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孩一起回到小鎮
一
在四月初,我和女孩乘上以小鎮為終點站的中巴車回到了小鎮。
中巴車車體年久失修,避震系統很有問題,我們一路顛簸,這加劇了我的惡心感。 我從小就習慣性暈車,所以每次坐車都坐在靠窗的位置,女孩不暈車,她坐在我身旁。
我座位的窗口邊殘留著以往乘客的嘔吐物,被雨水沖刷成稀黃色,猶如小鎮水田里的肥土。
在這種暈車的惡心和熟悉的處境中我感到了一種安定的況味。窗外熟悉的山脈起伏有致地緩慢流走,我嚴重暈車,枕著女孩的腿睡了過去。
在我意識逐漸模糊的這段時間里,我一直以一種仰望的姿勢看著女孩不算尖銳的下巴,她抬頭透過黑框眼鏡漠視著窗外的陰沉,簡約的穿著區別于小鎮的保守,添了份外鄉人的象征,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我胸口。
我喜歡女孩手指的顏色,骨白色,觸目冰涼。手背也同樣蒼白,幽藍色血管濕潤地蜿蜒到手臂深處,像一條平靜的河流溫存著豐富的生機。
女孩并不是一個符合大眾審美的女生,甚至她的手指也只能讓人認為是細瘦而非漂亮??伤昝赖仄鹾狭宋业男”妼徝?,我想這是因為她和我恰到佳處的精神合契,以及愿意和我一起回到小鎮。
小鎮不大,幾年前只有一條新街和一條老街。兩條街間隔著一條流向湖泊的瘦弱小河,并且高出河流十幾米,以一座平坦石橋東西連接,河流在橋下南北流淌?,F在增修了一條街,獨立于其它兩條街而單獨存在。在三條街中間混亂分布有幾段小巷和田坎小路,縱橫交錯,通往小鎮背后的森林和小鎮中心。
我家在新街,三層樓,爺爺住在二樓,爸媽住三樓,現在三樓租給別人,二樓空著。
我和女孩回來住在二樓。
二樓陽臺邊墻上有一幅鍍漆對聯,出自爺爺之口工匠之手。上聯是:吾創業于溪歸宿,下聯是:子繼承父志不移。橫批是:儉為持加寶。 陽臺旁邊還有一幅對聯,但被雜物堆積遮擋顯得臟亂,所以連目光也很少涉足。
爺爺的遺物都堆積在二樓沒有電燈的房間里,灰黃的墻上掛著爺爺在我出生之前帶領全家人去鬼城豐都旅游留影的相框。各種鬼怪和我認識或不認識的親戚們擺弄著怪異的姿勢,目光似乎透過照片打量著房間和經過房間的人,顯得詭吊而富有冒險的誘惑。
我和女孩住的房間掛有一塊長兩米五寬一米的幽藍色鏡子,巨大的鏡子中間貼著一張褶皺了的紅雙喜,這佐證了這房間曾被當做新房過,也佐證了新房的久遠。長久以來我一直對這面鏡子存在于這里感到難以理解。畢竟在一個講求實用的家庭里掛如此大一塊鏡子甚至算的上對長輩的忤逆。
但鏡子完好無損的掛在墻上,鋪滿灰塵,通體光滑,與房子嵌為一體。
我喜歡二樓毫無章法的格局規劃和物件填充,這讓我覺得溫馨,并給了年幼的我巨大的想象空間。那時我總拿毛筆蘸紅墨水在墻上默古詩,字里行間的暗紅給了我鮮活可愛的印象。
每當我想起小鎮新街上這棟房子,我都會從我所在的任何地方站起來向小鎮方向遠望。這并不能成為我思鄉的證據,我只是感到疲勞。
總覺得寫隨筆容易暴露自己,但不寫又太過膽怯,現在寫下了隨筆,圖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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