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揮之不去的夢境

　　隨著殖民的狂熱，冒險家像龍卷風一般侵襲新大陸的諸島嶼。他們見到淹沒在叢林中的高塔，興奮得不成人樣，他們見到雄渾瑰奇的神殿，激動得忘乎所以。他們在外染上了沾花惹**的嗜好，見什么都是奇跡，見什么都是寶貝，有些人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當他們看到像海市蜃樓一般的石頭建筑時，更不能自已了。正如來自西班牙的蘭**修士，在他的**記中描述的那樣令人不可思議：“這些似真似幻的建筑用雕鑿得十分**細的石塊砌成，但當地卻沒有任何金屬器具可用。”

　　而你作為“失落的十部族”的后裔，在夢中不止一次見過那座充滿神秘氛圍的梯形金字塔神殿，時而浮現，時而隱遁。夢中你時常扮演著祭祀的角**。像是在春秋季初始時分，你駐足神殿。每每你站在塔頂上手持權杖，俯瞰塔下俯伏的土人，令你驚愕不已。尤其當落**的余暉投影在神廟的邊墻上浮現出一系列等腰三角形的圖案時，你不自覺地高舉權杖，對著塔下朝拜的土人，一面跳著狂野的舞蹈，一面仰天吶喊著連你自己也聽不懂的古老言語。

　　神殿墻體的光影隨太陽**向的方位不斷變化，由筆直漸趨波浪，折疊、彎曲再形成七段等腰圖形，宛如一條游動的巨蟒自塔頂由東而下。在巨蟒成形的光影出現的那一刻，你便跪拜在太陽神石像前虔誠地做起禱告。完畢，從夢中驚醒的你想象著先前的幻象，一段段抹不掉的記憶充斥著你的腦海，永無止境。

　　每每做起同樣的夢，反反復復出現的幻象，一次次困擾著你。有時恐怖得令人魂飛魄散，有時興奮得令人手舞足蹈，有時難過得令人傷心落淚，有時感慨無限又無以言表。一次又一次，夢震撼著你的心靈，考驗著你的情感。婦孺孩童、老人青年，他們穿著打扮像土著人**美洲的原住民），他們無時不刻不出現在你的夢中。在他們的身上有的裹著樹葉雜**，有的披著動物的皮毛，在他們的臉上涂得五顏六**。另外，還有一些光屁股的**在你面前奔跑。這些、那些看得你瞠目結舌。

　　這時，山巒叢林突兀而起，不知從哪兒傳來的震天撼地的喊殺聲，**雜著叮叮咣咣的兵器相互碰撞摩擦的聲響，緊接而來的是一陣激烈急促的**林彈雨響徹天際，而后一支支羽箭穿過你的頭頂，有些穿過了你的身體。慌亂中的你來不及細看，只顧著向后奔逃。夢一醒，你就從沙發上驚跳起來。你試著站穩身子，不想你的小腿卻在發抖。于是，你只好摸著床沿坐下，拿出紙巾，試著擦掉凝固在你額頭上斗大的汗珠，你不敢再次合眼入睡，如此折騰了一夜。

　　第二天，你又如約回到夢魘的肚子里，繼續之前的恐怖場面，不過那是戰后的景象：

　　大路上滿是折斷的箭簇，坍塌的石墻，成堆的骸骨；

　　焦黑的木炭，撕掉的頭發，動物的皮毛，散落叢林各處；

　　木房被掀去了屋頂，石墻被染紅了鮮血；

　　折了腰的樹木斜著身子，斷了根的荊棘倒在路旁。

　　接二連三的恐怖幻象沖擊著你的大腦，可怕的夢境接連不斷地涌現，像潮起潮落的海水，像滔滔不絕的洪流。它們左右著你的思想，控制著你的魂靈，它們給你闡釋歷史畫卷的同時，也給你帶來了無限的驚懼。這種無形的折磨，這種**神的摧殘勝過任何**體的刑罰，你難以入眠，一天天消瘦下去，形骸如同**材。

　　一天前，你收到了卡瑟伍德發給你的電報，那會兒，你繃緊的神經豁然松緩了不少，心情也豁然開朗了許多。你特別激動，好像有某種預感：你將要長途跋涉去尋找未知的答案了，看來夢魘也該結束了。所以，你一收到這份電報，便急于回復。你在回電中，提到自己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見他了。對于這個久未重逢的老友——卡瑟伍德，你一直抱有好感。

　　中午時分，你和往常一樣，待在辦公室小憩片刻，因為白天做夢相對要少一些，這次你睡得很甜，沒有做夢。醒來時，你為夢魘的不告而別感到萬分高興。“我得好好慶祝一下，喝上一杯陳年紅酒，最好是地道的**國口味。”你這么想時，卻忘了戒酒的**子。

　　自收到卡瑟伍德的電報以來，夢魘好像真的離你遠去了，終于你開始睡安穩覺了，不再依靠安眠藥度**了，你非常興奮，照鏡子都要花去大半天的時間，像個愛打扮的女人。而你那張死灰、憔悴、**巴的面容也有了很大的改觀，不再像先前那樣萎靡不振，轉而變得神氣活現。通過照鏡子，你的面**一天比一天好。

　　那以后，每每在大學講課的你總會不經意地提到卡瑟伍德：“我想，再過些**子，卡瑟伍德先生就會來拜訪我們這所大學了。作為一個冒險家，他去過不少的地方，比如埃及、巴比倫、印度，等等，一些名勝古跡總也少不了他。”你還向學生們這樣介紹：“卡瑟伍德先生不單是偉大的考古學家，而且還是卓越的建筑學家。他具備一切冒險者的優良品行。他熱愛、向往大自然。他是一個歌頌**、不屈不撓的硬漢。這次他前來約我一起冒險，將是我莫大的榮幸。”

　　“史蒂芬先生，我聽說，最近卡瑟伍德先生在英國的名聲不太好。嗯！有人說他侮辱**，否認上帝的存在，更有人說他因此而坐牢，不知那些謠言是否屬實？”一個學生貿貿然說道。

　　聽到這樣的話，你的笑臉沒了，尷尬之極，難以啟齒：“不可能！那些謠言是誹謗，是對卡瑟伍德的誣蔑，說那些話的人居心叵測，請不要相信無知的謊言，**。請對卡瑟伍德先生放尊重些。”你鄙視那個**嘴的學生，情緒異常激動。

　　“對不起，先生。那些都是我道聽途說的。”那個**嘴的學生自覺觸犯了你的權威，他羞愧地低下頭去，回到座位上，再也不敢發言了。

　　“好了，今天的課到此為止。”你板起面孔，對剛才無禮冒犯你朋友的那個學生狠狠地瞪了一眼，憤憤地走出了教室。

　　“坐牢”，卡瑟伍德是坐過牢，可我確信他是清白的，就憑他的為人和學識，我敢對天發誓，那些惡意毀謗他名譽的人一定是受了魔鬼的指使。不！事實上他們就是魔鬼，是他們在信徒面前編織了一套又一套的謊言，是他們騙取信徒的虔誠，就算充分的證據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也不會接受那個驚天動地的偉大發現。

　　后幾天，你的夢之旅又開始了，不過不是很恐怖，應該說，很自然、很和諧，讓人心情愉快、走路都會哼著小調的夢。

　　夢中，你身處密林，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嬉戲。你跟在她身后追逐一頭逃跑的麋鹿。累了，你們倆就坐在小河邊依偎著，她的頭靠在你結實的肩膀上。她長發飄逸，秀麗脫俗，美得無與倫比。現實中你的肩膀沒有夢中的那么結實，而你的手臂也不會粗壯得有如猿猴一般，當然你的手也不會粗糙得像樹皮，你的臉也不會黝黑得像個土著人。不，事實上你就是土著人，而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土著人。你們沒有衣服，用樹葉遮蓋身上令人羞澀的部位，那是愛娃偷食禁果的緣故。

　　風吹在了那個土著女人的身上，她的長發觸到了你的眉毛。一縷陽光透過密林的縫隙，**到你發燙的額頭上。回到現實，你不甘心美夢那么快就消失了，你緊閉雙眼，真想再來一次的時候，一個老人敲門進來。他是你的管家——土生土長的西班牙人。他待人友善，更對百般挑剔的你鞠躬盡瘁。他微笑著走近你的身旁，躬身說道：“先生，早餐準備好了。”

　　“好的，謝謝，湯姆遜。”據說老管家的祖輩是著名的海盜，有關湯姆遜船長的傳奇故事有個作者還寫成了一本書，名為《失落的圣跡》。

　　“史蒂芬先生，您還有其它的吩咐嗎？”

　　“嗯**中午我不回家吃飯了，還有，明天起我不回來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幫我照顧一下貝雷，我的小寶貝，好嗎？”說這話時，你指著趴在桌邊的愛犬，一頭德國牧羊犬正吐著舌頭看你。多么討人喜歡的小家伙，你真舍不得丟下它，但是你又不得不離開它，繼續追尋你的夢。

　　無時無刻，夢魘糾纏不清，那些個匪夷所思的幻象困擾著你，急需尋求解答的你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一次次被耽擱了。每當你下定決心做一件事的時候，不知為什么總有另外一件不稱心的事襲來，或者說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總是羈絆你的雙腳，久而久之你也習慣了。但現在不一樣了，你有老朋友——經驗豐富的探險家，同你一起去冒險，去破解你的夢。當然，他和你同去的原因卻不是這個，而是為了尋找他失蹤多年的妻子，一個可憐的女冒險家。你欽佩她，就如同敬佩你的老朋友一樣。你尊敬她，是因為她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女人，敢于面對困境，有卓爾不群的超凡氣質，總之，她具備所有男人都具備的——那種敢于拼搏、孜孜不倦的冒險**神，以及鍥而不舍追求事業的動力。可惜她不在了，就因為那一次意外，大海奪走了她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