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星光照耀的夜晚,著一襲藕荷色秋裙,曇提著一個橘紅色的燈籠,一臉清冷地朝著紫的方向走來,猩紅色的貂皮大衣在燈光的映襯下紅的發黑,而曇的臉龐略微有些蒼白,雙眸卻顯得更加明亮,英氣而華美。“姑娘的真身竟是如此美麗無雙,令小生真是無比傾慕。”“公子,想必是陌上家的人吧。”能夠用“真身”二字的,想來也只有知道自己在靈火事件中附身于仆從的陌上一族了。“姑娘真是聰明伶俐。在下確實是陌上家的一員,名為陌上紫。”紫的笑容依舊是如此溫暖。不過曇似乎并不吃這一套,只是冷冷地回了:“曇。”“曇姑娘,在下就不繞圈子了。今日請曇姑娘一敘,是因為在下知道,曇姑娘近日,一直在找什么東西吧。”紫的笑容越見深重與玩味了。見被人說中了心中的要事,曇登時就不顧一切地脫口而出了:“你知道它在哪兒?”“不,很遺憾,憑鄙人的能力,要找到某些東西,還是有限的。特別是,那些連曇姑娘您都覺得如此為難的東西。”一盆冷水立刻澆滅了曇須臾燃起的希望。“但是,我知道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曇姑娘加快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因為有了之前的打擊,曇變得冷靜起來,她盡力遏制著內心的希望與焦急,為了避免對方的待價而沽,故作不屑地問道:“哦,那又是什么?”“姑娘可知,晟國如今的局勢?”曇在尋找記憶的旅途里,對晟國的局勢也是有所耳聞,晟國國運幾近式微,而陌上家的實力卻日益壯大,也僅僅是憑著陌上家,才得以保障晟國能不受北方懿國的攻擊和甍族妖孽的侵蝕。“你是想要我和你們聯手,推翻這個國家?”“正是如此。”“真不明白,紫公子想必也是陌上家的佼佼者吧,何不自己舉反旗,偏要求助我一個弱女子?”曇回想起之前從昊天和鎖陵那里得知關于陌上家世世代代不得造反的詛咒之說,輕蔑地笑了笑,欲擒故縱,裝得一臉糊涂。“實話實說,在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紫苦笑道。“這個國家是先祖協助先皇打下的江山,先祖為了聊表忠心特意對后輩降下了永世不得稱帝的詛咒。所以即使到最后,我們也要對不稱意的帝皇表示愚忠。但是陌上家實在不能容忍先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這樣被拱手相讓,所以便希望通過曇姑娘的實力,以及陌上家暗地的幫助來改變這一切。至于弱女子一說,曇姑娘一定是開玩笑吧,你在羲藍面前展現的實力,可不是一個弱女子可以做到的。”永世不得稱帝,藍在一旁聽了內心暗自竊笑,紫哥哥這一招用得真是極好,明明只是不能推翻帝皇血脈的統治而已,卻把這一切說的這么決絕。聽完這一席話,曇陷入了沉默之中。雖然對于紫還是多有懷疑,但是對于權力的那種源自于骨子無端漫生的渴望,已經開始將她的思緒湮沒。不知為何,她由衷地渴望權力,渴望那種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的威嚴與震懾,期許那種履八荒而制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的霸氣,不僅是為了尋找那份自己上下求索不得的記憶,更是為了內心里那份嗜血般狂躁的期盼與狂喜。“不知,曇姑娘認為……紫之言如何?”從曇的眸中所流露出的神往,紫基本上已經確定了自己這盤棋勝券在握了。不過,就算是她拒絕了也無妨,傀儡多的是,況且陌上家也不介意在刀下鬼中再添一個名字。“我答應和你們合作。”回到現實,曇點了點頭。紫的臉上涌現出笑意:“這樣便好。今日只是和曇姑娘確立合作關系而已,天色已晚,合作后續的事我們之后再聯絡。由在下送曇姑娘回去吧。”“不必了。”曇還是喜歡一個人的冷清之感,立刻拒絕了紫。說罷,便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濃濃的夜霧之中。感覺到曇確實離去了,一直隱在黑暗的陰影下沒有開口的藍疑惑道:“紫哥哥,雖然藍相信紫哥哥的實力,以及紫哥哥可以解開詛咒的事。可是藍真的覺得那個叫曇的女人無疑是虎,這樣驅虎吞狼,最后剩下這么一個有著各種未知因素心頭大患,總覺得更加的危險……”“不要擔心了。必要時刻我自會親自解決她的,一定不會留下禍患。祛除詛咒現在也進行了快一半了,很快就可以發揮我們陌上家全部的實力了。說到底,藍還是在質疑哥哥的實力么?”“哪有……”藍被紫看得羞紅了臉,小聲嘀咕了一句,“藍只是擔心紫哥哥,怕失去紫哥哥而已……”紫欣然一笑,輕輕拍了一下藍的頭,說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藍點了點頭,隨即便和紫御風而歸。回到自己宅中,藍沒有立即睡去,而是望著月亮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她嗤嗤地笑了,“真是的,倘若最后那個叫曇的女人真的那么玩火**,那么所有的人,都給我下地獄去吧。這樣的話,紫哥哥就終于可以變成只屬于藍一個人的人偶了呢。而至于那個叫曇的女人呢,呵呵,變成人偶倒真的是不適合她呢。就做成人彘吧,剁掉四肢,剜去眼珠,熏聾耳朵,割去舌頭,灌啞喉嚨,然后爬上三天三夜而死去,這樣的終焉對她來說才算完美之至呢。誰叫她,讓紫哥哥那樣注目呢……”
第十九章
當最后一抹深藍色的火光從虛掩著的門背后漸漸消逝,伴隨著夾帶哭泣的求饒聲與咒罵聲,以及最后的最后,終結一切的撕心裂肺的慘叫。對于這些異樣的狀況,綿青沒有絲毫的動容。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院子里小方桌的旁邊,把盒子里還夾帶著茉莉芬芳的茶葉,一粒粒傾倒在青花瓷碗里,然后看著沖入的熱水激起茶葉在水中旋起曼妙的紋路,直到最后,香氣滿溢。一切,都是她的分內工作罷了,沒有絲毫懷疑。“綿青,一切交給你處理了。”屋里的人終于推開了虛掩著的門,走了出來。“藍大人,要把他們做成人偶嗎?”說出這樣驚悚的話的女子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仿佛一切都只是談論天氣那么尋常。“呵。那樣的家伙,怎么值得做成人偶。他們,還遠沒有資格呢。”被叫做藍的女子輕蔑地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香茗,淺酌淺飲著,“能夠讓藍做成人偶的,就只有綿青你,還有哥哥啊……真的好想把哥哥做成人偶啊~。”綿青對藍的這番話沒有任何表示,只因為她不可能有任何表示。她如玉般光潔的額頭上,烙著一個青色的五瓣花。那肆意伸展著身姿的青色花朵,不僅增加了綿青的妖魅氣息,更是掩藏了她的一個重大秘密。至她當年背叛藍以后,她就被藍做成了人偶。本來是想做成不會動的人偶,去掉她的心臟與肺腑,摧毀她的靈魂。可終究是無聊了些。便用靈火灼去了她的七情六欲以及那些伴隨著七情六欲存在著的記憶,用針把她的殘缺的魂魄頂在了她的軀體上。而那針的形態便呈現在了額頭那朵妖冶異常的青花上。伴隨操偶針下達的命令,只有忠誠與守護,一旦出現了其它莫須有的情緒,附著在操偶針上的幽冥業火便會燒灼她殘存的靈魂,直至墮入六道輪回,永不超生。“吶,綿青,你沒有看到,那個是叫紅的女子。當初帶著那么多人來找藍尋釁的時候,是那么的頤指氣使,那么的不可一世,像極了當初那么殘忍對藍的你呢。可是最后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和她一起來的人的身上,然后跪在我面前,匍匐在我面前,在我的腳邊哭泣,哭泣著向我求饒,祈求我的原諒,多么可笑。他們自以為堅韌的感情,自以為不可破滅的團結,從來都是那么一觸即潰,脆弱不堪呢。”藍說著這些的時候,嘴角邊是戲謔與嘲諷的笑意。“因為藍大人足夠強大……”綿青依舊是面無表情。不過她隱隱有印象,那個喚作紅的女子,似乎是藍的同父異母妹妹吧。“藍小姐,紫公子請您移步夢漓軒。”一個從回廊走來的丫鬟如是道。“紫哥哥么……他是在等藍把他做成人偶么,呵呵。”藍剛發出這樣陰沉殘虐的笑聲,卻倏爾止住了,“是紫哥哥么,我馬上過去。”
_穿過長長的雕花回廊,還未至夢漓軒,伴隨著一直縈繞廊畔的悠揚琴鳴,便有女子嬌俏的笑意傳來:“紫公子的琴技,真是越來越令人甘拜下風了,時而若山澗汩汩泉水擊石之音般清脆,時而若山風穿過竹林的簌簌之感,時而又有若清晨的黃鸝婉轉清麗的鳴唱……”
待繼續走,藍才看見說出剛才那一番艷羨之詞的女子。她身著一襲鵝黃色的廣袖留仙裙,無論是從發飾還是妝容,都可以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的,盡態極妍。而坐在她旁邊,被她贊揚,亦是被她以一種明顯愛慕的眼神注視著的男子,面若冠玉,眸若星子,緞一樣的青絲任意地披散,真真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他對于女子的稱贊只是淡淡地報以微笑,繼續輕撫著古琴,任流水一般的琴音從指間流淌。
還未待藍走近,琴音便在一段流暢的降調后得到了收束。藍知道這是紫已經知道自己來了,便快步上去,對紫和女子福了個禮:“紫哥哥好,姐姐好。”
女子在藍的行禮聲中終于從對琴音,或是對紫的沉醉中回過了神來,轉過頭來準備敷衍地對藍點點頭以示回應時,卻愣了那么一秒,而那一秒中,她的眼底閃過了嫉妒,但很快這份嫉妒便被打心底的歡喜所湮沒。
她嫉妒藍的容貌。陌家出俊秀,這是整個盛國所公認的。可是她未料到,也從未見過,這么美的人。發如青山,膚若白雪,唇若紅櫻,狹長的眸子干凈得,如同一眼便可窺見的泉水。一身素雅的淡藍色長裙,更襯得她遺世獨立,清雅脫俗的感覺,真真是“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美麗得恍若人偶一般。不過,她很快便釋然了。這樣美的女子,還不是只是那樣絕美的男子的妹妹,比不得自己,確是有極高的把握和紫在一起的。
只可惜,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嫉妒和歡喜,全都落在了藍的眼中,令她覺得,刺眼,真是格外刺眼。
“藍,這是工部尚書的女兒,去年在秋月宴上拔得頭籌的沈嵐,沈小姐。”
“沈姐姐如此優秀,藍真的很佩服。”聰慧如她立刻就明白了,即使再不如意,這樣的貴客,可是懈怠不得的。
“哪有,藍小姐這么美艷動人,若是去參加秋月宴,倒是嵐兒也要甘拜下風的。”嘴上這么說著,沈嵐的心里還是有點嫉恨。一直自以為的美貌無雙,卻這么快就遇上了敵手,并且對方的實力遠勝自己,著實讓長期享受著被別人眾星捧月般夸耀的沈嵐感覺不爽。“看這天也不早了,嵐兒下午還有書畫課要上,所以就先行告退了。那么下次,我再來向紫公子請教琴藝好了,紫公子可不要拒絕嵐兒。”
說道紫的時候,她的語氣明顯溫柔許多。
送走了沈嵐,藍立刻就撲到了紫的懷里,頭倚著紫的胸膛,十足的小女生撒嬌的情態。
紫無奈地笑了笑,抱著懷里其實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藍,輕輕捋著她如絲綢般順滑的青絲,寵溺地說道:“藍,都已經成年了,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那是因為對于紫哥哥來說,我永遠都是小孩子嘛~”她仰起頭燦然一笑,那笑容真是美得不可言喻。
不過轉瞬,那個笑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人懷疑剛才的笑靨如花只是幻覺。
“只是,我并不喜歡剛才的那個叫沈嵐的女子。對于哥哥而言,她又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她的語氣很冷,與剛才嬌俏的感覺判若兩人。
紫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么問,便說道:“藍是吃醋了么?呵呵,對于我而言,她不過是我計劃的一部分罷了,如果不是她提供的工程建設紀要,我們也不會那么容易找到靈火的位置呢。”
聽到“吃醋了”三個字,藍的臉刷得紅了,之后聽到沈嵐主要的意義,藍這才放了心。
“對了,上次借祭祀掩飾靈火事件算是告一個段落了。可是我總是覺得那個叫昊天的不簡單,總覺得他好像看出了什么……”藍憂慮地說著,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撥弄著面前的琴弦。
“無妨。”紫說道,“他要發現,還有那么些時日。等他發現的時候,詛咒早就解開了,那時候即使他發現了,又有什么意義。”
藍明白,紫曾經跟她說過,只要有足夠的靈火,再配以上古的符咒,就可以解開,埋藏在他們家族的血液中千年的詛咒。那是陌家老祖宗示忠的憑證,確是陌家后來無數人無限鄙夷的示弱的恥辱。當年,陌家協助初代國晟的君主,終結了亂世,登上了大寶。可一如所有勝為王的君主,晟國的國君自然對陌家起了異心,他畏懼陌家強大的實力,他害怕好不容易占據的盛國江山會剎那易主,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他輕易就下定了要剿滅陌家的決心。陌家的先祖是個正直忠君的人,他萬沒有料想到一直忠心效忠的君主會這樣對他。為了讓陌家一脈傳承,但又不愿忤逆他的忠君之心,他向國君最信賴的先知求助。于是先知,便給陌家降下了最為陰毒的詛咒:陌家的族人必須生生世世效忠盛國國君,一旦起兵造反,詛咒便會反噬,直到死亡。而紫,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到了解開詛咒的方法,需要靈火,再配以上古符咒淬煉。其實對于藍來說,解不解開詛咒倒是無所謂。但是既然這是紫哥哥想要的,那便是,她的愿望了。即使世界都與之為敵,她也會是站在紫哥哥背后的人,即使要殺了所有的人,那又有何關系。只是,她還是有些許的擔憂。
“可是,紫哥哥,那個破除詛咒的方法真的有用么?不會對你產生什么危害嗎?而且,哥哥,為什么要破詛咒,現在這樣,不好嗎?”她有些害怕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
“不試,又怎么會知道?”紫繼續說道,“藍,你難道不明白我們陌家身負強大的實力,卻還是只能臣服于那樣懦弱無能的君主手下,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么?我們從小就接受各種競爭與磨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明明這樣才是公平的。那君主無德無能,又怎么值得我們去效忠?”
“哼,若我為王,定要教這世界陷入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之中。只有這樣,這天下,才會逐步強盛!”紫說這句話的時候,之前如水的溫柔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陰鷙,讓藍莫名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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