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居·東廂（1）

　　中堂右側廊比西側廊更長了點兒，盡頭的橫墻面前，也擺著疊加式的花架子，上面一樣放著一盆盆松綠盆栽。繞過花架子前的廊墻，抬眼見到通向大廈右側電梯室的邊門。右轉，兩墻之間一樣嵌著進入東廂的青磚月洞門?？邕^月洞門，右手邊先是一道鏤空鑲著豎條木欞格的移門，這兒就是中堂茶水室后面暗室的那道移門。從茶水室沏了茶，可以通過這道門從到東廂的房間。

　　東廂以粉墻黛瓦為主格調，地面是深淺兩色幾何紋的鋪地，成天井式。和外花園一樣屋頂也不是完全刷白，而是淺淺的銀灰色。燈光也分兩組，一組是天花板正中嵌著柔色白光的木架吸頂燈；另一組是從青石月洞門外的廊道，一直綿延到吸頂燈四周的幾盞黃昏色光線的射燈。

　　正對洞門的那面墻上，也砌了青混色的天然石片。左手邊是一條臺基，上面是一條窄窄的檐廊。檐廊自兩頭墻面上嵌著半根木檐柱，在臺基上還等間相距地豎著四根整圓檐柱。檐柱隔開的空檔前，左右倚著臺基還放著兩快天然的石踏跺。廊檐下柱子之間，上面裝著掛落楣子和雀替；下面在踏跺兩邊鑲著木制羅漢欄板。楣子前掛著竹制的半簾，直垂欄板之上。

　　踏上靠里面的那個踏跺，站在檐廊下，詩嵐抬眼望去。長廊內側是一排窗門，靠右，在檻墻上裝了上下兩排，共八扇下翻式支摘窗；中間隔著三十公分的柱墻；靠左的檻墻上裝了上下各一扇支摘窗；左右五排支摘窗上面各鑲有一面橫風窗。左右支摘窗邊上，各有一面通往室內的隔扇門。只是在左邊的隔扇門左側倚著旁邊的橫墻，上下還有一扇一樣的支摘窗和橫風窗。

　　檐廊上空吊掛著三盞方格吊燈，右面橫墻有扇木門，打開門往里一瞄，原來天井正面的青磚墻后面還有間一間暗室啊。暗室很小，最多是兩、三平方。天花板也拉低了，最多三米高，中間吊這一盞磨砂圓球燈。四周墻上都吊著壁柜，十幾把交椅折疊起來依墻靠放。

　　關上暗室門，轉身詩嵐推開暗室旁邊的隔扇門，一間至少四十平方的古樸書房跳入眼前。

　　書房里鋪著烏木色條狀地板，東西走向的墻面較短；南北走向的較長，而隔扇門開在南面正中間。書房上空，四周窄窄的一圈，嵌著射燈的粉白平頂；中間疊式樑架結構的徹上明造。左右兩組家具和上空兩邊各垂吊著的一盞繪蘭花磨砂五角宮燈，在視覺上自然而然地把室內分成了左右兩間。

　　正對隔扇門的北墻上兩扇寬式的高窗；右手東面的墻上有兩扇窄式高窗，這幾扇拱頂高窗使得書房的光線充足。高窗前兩層窗簾并沒有像花廳那樣垂到地上，只是長至窗下一點兒，內一層是白紗簾；外一層是寶藍色絲絨窗簾。房內四面有墻的地方不多，最長的墻面要算隔扇門這邊的南墻了。隔扇門左邊是支摘窗式的檻墻；右邊倒是一面的整墻，有三米多長，上面牙色緹花的墻紙，下半段做了漆墨護墻板。

　　墻面最里側嵌著一扇黑漆木門，里面是供人方便之所。木門和隔扇門之間的墻面上掛著一幅嵌框裝裱的橫幅行楷書法，內容是陶望齡的《養蘭說》。這篇《養蘭說》的散文手卷，是沈侯燁幾年前特意購請了，國內書法協會的一位德高望重老書法家的手書作品，作為弟弟沈侯烴五十歲正壽的壽禮。

　　《養蘭說》其實在中國古典駢、散文中不算有名，但是卻很合適贈于沈侯烴。詩嵐的父親鐘情養蘭，篤行舊時流行的“清揚一派”，在上海時下種蘭圈內算是小有名氣；加之女兒的名字諧音喻“蘭”；再者，沈侯燁非常贊賞弟弟教養孩子的方法，不嬌慣、不溺愛?；蛟S，沈侯烴認識到自己沒有能力真正“清養”女兒，所以他愿意放手，把教養孩子的重任托付于滿腹經綸的母親，而自己卻用“刈（yì）槁沃枯，運糞而漬之”，最普通，最簡單的方式管教孩子，最后他真的把詩嵐養育的“遂盛”之了。

　　沈侯烴得到這幅書法后，一直放在書房里閑置，倒是詩嵐聽說了這幅手卷后，感慨萬千。父親知道后，以為從小練字的女兒喜歡書法，就把這幅手卷轉送給了她。詩嵐知道父親應該沒有真正理解，大伯送他這幅字的原意。不過沒關系，她理解了，也認同了《養蘭說》中的幾層意思。所以就把她們當做自己的座右銘，掛在了書房里，時時警醒自己。

　　詩嵐站在這幅行楷前，沉默地品味了一番，才轉身繼續參觀。一面一米多寬八寶紋飾的隔斷，作為書架的背面，頂天地里的橫在書房門邊南墻的正對面，使之間形成了一米進深的走廊。走廊盡頭，東面的窄墻上嵌著不寬但很高的四門壁櫥，四周一圈菱形格子的磨砂燈箱，黃橙橙的柔光也照亮了前面的走道。

　　來到書房中間，右邊是辦公的地方，盡量依照中式傳統古典風格的布置。一張碩大的辦公桌，左右兩邊縱向都緊挨著一張同色同款，但明顯窄小了很多的長書桌。雖然這一橫兩縱三張書桌都是黑褐色束腰、線條雅致、雕嵌鏤花的典型仿宋家具，連桌上左右兩盞綠色琉璃質地的拱臂寫字燈，都是精致復古的。辦公桌前面并排放著兩張黑褐色的交椅，椅子上墊著寶藍色金線蘭花的緞面軟墊。這組辦公桌家具的地板上，鋪著寶藍色底牙白蘭花紋的橢圓形雙色地毯。

　　但是書桌后面一張氣派的黑色皮質老板椅；右側書桌上圍著的兩臺電腦顯示器；左邊桌上擺著另一部總機電話、打印機、復印機、掃描器......等等，所有現代辦公室電器，和盛放在各種形狀皮質承盒里的辦公桌用品，完全覆蓋了東墻邊濃郁的古樸書香氣氛。

　　老板椅后面，東墻高窗之間的墻面上掛著一幅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仿制戴進的《洞天問道圖》。窗下一張聯柜，共有三米長，鑲著六扇柜門。柜上兩頭各放著一盞橙色紗罩的臺式宮燈，中間放著三盆窄長六邊形的紫砂盆，盆面上雕著陰刻的竹葉紋，盆里種著三株文竹。聯柜一邊頂著借用隔斷為背面的書架；另一邊頂著東西墻岔角里擺著的彎角書櫥。

　　書櫥呈兩米多高，角邊各一米寬的三角形。上下共設四扇柜門，下柜比上柜凸出一圈。四扇柜門都是以拐子紋鑲玻璃的花格式樣，可以透過玻璃看見櫥里排放的書籍。目前除了基本是詩嵐從歐洲運回來的常用專業書籍之外，還有很多空著的書架位子，可以讓主人以后放書填滿。

　　書房北面墻那邊，在書櫥和高窗之間還緊挨著，被烏木板包裝起來的冷熱飲水器，看來新居的房間幾乎都設有冷熱飲水器啊，區別在于飲水器的大小而已。邊上窗戶下也設有一張三聯柜，以此為界，書房西面擺著會客的家具。

　　會客家具以北墻西側的高窗下，一張帶有炕幾的羅漢床為主位。后面高窗兩邊的墻面前，一對比人高的春花飛蝶白瓷彩釉花瓶，和一對插在落地檠上的橙色紗罩宮燈。羅漢床前設有矩形腳踏，兩手六張黑褐色的木交椅，都配置了同色茶幾。床、椅上也都放著寶藍色金線蘭花的緞面軟墊。這邊的地板上鋪陳著和辦公桌那邊一樣花色的地毯，只是這邊的地毯是長方形的。

　　羅漢床正對南面的支摘窗，窗前左右擺著一對花幾，幾上圓形籃彩花盆，種著蘆薈。上空窄條平頂下嵌著一面電動的投影幕布，幕布的電動按鈕就嵌在支摘窗邊上的柱墻上，而投影機就按在羅漢床后高窗上面。放下了幕布，幕布大約是兩米寬、一米五長的一百英寸大小。坐在羅漢床這邊，倒是可以開個小型的商務會議。

　　西側墻面，粉白的墻框，中間嵌著一面三米多寬、二米多高的布藝板墻，牙白色的板墻上印著整幅放大、復制了張復陽的墨筆《山水圖》。

　　沈詩嵐特別喜歡這幅《山水圖》。此畫在格局上固然和歷史上有名的大篇幅山水畫相比，稍有欠缺，但此畫用墨筆技巧把江南水鄉呈現得淋漓盡致。張復陽的這幅畫破筆縱橫揮灑、墨氣煙波渾厚，把焦墨、淡墨層層交織，濡染畫面。畫中內容以生活中最平凡的日景著墨：人物、農舍、樹木、密林，由近推遠；又由遠至近，遠近層次未經修飾而交融顯見，反倒顯得作者構圖寬廣無邊。

　　自從看到這幅畫的圖片，詩嵐第一感覺就是，原來莫奈并不是真正印象派繪畫的教父。張復陽在五百年前就用紙墨把開合、明暗、疏密、動靜、虛實等，透視解剖的立體畫技，展現了云、煙、霧彌漫的自然空間感。當然張復陽的畫沒有莫奈作品的色彩繽紛，但是乍看這《山水圖》，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幅油畫。而且是一幅展示朦朧素凈、空靈爛漫而耐人尋味的自然意趣的作品。

　　詩嵐的本意是想把這幅作品掛在墻上的，不過現在作為可移動的隔音板墻，她也沒有意見。這幅板墻畫反倒是把這古色古香的書房賦予了跨越古今的時代感。

　　就在詩嵐在書房里流連忘返的時候，Alex笑這對她說道：“這里的家具比較貴，大部分都是真正從泰國來的黑褐色（雞翅）木做的。只有燈架、書架、書櫥和那個六門矮櫥是非洲出產的黑褐色（雞翅）木定做的，比較便宜。怎么樣，你覺得這些家具有沒有收藏價值？”

　　詩嵐細看著點點頭，書房家具以后她搬了家也能用到，而且南亞的雞翅木家具太有升值空間了，非常有收藏價值。

　　兩人終于離開了書房，沿著檐廊走向左踏跺前的那扇隔扇門。推開門進去，里面是視聽室。室內木板、軟包封墻；拱形的木架結構的天花板上，嵌著一盞圓形的吸頂射燈；地上鋪著深色地毯，完全是專業視聽室的裝潢。各種隔音、吸音的材料把視聽室武裝的非?；璋?，甚至連旁邊北墻上的兩扇拱頂寬式高窗都特意加了一層隔音板，可以完全遮掩起來。

　　西側，整面墻上嵌著大型影視屏幕和四周齊全的各種音響。進門右手邊的墻面四周鑲上了黑色槽木墻框，中間鏤空嵌著一面，三米多寬、二米多高的布藝隔音板墻面，杏黃絹色底上印著整幅燕肅的《春山圖》。這面隔音板呈兩折，雙面都以軟包布藝繪圖，背面就是張復陽的《山水圖》。從這邊把板墻側移開去，那邊就是書房了。

　　一直到Alex“解密”詩嵐才知道，原來房間里還有兩扇小門，在昏暗的燈光下，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一扇烏木門就和隔扇門左邊的支摘窗邊上，里面是供人方便之所。還有一扇“躲”在大銀幕的右邊墻角里，往外推開門，出去就是后花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