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凌家中秋（上）

　　和過得寧靜、愉悅的詩嵐相比，遠在上海的凌菲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中秋節她倒是想和母親、哥哥一家過個快樂的團圓節，這也是她出國了這么久之后，第一次在家里過中秋。

　　為了過好這中秋，她事先費了好大勁買了二十盒**包裝的杏花村月餅，其中十盒就是給母親和哥哥一家的。她還特地開車去陽澄湖買了兩簍大閘蟹，中秋那天下午她就到了母親那兒和她一起收拾大閘蟹。

　　凌菲她對哥哥凌峰一家是有意見，但是今天是中秋，為此她想把他們之間所有的矛盾都先擱置，團團圓圓地先過節，他們之間的事節后再說。

　　但是顯然凌峰不是這么想的。快六點兒了，他們夫婦帶著**從王蓉蓉娘家吃了午飯，在外面逗好了才回來。到家，先是一通的清洗，三個人規整好了到客廳是已經快六點半了。凌菲正在餐桌上擺放碗筷，而她母親錢秀惠還在廚房里做著菜呢。

　　凌菲此時肝火直往上竄，恨不得把手上的碗筷全部扔碎了來解氣。據說他們上午九點多就出門去王家了，一頓午飯吃到晚上近六點才回家，王家的午飯倒是豐盛的呀。今天過節，她母親事前通知她回家吃飯，并讓她買大閘蟹回家。明知道今天一家人一起過節，凌峰夫妻倒好，磨磨蹭蹭這么晚才回家不算，到家都沒想到要來幫忙，真是吃閑飯的大爺啊。

　　王蓉蓉很有眼**地發現了小姑子的異樣。她看婆婆還在廚房里忙，就上前輕聲對小姑子說道：“我們回來晚了。其實我們下午一點多就從我娘家出來了，主要是去阿爸那兒送月餅，所以晚了。你知道的，從我娘家到阿爸那兒路上就要一個多小時。我們在阿爸那兒坐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王蓉蓉的話像是在解釋他們的晚到，又像是在無可奈何地道歉。但是凌菲斜眼看著她，很清楚地看見她嫂子，在說話時目光中帶著小小的得意。以前凌菲從來沒注意王蓉蓉說起他們的父親凌國誠時的神態，現在看來，其實她很樂于在言語里暗示，她丈夫和她公公之間父子情深的關系。

　　人就是這樣，當你和一個人的關系好的時候，這個人說什么都是對的、好的；但當你討厭這個人，甚至憎恨這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人說什么都是貶義的，是心口不一的，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而現在凌菲就非常討厭她的哥哥；憎恨他的嫂子。

　　“阿姆知道你們去看她的前夫嗎？”凌菲嘲問道。

　　“當然知道啊！阿姆說了，一年幾個節**，我們做小輩的應該去看望阿爸的，這是對長輩的禮貌，也是體現我們凌峰有教養的表現。阿姆和我們夫妻都不想被那個‘貢品’抓到把柄說阿姆沒教好兒子，你說是不是？”

　　“那你**嗎這么小聲地說話？你們既然沒做什么虧心事，這么竊竊私語的表現，什么意思？”凌菲繼續諷刺她大嫂道。

　　“這不是怕你激動嗎！你一直不是反對我們和阿爸接觸過密嗎？阿姆就說今天我們去阿爸那兒不要和你說，就是怕你又大鬧一場。你知道的，阿姆是最頭疼你和她大吵阿爸的事了。但是我想想還是告訴你一聲，不然你一定以為我們倆夫妻在中秋節都只知道回家吃現成飯。其實我們回來晚了，也是沒辦法。”王蓉蓉依舊輕聲細語地和凌菲說話。而她的丈夫竟然還在自己的房里磨蹭呢。

　　“你這樣鬼鬼祟祟地和我說話，就是想讓我不要責怪你們今天回來晚了？然后知道你們去老頭子那兒扮演孝子孝孫去了，也別怪你們，是吧？”凌菲才不管誰聽見什么呢。既然都知道的事，還怕她講嗎？

　　王蓉蓉看見凌菲還是這樣拉長著臉，話里帶刺，也就不再接嘴說公公的事刺激她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今天特意買了大閘蟹來家里和我們一起過中秋，也知道，你很久沒和家里人一起過中秋了。是我們不好，明知你在意今天的晚飯，我們應該顧慮到你的感受的。來來來，你別做了，坐在一邊休息吧。”王蓉蓉把凌菲拉到客廳的沙發邊，讓她坐在沙發上休息，自己接過凌菲原來擺飯桌的活計，一邊還對小姑子道：

　　“我和你哥都沒想到，這是你出國后第一次在家里過中秋，我們疏忽了。你是回娘家的女兒，不應該讓你做家務活。就像我現在回娘家也不動手，回娘家的女兒就是嬌客了，算是大客人了。”

　　王蓉蓉很顯然是在討好自己的小姑子，也是怕她一會兒和自己的婆婆、丈夫鬧起來。她的這位小姑子從小就倔，又因為父母早早離婚，使得她有時挺絕情的。真鬧起來，她眼里才沒有什么父母、哥哥嫂子呢，連她父親想和她說句話，都要看她大**愿不愿了。

　　“客人？我是你的客人？還是這家的客人？”凌菲立馬炸毛，厲聲問道。

　　“這有區別嗎？”王蓉蓉沒覺得自己說了什么瞎話啊，她的本意是在和她小姑子客套呀，怎么凌菲就這么激動了呢？

　　“我如果是你的客人，但今天你沒請我來。假如我是這家的客人，就不對了。這房子有一半是我的，我買了大閘蟹是來給阿姆盡孝的，因為你們和阿姆一起住，所以你們只是順便帶進。吃閑飯的人，動手**活天經地義。”凌菲的聲音已經調了起來。就在她說這話時，她的母親端著一盤菜從廚房里走出來，而她的哥哥凌峰也正牽著兒子從他們的房間里走出來，大家都匯聚在了客廳。

　　“菲菲你怎么跟你大嫂說話的。”錢秀惠急聲責怪女兒對媳婦的無理。

　　“我就不明白了，我說了什么讓你這么口不擇言的。什么叫‘我的客人，這家的客人’？你就算離婚了，但好歹也是出了嫁的女兒，你回娘家過中秋，對你哥和我來說就是嬌客。我們回來晚了，讓你幫阿姆**家務活，為此我也已經和你道過歉了。我不想弄事，但是我畢竟是你大嫂，你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怎么能和我這么說話呢？怎么叫給阿姆盡孝，你哥和我只是算便帶進的吃閑飯的人？我們怎么就吃閑飯了？我們也貼飯錢的。再說這房子有你一半，又從何說起啊？”

　　“菲菲，你怎么回事兒？是不是因為下午我和你嫂子去給阿爸送月餅你不高興了？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和阿爸怎么相處，是我們的事兒，不要求你也很我們一樣。但你也別每次一聽我們去阿爸那兒就炸毛啊。”凌峰走上前，拉開自己的妻子，并對她使了個眼**，示意她別再說話了。

　　錢秀惠把手上的菜盤放到飯桌上，然后對兒女們說：“過節吖，你們不要吵了。今天晚上只說開心的事，不提讓人生氣的事。好了，峰峰和蓉蓉，你們去把鍋里的大閘蟹撿出來，我們吃飯了。”她對兒子媳婦看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他們倆也識相，雙雙往廚房跑。

　　錢秀惠把孫子抱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后，她抬頭叫了還坐在沙發上的女兒，過來上桌。而廚房里的兩個人合作把一只只用棉線綁好、蒸出了的大閘蟹拿出鍋，用剪**把棉線剪斷，清理掉。

　　“你媽還沒和你阿妹說房子的事兒？”王蓉蓉低聲問丈夫。這個話題前面被他打斷了，但是對王蓉蓉來說，這是件很要緊的事兒。

　　“阿姆的意思我們不要出面，她來和菲菲談。下午在阿爸那兒，你沒聽見我已經給老頭子劃過翎子了，拆遷費的事了，老頭子沒接嘴。他心里就算有想法，又怎么樣？只要菲菲同意拆遷款她放棄，老頭子也沒辦法。我既然已經和他挑明了，就是給他時間，他會再給菲菲買套房子的，所以本質上菲菲也不會吃虧。訛詐老頭子的錢一項是凌菲最喜歡**得事了。”凌峰也很輕聲地和老婆解釋。

　　“那她前面是什么意思啊？她是當面和我說，這房子一半是她的。感覺上，她好像不是很同意我們的方案啊。”王蓉蓉沒有丈夫的樂觀，她總覺得凌菲最近變了，和他們不像以前那么友好了。當然，以前她的小姑子也沒把她這個嫂子放在眼里，對她所有物質上的付出，也只是讓她的丈夫和婆婆開心而已。

　　倒是以前凌菲對她的兒子凌曈是真的喜歡，把他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的疼愛。即便是凌菲離婚后，因為凈身出戶沒什么錢，不能再支付她帶著兒子去澳洲度假的費用了，但是她還是托人給曈曈從澳洲帶了很多玩具、衣服、吃食。可是現在她回國了，反而不再那么勤勉地在曈曈身上花錢了。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因為凌菲剛回國，忙，重新安置一個新家也很花錢。但是現在已是中秋，大半年下來了，也沒看到凌菲再像以前那樣對她兒子了。今年暑假凌菲盡然沒帶曈曈出去度假。中秋節也沒給他們一家買禮物，連她娘家的禮物都沒有了。以往至少一年一次，凌菲會給她娘家買禮物，以感謝當年她娘家借錢給她出國。凌菲現在的種種表現讓王蓉蓉感到詫異，以此，她認為丈夫和婆婆在拆遷問題上的如意算盤未必會打得響啊。

　　“沒事兒，有阿姆呢。我這個老娘在別的事上或許沒什么用，但是捏我老妹還是像用四根手指捏田螺一樣，一捏一個準。”凌峰對自己的母親和妹妹不要太了解哦。這么多年來，他老娘就是把凌菲捏在手上對他那個強勢、能**的父親為所欲為。

　　王蓉蓉看見丈夫那么肯定，她鼓著嘴嘆了一口氣，也是，這本就是他們凌家自己的事兒。她只是一個嫁進來的媳婦，這么多年，她從來就沒弄明白凌董事長怎么就對凌菲這個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凌菲結婚，出國，七年了！凌董事長就一直沒見過女兒、女婿。現在女兒都離婚了，回國了，同在一個城市，他還是見不到女兒。就這樣呢，他還是心心念念地想著女兒呢，今天他們倆夫妻去看望他，兩句話沒說完，凌董事長就問他們，凌菲今晚在哪兒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