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菜地里直起腰,有意無意間透過庭院的柵欄瞧見了槐樹林里母親的墓碑。碑前,兩簇鮮花在槐樹的庇蔭里愈發的嬌艷,玫瑰,紅的火火,自己數過的,二十一朵,白的康乃馨,十二朵,朵朵潔白。
花,是什么時候放到碑前的?
應該是清晨。自己洗漱完畢,準備早飯,就瞧見妻子從門外進來,衣袖被露水都打濕了。
玫瑰,自然是父親放的,雖然父親從未提及,他卻是知道的。母親生前本就喜歡在花園里忙碌,去了那邊,父親每日里清晨就采摘了她手植的花園里的玫瑰,換過碑前花瓶里的水,插好花,默默的坐在碑旁抽煙。
康乃馨,除了妻子,還會有誰去放?兩個哥哥都在外地,一年里難得來一次,自己也是在城里居住,又時常出差,這次趁了孩子暑假,自己在公司里請了年休假,一家人就回到鄉下陪父親。花園里,其它花自己也都叫得上名字,只是,原先并沒有注意到有康乃馨的啊?她比他早起,原是去花園里采摘康乃馨給母親獻花的啊。
兩個小家伙那時候都沒有起床呢,自己到得母親碑前,遠遠的就先瞧見了兩簇鮮花。
有得花朵陪伴,她,在那邊也不至冷清吧?
花上的露水已無多,自己還專轉會去拿了小撒壺又給花上噴了水霧,那么仔細,沒有遺漏一朵。
忙碌了大半天,菜園里的雜草都被清除掉了。這小小的菜園,種的全是家常蔬菜,蘿卜、小蔥、菠菜、辣椒、西紅柿、洋蔥,樣數,倒也不少。
父親,現在一個人,還堅持喝下午茶的么?
那個時候,母親健在,每日里在這太陽略略偏西時候,圓圓的核桃木茶幾上,就擺放了三五個青瓷小盞,腌蘿卜長條、西紅柿小塊,還有幾片面包,偶爾還能見到醋泡花生米,紫砂壺里泡了濃茶,老夫妻兩個在客廳的陽臺上坐在藤椅上曬太陽。父親,最喜濃茶,母親,卻只喝白開水。
自己給父親帶回來的老白干、白蘭地,還曾帶過兩瓶伏特加,也是在這午后,暖暖的陽光里,父親兩杯、三杯的抿掉的吧?
父親的酒柜,查看過了,白酒的瓶子全空的。
還好,這次回來,給他帶了一整箱,六瓶,夠他好一陣子消遣的。只是,沒了母親的約束,他,會不會孤悶無聊中一次就喝掉半瓶?
父親的酒量,他是知道的。正當壯年的自己,陪頭發已幾近全白的父親對飲,卻是甘拜下風。
要不要給老小孩叮囑一番?這話,可怎說得出口。
寂靜的院落里,卻傳來了兒子一驚一乍的呼喝聲,間雜了父親爽朗的笑。
爺孫倆,在魚塘邊緊挨了釣魚,一人一手魚竿,兒子雖小,魚竿倒握得有模有樣。
自己,小時候,也跟著父親去釣過魚。現在嘛,師傅還是原來的師傅,徒弟呢,卻是往日徒弟的兒子。
兒子,卻有點小無賴,父親釣起的魚,他抓過了放在自己的魚簍里,一、二、三……翻來覆去的數。
父親,右手持魚竿,左手,在兒子頭上輕輕摩挲。偶爾轉過頭來望著猴急地盼著魚兒上鉤的兒子,眼里、嘴角,全是笑意。
兩個小孩,一個少,一個老。
花園,已被修剪得有條有理,參差分明,依稀有了母親打理的模樣。
女人修剪花園,意氣相通的吧?
女兒的頭上,插了一朵紅玫瑰,她手里持了一朵白色的康乃馨,示意妻子彎腰、低頭,直起腰身的妻子,被他瞧了正著。
康乃馨,皎潔、白嫩,與妻子的臉,互相映襯。哪個更白?他滿臉的笑意。
妻子臉上,修剪花園的勞累卻讓她額頭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
妻子直了直腰身,又接著收拾剪落的花草。
樹梢后,掛了滿滿的月,皎潔的光撒滿了院里的角角落落。
父親,開車去了城里,去找老友聊天。他們,幾個老小孩,又要互相的比較硬幣堆的高低吧?
兒子和女兒,玩鬧一天,疲困中早早入了夢鄉。兒子的臭襪子,女兒的連衣裙,都被妻子洗得干干凈凈,烘干后又掛在陽臺上。
妻子,哪里去了?
手里持了盛了紅酒的高腳酒杯,手里緩緩晃動,透過客廳的落地窗戶卻瞧見了泳池,泳池里,修長手腳的人正在游泳。
知道妻子好游泳,午后,專將泳池里的水換過了。一個下午的太陽溫暖,泳池里的水溫,恰好吧?
未成家前,他,也在她們家的泳池里游過泳的。
月亮,愈加的皎潔。
沐浴后的妻子,身著白色連衣裙,站在客廳窗戶前賞月。月亮,大半躲在果樹后,透過繁茂的樹枝與人捉迷藏。
一朵玫瑰花插在她頭上。
她欲轉身,卻已被健碩的胳膊緊緊的摟住。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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