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融化后的第二天我收到一封信,信中只寫著一句話: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別等我。沒有姓名和地址。我站在門口,雪水順著屋檐滴滴落下,心里啪嗒啪嗒地濕著。
“他死了。”
彼時六月的天空萬里無云,陽光斜過樓頂一角直射到柏油馬路上。她拿起勺子邊攪拌咖啡邊注視著我,沒有驚訝之意,等待我的回答。
“誰死了?”我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疑惑不解。端著咖啡的手停頓在半空,繼而緩慢地移到嘴邊,淡淡飲下一小口。
“他。你常給我提的那個人。”朋友的愈加凝重的眼神,充滿哀傷的語氣給我心頭狠狠敲上一追棒。
”不可能。“我猛然放下杯子,杯子與光滑的玻璃桌面相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卻也不能掩蓋我提高分貝的嗓音。杯里剩余的咖啡不停搖晃。
“是誰告訴你的,你是不是在騙我!“我憤怒地盯著她,全然不顧周圍人的指指點點。
“你先安靜下來,我只是告訴你真相,我不知道你聽到這個事情還會如此難過,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她伸出手來我起我的手,她鎮定的眼神和指尖的溫度漸漸平穩我的情緒,我用力的握緊她的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我低下頭,片刻又抬起來哽咽著問:“是誰告訴你的?”
“是你親口說的。”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我從她手心抽出手,手背試過臉頰,擦去眼角的淚水。
“兩天前的一個晚上,你喝醉了,打電話叫我過去陪你。當時你家里亂成一團,燈也不開,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你一見到我便抱著我不停地哭。我知道你傷痛至極,就什么也沒問沒說,安靜的陪你坐在沙發上。那晚的月光真美,美得令人心碎,就像你和你的故事。”
她停下喝了一口咖啡又繼續說:“后來,我猜你大概是哭累了,開始小聲的抽泣跟我說話。夜黑得不知到了幾點。你突然說他死了,從一封信里得到這個噩耗,卻不知道為何而死。我輕輕撫摸著你的頭發,不置一言。就這樣你斷斷續續地講了很多話,當一提到他的死,身體就突地顫抖……好好的一個人怎么突然就沒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雙手撐著腦袋,悲痛難耐。
“一切都會好起來,闌。”
“謝謝你,我要走了。”我提起包像個落荒者轉身逃走。
“闌,闌……”她的聲音消失在塵埃的間隙里。
走出咖啡館,仿佛進入了一個大蒸爐,被滾燙的熱氣緊緊包圍,我低下頭匆匆離開。空氣中強烈的陽光在皮膚上炸裂出碎片的形狀,刺得眼睛生疼。
我多想再看他一眼,在我的目光失去色彩之前。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
我覺得他一直都陪在身邊沒有走遠。每當我掏出鑰匙打開房間的門走進去聽到鞋跟踩在地面上發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傳來回音,我會忽然轉過頭看向門外,以為他會出現在眼前,微笑著大步走來擁抱我。他說不喜歡我穿高跟鞋,對身體有害。我便把所有高跟鞋用盒子裝起來放進衣柜下層,必要時才拿出來穿上一會。如今他離開已久,我幾乎每天都會穿上高跟鞋噔噔噔走在大街小巷,茫茫人海之中,聽著寂寞與寂寞碰撞出清靈的聲音,如山風吹過空谷,沒有痕跡,卻滿是悲哀。我慢慢喜歡這樣的生活,一個女人的孤獨需要高跟鞋敲出冷艷的安慰。
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有時候一個人在廚房里做好飯菜端到桌子上,然后拿出碗和筷子,給自己盛滿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回到桌旁坐下對著兩三盤青菜發呆,突然覺得胃里一陣抽動,拿筷子的手頓時失去力量。你不會再坐到我的對面給我碗里夾菜了,不會在我的眼淚掉下之前緊擁著我,也不會在渾噩的睡夢中吻醒我。我靜靜地坐著,直到眼淚滴進碗里,飯菜都已變涼,才開始一點點咽食。難過的心情就像一塊浸泡在臟水里的舊抹布,無法永遠洗滌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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