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落的剛好

　　莫名，有冷風吹，總是在走出了宿舍大門的時候，才感覺到今天自己又穿少了。雖然，我很不愿意去承認這個夏天要過去了。我看看走在我旁邊的小西瓜，果然她又換了不同的短裙，沒穿絲襪，一直保持著清涼的狀態，此刻，她正低著頭看著電話，臉上笑容平淡，長睫毛彎成了小月亮，像極了一個大家閨秀。她很幸運，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美人。

　　往前走著，從原本地處偏涼的公寓走到熱鬧的校中心，這好像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就如沒落和繁華之間，也許就只隔著那么一條街，而人們就在這條街上來回穿越，嘗試各種生活，直到找到適合自己的人生，才選擇停留。此刻，我們依舊是還在尋找的人，來來回回，反反復復，不知何時才能止步，過上舒坦的日子。或許，那天已經離我們不遠了，只要再多走幾條街。又或許，那一天仍舊遙遙無期，盡管我們在努力前行著，可事實上，我們卻走了相反的路，結局是那種想要的日子離我們越來越遠，而當我們醒悟時，卻早已沒了能再走回去的力氣。

　　所以，眼前，我走的很小心。

　　了了還是活蹦亂跳地邁著輕快的步伐，她總像個小姑娘似的有著用不完的活力，她那兩條纖細的長腿也總是別人羨慕不完的，但也總會因為她的馬虎而崴腳。我偶爾會笑她，但更多的時候是扶她一下，叫她小心，她會像個爺們一樣無所謂的笑笑，便又開始了沒心沒肺的步調。

　　通常我們這樣的步伐是趕不上早飯的，于是很多個上午我們都是空著肚子苦苦地等待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然后還要在猶豫著要不要去食堂吃午飯，因為三個人中，都是懶人，即使是在很餓很餓的時候。后來想想，還真是可笑，這么大的人，怎么會被餓成這個樣子。再后來，我們盡量早點起床，然后去買飯到班級吃，這樣的日子開始之后，我才覺得有點欣慰，不是因為吃上飯了，而是因為不用再可憐的等待最后一個鈴聲而焦急了。

　　我很感謝有了了和小西瓜在一起挨餓的日子，從最初的糾結到最后的釋懷，讓我改變了很多。很多時候，我都是很氣她們為什么那么晚才起床的，而我總是要干巴巴地等待她們許久之后才能徹底地走出宿舍大門。

　 我總感覺是在浪費時間，甚至在想，我的這些時間就是為了等待兩個晚起的人才能度過的嗎？而她們總是無動于衷，不會因為晚起而感到抱歉，不會因為沒了早餐而感到慚愧。甚至我以為在她們心里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等待與被等待是在就注定好了的。于是我成了那個等待的人，我以為被等待的人是幸福的。

　　沒有早餐的日子過了不知多久，總之我覺得我瘦了。從學著適應到真正習慣，這是一段磨練的經歷，后來我才懂得這不只是簡單的沒有早餐的磨練，而更多的是讓我學會了包容和接受，事實上，對于她們的晚起我諒解，對于沒有早飯的日子我接受，慢慢的我我發現我的心變的也變得寬廣了，不再斤斤計較瑣碎的事情，更多的時候是選擇安靜地看周圍，看身邊人，或者是整個世界。

　　大學的時光多半都是浪費的，這一點在我身處其中之后我終得深刻體會。課程少，活動少，甚至連見班主任的面都少，所以漸漸地學會的放逐，不再認真對待課本，不再認真對待作業，不再認真對待考試，更不再認真對待成績。身邊的同學都說，如果不想要獎學金的話，考試的時候就不要太拼命，只要過了六十就可以了。說來慚愧，其實我也這么覺得。從開始我就沒有對獎學金抱有幻想，我不看課本，期末的時候書還是新的，甚至連名字都沒寫過。我不聽課，那些老師每天坐在講桌上動動鼠標，放放幻燈片，就想吸引我們都抬起頭來看他們，還真是有點難度。我也不回答問題，就算平時成績占期末的半分之二十，我依舊不放在心上，因為我是個好孩子從不頂撞老師，我想只要做到這點，想掛科都難。

　　就這樣過完了大一，我沒有掛科，也沒有榮譽，我依舊過得平凡，在班級里坐在角落不會被別人在意。再看看那些每天都刻意巴結老師，心有企圖的人，我真是替他們憂傷，這世界這么大，何必圍著連以后都不知能不能再見的人傷神，更何況，老師始終是老師，不會和你成為朋友。這么想也許是消極的，但那時的想法就是這樣，那時我還覺得我是對的。

　　可能是對什么事情都看淡的緣故，我更加與世無爭，空閑的時候書店就成了我的收容所。一元的公交便能把我帶到書店門口，整整一下午的時光便是坐在書店里靜悄悄流過，那時的心是靜止的，沒有私心，雜念，整個精神都放在書籍中，視線一頁一頁的跳躍，就好像從這一世穿到了另一世，雖短暫卻華美。就算周遭變幻莫測，只要唯心不動，那么再大的顫動都是徒勞，因為你是跟著你自己的心走的。

　　我開始覺得不要再繼續浪費時間了，雖然每天都在上著看似有用實質無用的課，但自己確實要做點什么了，可真正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迷茫就又接踵而來了，眼前我能做的除了看書就是看書了。我問宥倩，我們現在能做什么？她以為只是學習。我又跟她講明白了一點，是做能賺點生活費的事情，畢竟我們都長這么大了。于是宥倩恍然大悟，她瞪大眼睛說：“發傳單！”

　　我想，換做是了了的話，她絕對不會干這活，更不用說小西瓜了，她對這活不嗤之以鼻就算是最大的寬容了。但就是這種別人不想做的事情，我卻偏偏做的很來勁。不就是發傳單嗎，賣東西我沒口才不在行，可發傳單我至少有腿有手，必要的時候張張嘴，這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我怎么就做不了呢，真是笑話！宥倩和我想法一致，大多數的時候，我倆絕對統一戰線，這一點我是很感激她的，要不是她，可能我現在還在迷茫著呢。于是在這個沒有秋天，冬天隨時都會轉身而來的城市里，我跟宥倩抱著厚重的傳單，穿著公司的半袖穿梭在最繁忙的市中心里，偶爾停下來相互笑笑，算是對彼此的鼓勵和安慰，我倒覺得時間能夠這樣過也是很愜意的，累點，也不算什么。

　　掙了點錢會吃一頓好的，也換了一件心儀已久的衣服，我想這就是付出的結果吧，雖然簡單，但卻是值得回味的經歷，比起糾結那些已過去的曾經，還是像現在這樣灑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有意義的得多。我把這點感悟告訴了王阿光，他假裝很崇拜的樣子看著我說：“我們的驢兒就是不一樣，連發個傳單都能總結出這么一大道理來，你說你要是做了校長可怎么辦？”我白了他一眼說：“我要是做了校長肯定不會讓你的孩子去我的學校去念書。”“為什么？”“就憑他有個智障老爸！”

　　王阿光并沒有孩子，他只比我大了兩歲而已，但他是個有志青年，盡管他爸在教育局工作，他媽是個大學講師，但他卻在高中的時候退了學，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很不給家人面子的退了學，然后跟一個哥們籌資合開了一家廣告公司，雖然規模不算大，但生意也蒸蒸日上，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的話，他老爸早就給他拽回學校繼續念書了。王阿光說他跟他爸大了個賭，如果三年之內公司倒閉的話他就乖乖回去念書，從高一開始念。于是五年過去了，他的公司不但沒倒，而且還擴大了規模，也培養了幾名人才。但這并不是值得讓他高興的事，他高興的是自己終于可以按著路走了，現在的日子就是他在很久以前的自己想找的生活。我很替他慶幸，同時也替他捏了一把汗，我問他，如果當年你跟你爸打的賭輸了的話怎么辦，你真的會回去念書嗎？王阿光眼神堅定地說：“輸了，那就是命，但我有把握，我的命不該就如此。”

　　是啊，換句話來說，這場賭注并沒有輸贏，一切全憑各自的命，贏了，他的命就該如此，輸了，他的命，也就該如此。雖說，人的命天注定，但有首歌是這樣唱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或許，王阿光的命就是這樣換來的，我看著他翻著我剛買的漫畫書，表情像個小孩，殊不知在這孩子般的面容后又藏過怎樣的心酸和無助，不過還好，一切都云淡風輕了，昨天的難過，悲傷及一切的不美好終究都死在了昨天，而明天，又是一片陽光美好，會繼續著我們喜歡的事情，和家人說早上好，和朋友說HELLO，和愛人說祝你好運，和所有的所有說一些好的事情，我想，這就應該是我想要的人生，平凡而不簡單，我想，我就此該為這樣的人生努力，打拼，像王阿光那樣對著自己想要的生活說：“這就是我的命。”

　　又發了一上午的傳單，跟宥倩坐在公園里休息的時候，有幾個小孩正在草坪玩耍，看他們翻滾在草地上，我跟著笑了出來，宥倩說我笑的像個傻子，我低頭，正好幾片花瓣飛到了我的腳邊，我指著花瓣說：“夏天都該結束了吧，花都謝了。”

　　宥倩很溫和地將它們撿起了幾片放在手掌上說：“這花落的剛好，明天我們就又開工資了。”

　　說完倆人相視一笑，似乎美好的日子正等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