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亦真亦幻（一）

　　當你伸手觸摸璧畫時，幻象再一次浮現在你的眼前……不知怎地你又回到了原先待過的地方——叢林深處的小河，你光著腳丫趟過潺潺的急流，在河對岸那個頭插羽毛的武士正注視著你。

　　一不小心，你的腳踩到了溜滑的東西，你無法站穩身子，倒了下去，幸虧武士把你拉上岸來，否則急流準會把你沖走。

　　上岸后，武士見你坐在地上發懵，問道：“博士，你沒事吧？”

　　“這是哪兒？”渾身濕透的你愣愣地說，兩眼無神。

　　“我們快到洪都拉斯了，只要再走過一個村莊。”武士攀上樹梢，一邊眺望，一邊說道。

　　“村莊？村莊？”你重復著，不知所謂。

　　“起杰斯，我們要去起杰斯落腳?！蔽涫空f道。

　　你聽了摸不著頭腦，忐忑不安地跟他去一個叫“起杰斯”的部落。據那個武士說，該部落是瑪雅后人建造的，當初你去無名島時，曾經拜訪過那里的酋長?，F在，你將帶著權杖和寶物去見他，希望以此獲取通往光明之路的途徑。

　　你也不多問，因為你在思考，腦中混亂不堪。再這樣下去，你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盎孟螅≡谖夷X中的全都是幻象！”你無所適從，只有盲目跟在那個頭插羽毛的武士身后，穿過林間荊棘，趟過河中急流，走過泥濘小道。差不多步行了一個上午，你們方到達起杰斯的范圍。

　　此時，有兩個身著虎皮、頭戴羽冠、手持長矛的武士擋住了你們的去路。在你身旁的武士——克塔爾用印第安語向他們打招呼，表明來意。而后，兩位武士向你鞠躬致敬，并帶著你們走向酋長的帳篷。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天邊現出一團紅霞。黃昏臨近，酋長興高采烈地從帳棚里走了出來，對著急不可待的土人宣布：歡慶儀式開始。隨之頭戴羽飾、臉抹顏料的武士列好陣形，接著隆隆的鼓聲響起，男男女女手持火把，載歌載舞。

　　天漸漸轉暗，敲鑼打鼓的土人燃起火把，火把照亮了整個部落，像東來的火鳳。酋長走到火圈中間，雙手高舉權杖。武士們匍匐在地，周圍的土人一下子安靜下來。酋長朝你身旁的武士瞥了一眼，用印第安語喊道：“歡迎我們的英雄歸來，他找到了光明之書，今晚我們就將揭開塵封已久的秘密。”只見一個身披豹皮的武士雙手將古書舉過頭頂，酋長默念了一段咒語之后，權杖上的寶石發出耀眼的圣光，徐徐圣光向著武士手中的那本古書投射過去。

　　霎時，一束束光圈涌現在眾人面前，不多會，圣光返射回權杖，轉瞬即逝間，一幅幅或隱或現的影像映入你的眼簾：叢生的巨石，座立在古老的大地。

　　“這不是巨石陣嗎？”你驚訝地說道。那束轉瞬即逝的光喚醒了你逝去的記憶：那時，你作為歷史學家去索爾茲伯里平原，做考古研究。當時你站在古代遺址，即石環中央感受古人的劬勞，揮汗如雨的他們破天荒似地挖筑圓環形的溝渠和土堤，不分晝夜地把千里之外的巨石運往平原，方建成這個世界上罕見的奇跡。當風沙吹入你的眼簾，淚花不覺地飛濺之時，你抬起頭來眼望一群群粗糙切鑿的巨石塊，兀立而圍成的圓陣，呈馬蹄形排列，不禁感慨萬千。

　　爾時，站在你周遭的土人看得瞠目結舌，他們紛紛下跪，以為是神靈顯現。而你卻不以為然，那不過是一組影像，一組猶如海市蜃樓般的影像。

　　至此，呆立不動的你幻想起酋長在帳篷里和武士說過的話：大概十年前，他派人搜尋失落的圣物。偶然的機會他們發現了無名島。不久，他們駐扎在荒無人煙的島上，而后在該島的中心地帶，族人發現了一座遠古的地下廟宇。據祭司推算，那座地下神廟可能是瑪雅祖先建造的，為了進一步核實，他們試圖開啟神廟的石門，可惜他們想盡了種種辦法，始終不得而入。

　　五年后，一群英國人擅闖他們的領地。根據族長的說法，那些入侵者也是來研究瑪雅神廟的。起初他們互存戒心，防備著彼此，生怕對己不利。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雙方有了一定的了解。相互信任換來了深摯的友誼。于是，他們決定攜手合作，共同研究，因為族長知道，己方的技術遠落后于那些外來者，或許跟外來者合作是開啟神廟大門的最佳途徑。

　　果然沒過多久，英國探險隊在接近地下神廟的洞穴處挖開了一條隧道，直通入口，悲劇也由此而生。那些人冒犯了神靈，用不正當的手段闖入神靈的安息之所。神因此憤怒了，隨之而來的是晝夜不息的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接著是無窮無盡的海水涌入他們的島嶼。大地劇烈搖晃，神廟塌陷了，許多人被掩埋在地下，只有一、兩個幸存者逃生。就這樣無名島永遠地沉入了大海。

　　彼時，酋長怎么也想不到，你有他們族長的權杖。他們的部落由于西班牙匪徒的侵入，族人四處逃難，相繼失散。如今族人遍布中美洲，被分割開來，平日又缺少聯絡。多年來，酋長一直致力于尋找其余的幸存者，可恨皆以失敗告終。如今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在他有生之年見到了你——拯救者——瑪雅未來的希望，你手上的權杖讓他想起了落難他鄉的族人。至今他惟一的遺憾就是還未能揭開封印在太陽神權杖上的神秘面紗，如果他們能及早洞悉神的旨意，也許那些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喂……老朋友！怎么了？在想什么呢？快過來，瞧！波曼發現了什么！”卡瑟伍德拉著你僵硬的手，你卻形同木人。先前我見到巨石陣，此刻我又在哪兒？壁畫，對了！我在看壁畫，不……那些是幻象，上帝??！魔鬼侵入了我的大腦，請救救我！我快要發瘋了。你抱頭亂竄，驚動了身邊的人，他們木訥地望著你瘋顛的樣子，束手無策。

　　“史蒂芬先生，你怎么了，嘿，醒醒！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樣子，發生了什么事，該死！你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幻覺？”謝羅迪少校使勁搖晃你那站不穩的身子，“撲通”你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一陣痙攣之后，你稍許平靜下來，“水……水！我要喝水，請給我點水！”你嘶啞地叫喊著，只覺得頭昏腦漲，口干舌燥。

　　包圍在你身邊的那些陌生人，一個個面色陰沉地看著你，無動于衷，好像你是瘋子，又在胡言亂語了。

　　“上帝呀！我在哪兒，請您告訴我好嗎？”

　　“這里是起杰斯，博士。”一個頭插羽毛、披著獸皮的武士對你說道。

　　“你是酋長？”

　　“不是，酋長在看你給他的權杖?！闭f這話時，武士的目光轉向席地而坐的老酋長。

　　順著他的目光，你看到了一臉絡腮胡子的老人。他表情極其嚴肅，內心卻帶著無比激動的喜悅，這讓你反而覺得極不自在。

　　“我怎么得到權杖的，怎么認識老朋友卡瑟伍德的，怎么進入神廟的，請你們告訴我好嗎？我什么都記不得了，我快要瘋了?！蹦闼季w煩亂，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好像這發抖的身體也不是你本人的。

　　“怎么了，博士，先前你不是跟我說過……”那個武士目光炯炯有神，他瞪眼的樣子，就好像兩只大大的電燈泡，可惜你看不清他的臉孔。

　　“光明之書！是它把你帶來這里的。”毛胡子酋長起身向你解釋。

　　你目光呆滯，凝望著地上的草席，半晌說不出話來。

　　“來吧！讓我們一同出去見證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泵永锨蹰L拽著你的手，無奈，你跟他走出草棚。就如同你先前所見，那一瞬，幾束白光聚集在一起，交織出一幅幅巨石陣的影像，似乎在暗示你要想洞悉權杖的秘密，須到巨石陣去一探究竟。

　　一會兒，影像消失了。土人抱在一起，別腿交叉而坐，好像在進行某種儀式，他們前后左右搖擺，一時起立，一時坐下，不停地晃動身子，這樣持續了好多次，其中一些舞槍弄棒的土人對著你手中的金屬盒投去詭異的目光。

　　土人跳火舞，酋長舉權杖，而你一動不動地站在篝火邊，望著他們祈禱的樣子、瘋狂的舞蹈，好生奇怪。

　　稍后，武士躬身取走你手上的金屬盒，把它轉交給了酋長。你皺起眉頭，當下酋長又把它轉還給你，并囑咐說：“這是瑪雅的圣物，但現在還不是物歸原主的時候。倘要揭開太陽神權杖和通往光明之路的謎底，須得交由拯救者來完成?！鼻蹰L說這番話時，注視著面無表情的你。

　　你謹慎地接過金屬盒，沉默不語，似乎在猶豫不決，該不該接受他的一番好意，如果不接受又當如何，謝絕還是推辭？你竟不知所措。

　　“克塔爾，你過來！”毛胡子酋長見你發呆，指著陣中的一名武士說道：“我把太陽神權杖和古書交給拯救者，現在由你來負責保護他的安全，我們部落今后的命運就掌握在你和拯救者的手上。不過我堅信，只要拯救者找到光明之路，就會洗刷西班牙匪徒對我們犯下的罪孽?！?/p>

　　完畢，老酋長轉身對你說：“史蒂芬博士，既然你知道巨石陣之所在，我希望你能協助我們找到塔盧斯——天使之城的入口。此去路途多艱險，我決定派我族最驍勇善戰的武士——克塔爾隨你同去，一路上他會護你左右，直到你完成任務?！?/p>

　　“好，我同意，這將是考古界一次最偉大的發現?！闭f這話時，你覺得有個和你樣子長得差不多的人站在你邊上，好像他在代替你說話，又或者你在看一場戲，一場你很久以前就看過的戲，只是你至今想不出結局罷了。

　　“謝謝你，我的朋友?！?/p>

　　“這將是我的榮幸，酋長。”那個說話的人好像又不是你自己。

　　“啊！天色不早了，今天大伙也累了，該回屋休息了，博士明早還要出發?！鼻蹰L提議道。隨后你跟著一個土著女人走進帳篷，她替你鋪好堆放在泥地上的樹葉，擺好香草枕頭，然后你舒舒服服地躺下睡覺，嗅著香草味，不一會你就打起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