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凌家中秋（下）

　　凌家中秋宴就在大家各懷心事、敷衍了事下結束了。凌菲很明白，哥哥凌峰不愿意因為拆遷的問題直接面對她，這事兒估計就是她和母親之間的戰爭了。無所謂，她已經看透了這對夫妻，也就沒什么人情債可還得了。親兄弟明算賬，沒她的簽字，凌峰夫妻就別想心滿意足。她拖得起，他們拖不起。

　　她現在真正覺得麻煩的是和父親的僵局怎么解。

　　這些年她不是沒想過和父親不計前嫌、和平共處。但是現在要她先和父親講和，她做不到。直到現在她對父親還是有氣的，但因為自己的婚姻經歷，至少讓她理解得了，她父親當初離婚的初衷。不過站在女兒的立場，她很難用平常心和以一個中立的角**去看待父母的離婚。

　　以前她可以把所有的責任歸咎于父親的現任太太。但是和龔娉談過話以后，再讓她把龔娉視為她和父親不和的罪源，就有點兒牽強了。將心比心，如果她現在和張智信結婚了，她覺得，自己很難對張智信前段婚姻的**們，做到像龔娉對她和凌峰的態度一樣。

　　不計較父親因為她離婚而飛到澳洲為她所做的一切；不計較父親為她準備的房子；就好比，王蓉蓉在父親公司工作了快三年了的事，龔娉都欣然接受了。公司是他們夫妻共同建立的，和丈夫前面一段婚姻沒有任何關系。但是丈夫賺的錢還要讓他前段婚姻的妻兒予取予求，凌菲認為她做不到，應該很少有女人能做到吧？

　　因為這樣的龔娉讓凌菲吃驚，也讓凌菲羨慕。至少父親和龔娉之間的感情應該很好，好到作為男人的凌國誠，在妻子面前不用遮遮掩掩，沒有謊言。所有事情，這個女人能和他一起面對，一起分享。甚至在他們也共同有**的情況下，龔娉能夠理解，接受丈夫心里最在意的那個**不是她生的。

　　同樣是女人，凌菲很肯定她的母親做不到龔娉做到的事。那么，父親當初離婚，只是一個年輕有為的男人識時務的表現。這段婚姻錯了，錢秀惠不再合適他，所以他像股市里錯誤投資時“斬倉”那樣，斬斷了他的第一段婚姻。

　　相比父親，凌菲就沒那么識時務了。雖然她和孫磊結婚時就說好這是一場假結婚，是為了共同的目標——出國去澳洲——才有的結婚。這段婚姻原本不應該是后來那個樣子的，至少凌菲在和孫磊敲定協議時，沒想過和他天長地久。正因為這樣，他們的結婚儀式也就很簡單了；沒有婚紗照；沒有熱鬧隆重的喜筵；沒有房子、車子等奢華的現代結婚拼爹的必需品；更沒有家具、首飾等聘禮和嫁妝。

　　他們倆就只是約定了個時間，早上一起到民政局門口等開門，把證領了。晚上他們請了雙方的父母，帶著朋友，一共才四桌人一起吃了一頓飯，當然，他們假結婚事是瞞著父母家人的。當天晚上兩人住在普通的酒店里，理由是因為沒有準備婚房，所以新婚之夜只能在酒店里過，其實兩個人在酒店普房的兩張床上各睡各的。接下來一個月，他們都分別住在各自的家里，理由是都在準備出國的事項。

　　一個多月后他們出國了，真假婚姻的事也就不用再面對各自的家人了。到了悉尼，他們一開始也只是同居不同床，一直到半年后，才真正成為了有名有實的夫妻。其實在這段婚姻里，一直是孫磊在主動。凌菲一直明白孫磊從沒有認為他們的婚姻是假的，之所以答應她做假夫妻，是因為，他愿意用行動表示他對這段婚姻的誠意。

　　而凌菲在大學畢業后，本來就沒想過結婚。她在大學里也有男朋友，但是因為她打定主意出國，而她的男朋友沒想過出國，所以兩人在大學畢業前就分手了。之所以用假結婚的方式出國，其原因就是簽證少了很多麻煩，而且也快。她本來沒打算繼續出國讀書，出國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和獲得澳國居留權。孫磊就成了凌菲選出來盡快無誤出國的跳板，但是到了悉尼，她才明白，在出國前計劃好的所有關于出國以后的生活方式和計劃，是多么的天真。

　　凌菲是作為孫磊的陪讀家屬一起到了悉尼。按照兩人的協議，簽證的費用和兩人的機票費用都由凌菲支出。凌菲還準備的一萬美金，成了他們倆剛到悉尼的唯一資產，這筆錢孫磊答應等他賺錢以后一定會原數還給她。

　　孫磊在上海時曾在一家研究所工作過，認識同在那兒工作**流的幾個澳籍教授，他也是通過這些教授的**，去悉尼繼續深造讀博的。其中有一位教授已經回悉尼了，在這位教授的協助下，他們一到悉尼，他已經為他們找好了住宿，并在半年后還介紹了一份在研究所工作的機會給孫磊。

　　剛到悉尼時，他們倆在沒有工作的情況下，房租、生活費都靠著凌菲攜帶的一萬美金在過活。還好孫磊讀博有獎學金不需要學費，而且他在兩個月后就找到了，周末在一家中國超市里做搬運工的工作，雖然所得不多，但也可以補貼一下家用。

　　凌菲一到悉尼就盡量在找工作，她自認語言沒有問題，而且認為找工作很方便，但是事實讓她出乎意料。作為國內本科生又是剛到悉尼的外國人，在悉尼找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在工資的方面不盡人意。找工作的不順利讓凌菲的心理落差很大。總之，到悉尼的半年后，她覺得自己很不適應，感覺上自己很沒用，這么努力找工作，但是成果并不理想。

　　在悉尼中國人太多了，她和孫磊有良好的語言能力，并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但是悉尼對他們來說，還是人生地不熟啊。孫磊還有幾個老同學在悉尼，加上認識的教授給了他很大的幫助。這時，凌菲才想起試著在悉尼找尋自己的老同學，結果發現，在澳洲同鄉人、同學是很多，大家的語言能力都很好，反而成了強烈的競爭對手了。舊情誼、老關系在生存的壓力下被消磨的蕩然無存。

　　就這樣，她跌跌撞撞地開始了在悉尼并不如意的新生活。因為不如意，所以孫磊就成了她唯一的**神支柱和后來的經濟依靠。她在做了幾份“苦力活”之后，才在孫磊的勸說下決定再繼續讀書。到了悉尼的第二年，她重新進入大學攻讀碩士。后來她發現大學里很多像她一樣出國留學，家里條件又馬馬虎虎的女同學很羨慕她，因為她有個在讀博的丈夫。就這樣她和孫磊的婚姻自然而然地從假變真了。

　　又過了一年，孫磊已經在寫博士論文了，同時在一家國家投資的專業研究所里得到了工作位子，薪水豐厚。兩年來，孫磊已經把他們出國借的錢都陸續償還了。因為他有了好的工作，在凌菲的慫恿下，他們在悉尼貸款**了兩室兩廳的公寓。而凌菲也終于在讀書之于找到了一份薪酬高、工作輕松的家教工作。

　　他們倆的生活在澳洲的中國留學生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都很滿足。接著就開始分別申請各自的家人出國旅游。又過了一年，孫磊博士到手，拿到了三年的工作合同。凌菲也碩士畢業了，那時雙方的家人都開始催促他們可以有**了。但是凌菲心里不是很愿意，她認為讀了書有了文憑，就應該先找份好工作，工作兩年再生**。孫磊倒是很理解她，也同意她先找工作。

　　碩士畢業后，凌菲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有臺資背景的大型連鎖超市做采購。雖然那兒的薪水讓她不是很滿意，但畢竟這是她第一份正式簽約的工作，而且還是坐辦公室的。她在那兒工作了近兩年，職務升了兩次，最終只能被迫辭職。因為，在那兒她認識了她生命中的孽緣——張智信。

　　凌菲的假結婚當時在她的所有親朋好友里，只有柳葉知道，其實她沒想著和她說是假結婚的。當時的情況一個星期后方晨妤也要辦酒席，人家是真結婚；而沈詩嵐特地從英國趕回來參加她們倆人的婚禮，詩嵐出國五年后首次回國，除了參加她們的婚禮之外，她自己也準備要結婚。凌菲不想因為自己假結婚的事破壞了大家的興致，家里的親人就更不能說了。

　　母親知道了肯定會**她真結婚；而父親知道了，那就更不得了了，他是不會讓她為了出國而假結婚的。最后的結果就是父親出面把她和孫磊的婚姻結束掉，孫磊會得到一筆錢繼續他的澳洲深造，而她將會被父親送到美國去，或是去歐洲留學。總之，父親是不會讓假結婚、真離婚這類的荒唐事來破壞她的名聲的。

　　凌菲其實一直非常了解父親對自己的感情。正因為了解，所以她時常利用父親的這份感情在物質上勒索他，得到的好處又全部歸于她的母親。這樣做，在凌菲的心里是在為母親報仇。那是一個年少的女**很偏激的想**，同時，也因為沒有人幫助她釋懷父母的離婚，而做出下意識懲罰背叛者的反應。

　　有時候凌菲認為凌峰現在的個**，除了因為母親從小的溺愛造成的部分原因之外，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他不能自己處理父母離婚的事實，造成了他對家沒有安全感，以至于現在為了保護他的小家庭，對任何人、任何事表現的地很自私、很極端。

　　所以，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父親錯。想到這兒凌菲又很難去諒解父親、原諒父親，和他和解。龔娉或許是個好女人，那是她父親的運氣。即便她能和龔娉和平共處，但是目前她還是沒有做好，去給父親當孝女準備。

　　中秋節前，她倒是想過這天抽個時間到父親的新家送月餅，小坐一會兒，乘這個機會結束她和父親的僵局。

　　所以她在中秋這天，一大早開車去了陽澄湖，再回來的時候已是下午一點了。回到家，看著桌子上那盒她事先已經準備好了的月餅，猶豫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應不應該去父親家。這時母親的電話打到了她的**上，問她到那兒了，她脫口而出，說已經買好大閘蟹回來了。母親說她沒事兒就去家里吧，幫忙收拾晚上的菜式。凌菲就以這個借口對自己說，沒時間了！然后毫不猶豫地決定幫阿姆去**活。

　　父親家今天就不去了，以后再找時間吧！明年也有中秋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