出來,你說呢?”

  她一手托著腮幫子,一雙靈動的眸子轉悠著,顯得古靈精怪,說:“我想呢,他老人家會再寫一部現代版的圓月彎刀,作為古代版的姊妹篇。然后一路暢銷,沖出亞洲,走向世界,問鼎諾獎。”

  “聽起來有些別扭,怎么都像對中國足球的期望嘞!”說完我自己先忍俊不禁起來。青青也笑了,眼睛瞇成了一道狹長的月牙。

  時間在這般輕快的閑聊中變得抽象而無概念,溜得無聲無息。當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饑腸轆轆,肚子發出強烈的抗議聲。一看時間,不知不覺竟到了飯點,兩人相視一笑,同到餐室安撫躁動的肚子。

  我們一面調侃著食物的難吃,說無鹽無味的青菜簡直像塊濕淋淋的抹布,又老又硬的土豆像糞坑里的石頭,難以下噎,一面卻又自打嘴巴,吃得津津有味,而且越說胃口越好,興致愈加高昂。餐后我點了一杯咖啡,青青要了一杯橙汁。兩個人不時呷一口飲料,更多時候是并排坐著,沐浴在夕陽柔和的光暉里,不言不語。

  車廂在無限延展的鐵軌上拼命推進著,一綹兒又一綹兒特征鮮明的山石花草被甩在身后。夕陽下的山野棱線滲著橘黃色的輪廓,起伏波瀾中顯得縹緲空靈,捉摸不定。太陽掛在山頭,一如升起時那般沉默。它一點點下沉,像艘觸礁的船,拖著長長的著火的尾巴。整個天空都被燒得黯淡起來,露出沒有生命的黑灰。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側頭一看,是青青的腦袋壓了下來。我略微調整了坐姿,盡量讓她的腦袋在顛簸中放得舒坦些,睡得安穩些。還有兩個小時不到就到北京了,那個十年未曾去過的城市當然天翻地覆大變了樣。連最不容易改造的人都變了這么多,任人擺布的城市簡直不能想象。

  窗外亮起了霓虹,一閃一閃的,窗玻璃上隨之出現了點點滴滴的小色粒,五顏六色的變換,有些旖旎玄幻。我側過頭,看著青青年輕美麗的臉,心生感慨。十年前也有這么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安心地把頭枕在我肩上。十年后那個女孩結婚了。曾經的男友作為朋友受邀參加她的婚禮。自己好像真的老了,也許沒想象中那么老,但比起十幾年前嬉皮笑臉的少年的確老了一大截了,至少笑起來眼角會露出猙獰的皺紋。我望著窗玻璃里幽靈似的自己。

  大概側身幅度過大,我把青青弄醒了。她揉著額頭,斜瞇著眼睛,問我到哪兒了。過了保定了,半個小時左右就到北京了吧,我說。

  “就要到了啊。”她把尾音拖得極長,像一聲嘆息。

  “的確很快。回憶里的東西總是很快的。”

  她笑了笑,表示贊同,頓了半晌,問道:“你有什么打算?”

  “就是說下車以后有什么打算?”她看出我的疑慮,解釋說:“譬如怎樣解決食宿?”

  “哦。事先約好了的,一個朋友會來接我。”我別過頭看著她,說:“你呢?”

  “我嘛,來來去去幾次了,路線早就了然于心,自個兒搭車。”

  “哦。”我點了點頭,不知說些什么好,一時無所適從。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的廣播傳達了即將抵達終點站的消息。這個消息像被丟進水里的石子,死氣沉沉的車廂立馬復活過來,一個個乘客開始動身收拾起行李。皮箱背包挪動的乒乓聲響中,不愿再次被擠成魚罐頭的我和青青坐在座位上,無動于衷地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局外人似的格外悠閑。

  “留個聯系方式好嗎?”她或許出于禮貌地問。

  “當然。”彼此交換電話號碼,無非在對方通訊錄里多添一條選項。十來年的老朋友都不常交流,你能祈望和一個一面之緣的人徹夜長聊?縱使人們都偏愛把心底話講給陌生人聽。

  火車進站了。乘客一窩蜂地朝外涌。青青被人流擠過來,溫軟的身軀貼在我胸膛上。隔著單薄的汗衫,我感受到來自她軀體的源源不斷的熱暖。我抬起頭,背光中瞅不見確定的臉色,只看見半張影影綽綽的臉。她大抵是忐忑而緊張的,一綹兒劉海被汗水沁得濡濕,與額頭貼在一塊兒。

  “又不是搬家,沒必要帶那么多行李,輕裝簡行也挺不錯。”我把她扶起,再若無其事地幫她取下皮箱。

  “下次試試。”她靦腆一笑,低著頭跟在人群后邊。一身黛綠色百褶裙輕微擺動著,像微風中搖曳的柳條,分外單薄消瘦。

  車外更是人山人海。我本是緊隨其后的。接連遭受幾股人流沖擊后,她一溜煙兒就消失了,像魚入大海般痕跡全無。我望著無涯的茫茫人海,悵然若失,意興闌珊地走向廣場。

  廣場上燈火通明,旅客匆匆來去。年老的、年輕的、瘦弱的、強壯的、窮困的、富庶的……無一不有。人生來好像就注定一生奔波的,為了理想或著生活。在某個時間,一些不認識的人會相逢,一些認識的人會離別。具體什么時候不清楚,反正你知道,總有那么一個時間的,只是早晚問題。

  我恍惚地覺得,今天自己與青青的別離,和十年前與女友的別離是差不多的。即使我會認為后者嚴重的多,但時間會將情緒慢慢抽掉,只剩下離別本身。兩個人的歸宿難免是別離。不是死別,就是生離。

  “叮鈴鈴……鈴鈴……”

  手機鈴聲把我從不著邊際的遐思中拖出來。是朋友打來的。他問我在哪里。我一時回答不上,舉目張望,四周是熙來攘往的人潮,而我在不知何處的人海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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