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偌大的行李箱,足夠有我身長的一半,后排輪咕嚕咕嚕的在轉響。跟在媽媽的身后,若即若離的跟著她,之間至少保持著六至七米的距離。卷起的涼席被她扛在肩頭上,手上還拎著一個大大的尼龍袋,里面整個裝著的是我這個學期全部的床上用品。若她今天沒穿那一席白裙,而是一套帶有補丁粗質布料的素色衣服的話,我從她身后望著,像極了一名拾荒者。
顧全到我,她把方便拖行的行李箱給我拿,哪怕那樣我也不會原諒她。沒經過我的同意卻私自給我報了名,接下來的三年里,我不知道要在這所跟數學公式比起來在我腦海里,記憶的還要零散跟健忘的學校里渾渾噩噩個多久。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下了公交,從公車站走了大約三十多分鐘的路,我可算看到了學校的路牌。算是生的偏僻,她不想讓我回家也用不著把我仍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吧。我到底是不是她胎里的。
拿著寄到手里的通知書,校警色迷迷的讓我們進入了學校。
因為給我報名入學的時間較晚,學校里統一的著裝校服按照報名時間來發送,然而第一批的80%里果然沒有我的。
我穿著休閑的黃色便裝,如同很多在學校里住校的同學一樣,我跟媽媽對著多的不能再多,重的不能再重的行李百般糾纏,或拉或拽,在教學樓的大廳下,看著告示欄貼出的住宿安排表尋著自己的房位。唯一不同的是在服裝上,我是特別的,特別另類的,我也不想。就像一顆被丟進了紅豆罐里的黃豆,偶爾的幾粒花生或是綠豆錯眼會看成同伴,可理論上卻還是品種不同,我這顆黃豆,霉跡斑駁,快要腐爛的樣子。虎視眈眈,有點冥冥自卑。
心情一直不好,媽媽卻與之相反,她做事總是風風火火,也總是很少在乎別人的感受,有時過大的自主感會是好事,可有時也會是壞事。
我拖著箱子漫無目的的走著,像是她的事一樣,找房位找的比我焦急,我只是一個勁的跟在她的身后,漫無目的的走著。我從口袋里摸出了手機,看著屏幕上的信仰,想起了姜岑以前問過我的一句話。“你每天都能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嗎?”我想現在回答她,不能。
“快!3419!安恙,恙!!走走走!快點,去晚了搶不到好床位了!!”我在人群中乍覺,沒等我懶的搭理她,卻一把被她拉上,拖著行李,一路的奔。
3419號宿舍在四樓。終于到時,我倆已是累得都快氣不打一處來!用將近昏厥這詞來描述也不為過。我們把行李堆放在門口,在行李旁邊,我們兩站著歇歇,走廊上滿是學生打鬧嬉戲的聲音,尖叫,謾罵,呼喊,以及追逐打鬧時風馳電掣般忙碌的身影,和各種穿著清涼站在走廊上吹風,打電話的少女,寬松的衣服令少女小荷尖尖的特征彰顯的甚是明顯。
望著貼在門上的號碼牌,媽媽先推開了門。像是多了時間的閑置,打開門的那一霎那,外頭的陽光爭先恐后的射入,像入侵一個奪命基地,透過光的反射,我能零星的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塵埃。
我們把行李搬進來,媽媽在為我打理床鋪,我只是站在一旁一個勁的發愣。走廊里的呼喊聲越來越大,我去把房門帶上。經過忙碌的她,我徑直的走向房內的另一扇門,推開,光亮再次刺入,只不過,這股子的光沒有了太陽的毒辣與色彩,那是一眨的明亮。
“原來這兒有個陽臺啊。”媽媽手上拽著一塊黑乎乎的抹布,瞧了一眼,然后在旁邊的洗漱臺上洗抹布,不知是因為有了木板門的阻隔,還是門的隔音效果真的如此的好,關上房門后的宿舍萬籟俱寂,仿佛呼吸之聲都能傾耳就能聆聽。洗抹布的水流嘩啦啦響的大聲,像是這寂靜的空間里唯一能反射有生命存在的證據。
我沒接她說的話,只是雙手撐著下巴,俯在陽臺邊上向外看。眼前的景色很美麗,雖只是在四樓的高度,但是視野開闊,整個學校一覽無遺,不顯的小,但像精致的工藝品。
只是這時,輕輕帶上的房門被一腳踹開,我和媽媽都被這莽撞的聲響嚇了一跳,呆呆的望向門外這個匪氣橫秋女子。“啊,原來有人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呀,好...好重!”她一副壯實的模樣,留著像被狗啃過的蘑菇頭,參差不齊,我斷定給她理發的那個理發師技術沒過關是肯定,還是在給她理發時可能有些著急著要去吃飯。
她雙手合十,連忙做著抱歉的動作,隨后拖著兩個將近比她還大的行李箱愣是拽不進門來,動作表情極其夸張,就差沒坐在地上拖了。
“我來幫你吧。”媽媽放下手頭將要洗好的抹布走上前去。
“那謝謝阿姨啊!”她感謝的說道。
兩人三下五除二的變把兩個大箱子弄進了房來。
隨后她們面對面的各自用腕袖擦起額頭上的汗來。“謝謝阿姨幫我搬東西了,我叫楊李鞠!鞠是鞠躬的鞠,也是住在這個宿舍的。剛才沒嚇到你們吧,我...我以為里頭沒人呢。嘿嘿,嘿嘿哈哈。”壯實女邊擦汗邊做起了自我介紹,極力想補救剛才的無心之失。
她擦汗的動作和最后那句樸華無實的憨笑在我看來像是個剛做完農活的呆妹子。
“噢!楊李鞠?名字好啊,也是住這的啊?好啊,哈哈哈。沒嚇著,沒嚇著,哈哈哈哈。”媽媽笑起來有些瘋狂。
“嗯!我爸爸姓楊,我媽姓李,鞠就是我啦,嘿嘿,從小到大別人都說叫起來怪,阿姨還是第一個說好聽的呢。”壯實女有些羞澀了起來。
“哎,你也是這個宿舍的嗎?”她突然高喊起來,手指向我,對站在陽臺上的我問話。也不是多么遠的距離,而她聲音卻大到讓我感覺我感覺好像隔了一坐山。我反應較慢,這才恍然。“啊,我?嗯....嗯,是的。”我的回答像只過驚的鳥兒。
“她是我女兒呢,哈哈哈,今天幫她搬東西來學校。”媽媽在一旁對她說道,有些沾沾自喜的傲意。
“噢,你女兒啊?那...是我的舍友咯?可是阿姨你好年輕啊!”兩個人開始歡愉的談起話來,一邊一個奉承追問,一邊一個答的樂在其中。
“是啊,處處都要人操心呢,以后你倆做朋友嘛,那就相互照顧一下了哈哈哈。”媽媽說到這,開始掩嘴笑道。
媽媽!怎么,這還幫我交起朋友來了!不能自己決定去喜歡的學校,難道也不可以交自己樂意的朋友來了嗎!
“媽,你干嘛呢!”我始終都站在陽臺這頭,思緒永遠的處于放空狀態,卻面對著眼前這兩個第一次見面講話就很投機的人,跨越了年齡的界限,像早在八百年前就認識了對方然后因為什么拆散最后在今天終于見到面的苦命姐妹花。可是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時,突然的就像拐了六十多個彎聊天就扯上我來了。都有點難抑心頭之焦慮與無辜感。
“哎呀,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個照應,這個...李鞠啊?這不挺好的一姑娘,以后多在一塊兒玩兒嘛!”媽媽猶如策馬點兵之架勢。
我把頭瞥向另側,做出一副聽她說話就會死掉的模樣,努力用我的精神世界與其抗爭。“瞎管!”卻也還是在一旁怯懦的憤怒,撇下一句我為此最后的掙扎。
“沒事嘛阿姨,以后都在一個宿舍里了,妹妹的事我都會幫著照顧到的,對不對~”壯實女撒嬌的萌態,嬌滴滴的承諾著。
“對啊,相互關照下也沒什么壞處嘛,哈哈哈哈。安恙,來,下來,跟姐姐說說話,然后媽媽幫你把這個床給鋪好就走了,來來來。”媽媽向著站在陽臺上負隅頑抗的我招手,示意我靠近過來。
我愁眉苦臉,像在我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帶有關于正能量之類的曙光。于是我身體軟趴趴的走向她們,像只嗜血已飽的螞蟥在緩慢蠕動,最后,食物中毒...但傍晚的風吹的著實有些涼,始終站在陽臺上的我找不到理由回房,看她們談的如此投緣,我都不舍去打攪到,只是這次終于可以遠離冰冷地帶了。
湊近,我還是這么近距離的注視那個身材看來壯如小山包,像是營養過剩的女子。可雖然身材看起來偏近變異,但五官卻是如此的呆萌與顯清秀,鼻子嘴巴小的嬌小玲瓏,眼睛是如此大與清澈的,好似還是個三眼皮。如果單看這幅相貌,哪怕讓用我所見過花來為此描述,我想我可以說的出來。那就是...像一株粉紅色的風信子!
“發什么呆呢!”我的后背被人一錘,猛的快速從欣賞別人可愛小巧的幻想中走出來,只是被老媽這么瘋狂的一錘,我只感覺,我可以張口就吐出一口老血。
我抬起頭來對眼前的這株風信子點頭,綻開了我官方式的微笑。可是再看她...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她不知何來的笑點,傻笑著沒完,如此憨厚笑點低的女子。
“嘿嘿嘿嘿...噢,我得把那床單給你弄好,我得快點走了。”兩人本是開始對笑,我一表情嚴肅的主兒夾在中間真是百般的無奈。這時媽媽卻像著急趕場,馬上轉回家庭主婦狀態,開始了熟練的操持。
時間在流逝,太陽開始慢慢退出地平線,今天的普照算是接近了尾聲,只是在這地平線的另端,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身處不同的地方,做著不同的事,唯一相同的卻就只有每天清晨依舊光顧的太陽和日復一日的生活。面對每天的相同,我們看似不能改變什么,因為有的時候,我們的生活,可能我們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控,其實就真的改變不了什么。就是這樣。
臨走前,媽媽塞給了我一百二十塊錢,是這個星期的生活費,然后同其它陪送孩子的親人一樣,在該來的時候到來,在打理好一切后又默默的離開。我還是回到了那個陽臺上,依舊站在那個角度目送著她。目送直至我的那雙近視眼看至她的背影逐漸模糊,我找不到了焦點,同那端所有的景與物融成了一塊又一塊的陰影。我這才退回了房間,軟趴趴的躺到了她給我鋪好的床上,思緒開始漸漸不清,再多的不喜歡也開始歸于平淡,想起了那句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然后混沌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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