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竹醉

　　夜殺

　　【竹醉】

　　你應該見到的和不應該見到的現在你都看到了。

　　雖然竹醉很抗拒和這個男人一起執行任務，但是沒有辦法，那個叫做月的人仍舊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們倆。

　　竹醉覺得月一定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作為一名夜殺，被懷疑能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竹醉討厭這種感覺。

　　“初空，你到過南疆嗎。”

　　“沒有。”

　　“哈哈，那你到了南疆還得聽我的。”

　　“我只相信我的劍。”

　　“在南疆，劍并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是嗎，我的這柄劍能夠解決很多的問題呢。”

　　“真的么。”

　　竹醉并不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初空在擦拭著他的劍，那柄永遠在透著寒氣的劍。

　　“初空，你知道嗎，在夜殺里，我最想殺的是你。”

　　“嗯。”

　　“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想殺你。”

　　“殺與被殺，又何必在意。”

　　“哈，你看的真開，如果你不做殺手一定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啊。”

　　“可是所謂的才華并不能夠讓你活下去。”

　　“是嗎。”

　　“在夜殺里，梅見是攝魂紫瞳能夠殺人無形；夜櫻來自東方之國，修習他們所謂的忍術；清和通曉命理，能夠看得清命運的脈絡；而浴蘭，只要她出手就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

　　“你真了解他們啊。”

　　“記住了，要想活著就必須深刻了解你的對手。”

　　“對手。你從未把他們當作伙伴。”

　　“殺手沒有伙伴，只有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親手殺了你。”

　　“可惜，不會有那么一天。”

　　廣袤的山脈如同巨獸蟄伏在南疆靜謐的土地上，從東方來的黑暗淹沒每一個角落，和遙遠北城一樣的安靜。初空并不喜歡南疆的潮濕，這讓他有一種逼仄的感覺，甚至連夜晚也是黏稠的。

　　“竹醉，你確定你沒有帶錯方向。”

　　竹醉回頭淡淡的看著初空，“在南疆二十年，我閉著眼睛都能夠走到那里。”

　　“嗯。”

　　“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月的用意，他以為我沒有辦法單獨完成任務，所以才把你也派來了。”

　　“這是事實。”

　　“呵，是嗎。”

　　“就像我可以隨時殺你。”初空的劍悄無聲息的抵在竹醉的脖子上，竹醉能夠感受到從雪影劍上傳來的殺氣在穴脈里洶涌沖撞。

　　竹醉不動。“可是，你卻沒有辦法殺了我。”

　　“因為她。”

　　“也不全是因為她。”初空收劍在鞘。

　　“我有一種預感，在這里你會遇到你的命。”

　　“原來你和清和一樣，也會看命。”

　　“我不是她。”初空冷冷地說完，徑直走入黑暗中。

　　“祭司大人，你看這池子里紅蓮又盛開了呢。”

　　“嗯。”

　　“祭司大人，可以采一朵這紅蓮給我嗎。”

　　“不可以。

　　“為什么。”

　　“那是靈魂。”

　　“靈魂是什么。”

　　“若鄔，作為一個教主，你本應該知道本教的一切機密，可是現在你還太小，我不能告訴你。”

　　“祭司大人，我不想做教主。”

　　“若鄔，你要記得，你是南疆千萬民眾的教主，你要帶著他們祭拜月神，祈求平安。”

　　“大人，我不想做教主，我只想要那朵紅色的蓮花。”

　　“來人，送教主回宮。”

　　山頂的風很大，將祭司飄逸的白發吹亂，霧氣開始升騰在凝固的湖面上，月光慘白，無力穿透這厚重的霧靄。祭司站在湖邊沒有動，只是安靜的看著被霧氣包裹的湖面。

　　“夜殺來到南疆了。”

　　“是的，大人。我們的人在十三寨發現了他們的蹤跡。”隱匿在黑暗中的人淡淡的回答這祭司的問題。

　　“他們。”

　　“不止一個人。”

　　“看來夜殺這次是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啊。”

　　“到底是誰請夜殺這樣的狠角色來南疆。”

　　“沒有人請，是他們自己來的。”

　　“他們自己？”

　　“你下去吧，嚴密監視那些夜殺的動向。”

　　“是。”

　　“還有，把陰火靈芝給若鄔吃了。不然她又得發病了。”

　　“是。”

　　湖邊重歸于安靜，霧氣在慘白月光的映襯下越顯詭異。祭司伸出手，手心只有一道掌紋，輕聲嘆了口氣，淡白色的光芒開始爬上祭司蒼白宛若女子的手掌。

　　湖面開始不安的攪動著，湖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掙扎。霧氣開始扭曲，被源源不斷的吸到祭司的手掌。

　　“師父，你看這么多年了，你的力量仍舊是如此的充沛。”祭司的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殘忍。

　　“赴都，你會遭到報應的。”有個聲音遠遠的從湖底傳來，帶著哀嚎以及喘息。

　　“報應。我真想它們能夠早點到來。”

　　“但是，師父，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祭司突然開始狂笑。

　　湖底的哀嚎聲漸漸消失，霧氣重新聚攏在湖面，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

　　“你說你抓到了夜殺？”祭司微瞇著眼睛看著跪在臺階下的武將。

　　“是的，祭司大人。我的士兵在山下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他們，然后我們便派出四隊士兵對他們抓捕，最后將他們全部殺死。”

　　“夜殺會被一群普通士兵給殺死。真的是不敢相信。”站在武將旁邊的一個文弱書生似笑非笑的說著。

　　“可是這是我的士兵親手殺死的，而且當時我也在場，我檢查過他們的尸體，在他們的后背都有一顆星。”武將爭得臉紅脖子粗。

　　“可是后背有星就不一定是夜殺啊。何況，你見過真正的夜殺嗎。”書生反駁著。

　　“我見過。”祭司走下臺階。

　　“把那些尸體抬進來。”

　　“是。”

　　尸體被放在白色的擔架上從山腳下一直抬到大殿里，祭司將蓋在尸體身上的白布掀開，仔細的端詳著。他們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人。

　　可是他卻清晰的記得那顆星，后背上最深最璀璨的星。

　　“他們是夜殺。”

　　“師父,你說過的報應,已經結束了。夜殺還是沒有成功潛入屬于我的南疆啊。”

　　“赴都，報應會來的，會來的。”湖底的聲音發出重重的喘息聲。

　　“你看，現在我已經出去了我的報應！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南疆是屬于我的！我將是整個南疆的神！至于你，你只能永遠被困在這冰冷黑暗的魂池！”

　　祭司狠狠地抓著那些凝成細絲的霧氣。湖底傳來的慘叫聲在黑暗中一遍一遍的回蕩。

　　“師父，這是你的報應，不知道曾作為南疆最強大的預言師的你又是否預言了你的結局。”祭司的聲音變得陰森。

　　“赴都，所有人都會有報應，你也是。”

　　“那就讓他來吧！”

　　“你確定我們要殺的就是這個瘋子嗎？”竹醉將壺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完。

　　“嗯。”

　　“果然是很久沒有回南疆了啊，原來拜月教的祭司已經不再是舍莫了。”

　　“應該是被赴都囚禁了吧。”

　　“誰能囚禁得了舍莫，他可是當年南疆的神。”

　　“赴都可以。”

　　初空走到湖邊，厚重的霧氣將湖面死死地壓住，“我聽說拜月教的每一任祭司都不得好死。”

　　竹醉沒有反駁，拜月教的每一任祭司都不得好死。

　　“其實我們和他們一樣，不是嗎。”

　　初空沒有回答竹醉，他把雪影緊緊的勒在腰上然后沖開湖面的霧氣躍入湖中，霧氣蕩漾開來然后吞沒漣漪。

　　“真的要去見那個妖怪么。”竹醉搖了搖頭，然后跟隨著初空躍入魂池里。

　　“舍莫，好久不見。”

　　“你是誰。”鐵鏈穿過那人的鎖骨發出刺耳的聲響。

　　“原來你連我都忘記了。”黑暗中有人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我認識的和認識的我的人太多了，而且，我的仇家很多。”鐵鏈上的那人嘴角滲出黑色的血液。

　　“舍莫，如果可以還是想和你在比一次，好久沒有看到鳳舞了啊。”黑暗中的聲音好像在追憶一些殘缺的往事。

　　“鳳舞。”

　　“原來是你啊。聽說你二十年前去了西城。”

　　“嗯。”

　　“不知道西城讓你改變了多少呢。”

　　“所有。”

　　“伏祈，你終究還是變了。”

　　“是啊，所以我來看你了。卻沒想到你被關在了這個地方，赴都那小子果然心狠手辣啊。”那聲音不冷不熱。

　　“我很驚喜，因為我見證了赴都的成長。”

　　“誰又會想到傳說中的南疆之神會被關在這個地方呢。甚至連生平所學都被榨干了。”

　　“哈哈，萬鬼噬是我親手交給赴都的。”

　　“你是他的第一個祭品。”

　　“但不是最后一個。”鐵鏈上的人掙扎著動了一下。

　　“所以我來了南疆。”

　　“還有你帶來的人。”

　　“嗯。”

　　“沒想到你能夠建立那么強大的一個殺手組織。”

　　“嗯。”

　　“我也沒想到你們竟然會干預進來。”

　　“殺個人而已，而且，有人開價了，價錢很高。”

　　“哈哈，月神果然從未赦免南疆。”那人抓住鐵鏈劇烈的咳嗽。

　　“神上。”初空在湖底墓道的轉彎處突然跪下。

　　“嗯。竹醉呢。”

　　“后面。”

　　“記住你的使命。”

　　“是。”

　　黑暗一陣扭曲，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

　　“若鄔，該把這陰火靈芝吃了。”祭司把古樸的瓷盤端到女孩的面前。

　　“赴都哥哥，我不想吃它們，它們好苦。”女孩聳拉著臉。

　　“我說過，在別人面前不要喊我赴都。”祭司看著跪在臺階下面的女侍。

　　“可是……”

　　“吃了它。”祭司的聲音帶著冷漠。

　　女孩委屈的看著瓷盤里的靈芝，淚水就要沖破眼眶。

　　“原來鼎鼎大名的拜月教祭司也只會威脅小女孩。”淡淡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

　　“誰。”

　　“殺你的人。”聲音虛無縹緲。

　　“殺我，還沒有幾個人有這個資格。”祭司慢慢的走到大殿正中，身上散發著濃郁的殺氣。

　　尖銳的破空聲撕扯著大殿里停止流動的空氣，無數道光影射向站在中央的祭司。祭司轉身揮手，淡白色的光芒籠罩全身，所有射出去的光影都委頓在地面上。

　　“原來你都練成了月華衣。”聲音依舊在大殿里回蕩。

　　“你該出來了。”祭司推手為掌砸向大殿的角落里。

　　巨大的響聲震得大殿顫抖，灰塵彌漫在大殿里。

　　初空從灰塵中走出來，周身寒氣逼開塵土。

　　竹醉搖晃著腦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祭司大人，明知道這房子不結實干嘛那么用力。”

　　祭司不語，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你們是誰。”

　　“殺你的人。你也可以叫我們，夜殺。”

　　“你們明明幾天前已經被殺死在十三寨了。”

　　“他們，還不是夜殺。”

　　“陰火靈芝，本身沒有劇毒，而且是滋補良藥。但是我聽說拜月教有一種邪法可用陰火靈芝汲取童男童女精血修煉巫術。”初空看著地上殘缺的陰火靈芝

　　“你知道的挺多啊。”祭司開始在掌心凝聚殺氣。

　　“果然拜月教就從未出過好人啊。”竹醉戲謔的看著祭司。

　　“世間并無正惡。”祭司再次揮掌，強烈的殺氣洶涌而來。

　　雪影劍并未出鞘，竹醉揮舞青色的短劍擋住殺氣。“你活的很久了。”

　　竹醉揮舞著劍在祭司周圍游走。

　　“這一劍，是為了清水寨的一千百姓。”竹醉割開祭司的右臂。

　　“原來你也是南疆的人啊。”祭司看著右臂的傷口苦笑。

　　“這一劍，是為了若鄔。”竹醉憤怒的揮劍劃過祭司的手掌，鮮紅的鮮血順著祭司手掌的傷口流下來。

　　“若鄔。哈哈，原來是你啊。你終于找到這里來了啊。”祭司看著手掌的傷口。

　　“赴都，你早該死了。”

　　“是啊，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阿夏哥哥。”有個聲音在角落里怯怯的響起。

　　竹醉愣住。阿夏哥哥。是有多久沒有人喊過這個名字了。

　　“阿夏哥哥，你真的是阿夏哥哥嗎？”女孩怯怯的看著竹醉。

　　“你是若鄔。你沒死。”

　　“你是阿夏哥哥。若鄔當然沒死，赴都哥哥把我帶到這里陪我玩。”

　　“阿夏哥哥，若鄔每天都在想你。”女孩看著竹醉天真的笑著。

　　竹醉愣愣的看著女孩，女孩脖子上藍色的石頭閃著明亮的光芒。

　　“阿夏哥哥，你看那塊石頭好漂亮。”

　　“那我去摘下來掛在若鄔的脖子上。”

　　“嗯。阿夏哥哥真好。”

　　“只要若鄔開心就好。”

　　“若鄔有阿夏哥哥在就很開心。”

　　殺氣突兀劈開空氣砸向竹醉。初空和女孩同時動了。

　　“不要！”女孩擋在竹醉的身前。所有的力量全部砸在了她瘦弱的身體上，從心口到小腹，鮮血染紅每一塊肌膚。

　　“赴都哥哥，不要殺阿夏哥哥。”女孩倒在地上虛弱的說出這句話。

　　“阿夏哥哥……”

　　“若鄔。”竹醉抱著女孩，淚水滴落在女孩的臉龐在，女孩的眼睛再也沒法睜開。

　　“阿夏哥哥，你看那朵荷花好漂亮啊。”

　　“阿夏哥哥，聽說南山開滿了花。”

　　“阿夏哥哥，幫我編一個花帽吧。”

　　“阿夏哥哥，我要幫阿夏哥哥做一件最美麗的掛飾。”

　　……

　　初空看著跪在青石板上的祭司。祭司捂著胸口的傷口看著初空“為什么不殺我。”

　　“我只是在等待屬于你的審判。”

　　“審判。”

　　竹醉眼睛赤紅，那柄青劍被殺氣蘊的更加鮮艷。

　　“這一劍，是為了若鄔。”

　　“這一劍，是為了若鄔。”

　　“這一劍，是為了所有被你殘害的百姓。”竹醉看著沒在祭司胸口的劍尖。

　　祭司倒在地上的時候嘴角帶著笑容，隔著遙遠的距離對著同樣躺在地上的若鄔的尸體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阻止他！”初空大聲喊道。

　　竹醉在祭司完成手勢的瞬間砍下了他的雙手以及頭顱。頭顱面帶微笑。

　　若鄔的尸體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目光空洞，身上的傷口仍在流血，有獠牙劃破嘴唇在極速生長。

　　“若鄔！”竹醉大聲喊著。

　　尸體突然躍起向竹醉撲來。

　　雪舞之輪瞬間發動。

　　有雪花開始在空曠的大殿中飄落。竹醉伸手去接飄落的雪花。

　　“為什么。”

　　“我還不想看到你死。”初空只是認真的擦干雪影劍。

　　“我想殺你。”

　　“在你可以殺我之前。我不殺你。”初空轉身離開。

　　若鄔，現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

　　若鄔，我給你做花帽。

　　若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