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夜，是干，寒，黯，淡的；這種干燥的徹骨最是毀女人的皮膚，那種有些粗礪的燈火又不如上海的旖旎迷蒙。姬媛姣經常在北京無比懷念上海——尤其是北方的男人們，更不及江南的溫存細膩，沒那般好騙，被騙時也沒那般好擺平。

　　啪——一聲凌厲的巨響扇在媛姣的臉上——即便“行騙”多年，她也是第一次挨打，更諷刺地是，耳畔傳來那個男人暴躁如雷的聲音：“這是我王念一第一次打女人，因為你欠抽！”

　　看來我們倆都生平頭一遭哪——媛姣諷刺地想，喉頭有些哽咽，眼底卻無波瀾，心里在冷冷提醒自己——“對手”是身在北方多年的男人，你來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沒用，他敢由得你去死，還把繩子親手送上；想跳樓？替你開窗；割脈？廚房有刀；吞安眠藥？甩下買藥錢轉身就走人。死了？好走不送！——這是張伊鳳曾經告訴她的，用在此刻，簡直是無須嘗試版的非常實用法則。

　　“哼……以前我一個人做你的情人就算了，難道要我懷著你的孩子也一輩子見不得光？！”媛姣不敢胡鬧，知道自己必須拿出“法寶”。

　　只見王念一的臉色不旦絲毫沒有緩和，反而那雙本就威嚴的大眼瞪得恐怖，“你這**還敢提？你他媽吃**的喝**的，卻在外面找野男人懷野種？居然有臉跑到我家里去！”

　　媛姣不由得暗驚，他乍聽這消息，怎么就這樣決絕地料定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他的？

　　“沒話說了？！敢和**耍這套花活，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

　　“好——你既然這樣說，我們母子就一起去死！”媛姣實在無法，只得以死相逼。

　　“你愛死不死！”即便怒氣沖天，眼見伏在地上的女人哭得可憐，王念一也不得不稍緩語氣，冷道：“敢在**面前玩這套，有種你就生下來，去醫院驗DNA！你有這個種，**就供你到生出這個**為止！如果你肚子里的野種是**的，**一輩子供著你！如果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怎么，敢不敢？！”

　　媛姣萬沒想到他會如此肯定，一時全沒了主意，原本打算借胎逼宮，完事后再想辦法流掉孩子的計劃全落空了。他憑什么如此肯定？！

　　“馬上收拾東西，給我滾！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你而已，居然還鬧到我家里！**！”不容媛姣再多幾句辯解，念一忿忿抬腳就走。

　　走到門口，驀然看見鞋柜上的奔馳跑車鑰匙——是屬于他的資產，沒過戶，都不過像這房子一樣，當初暫時“借”給媛姣的而已，氣忿之余，倒不忘把鑰匙一把拾走，猛地撞上大門。

　　逾200平的豪宅內空蕩蕩只遺下一個女人，媛姣由半躺到整個身子都癱到地上——華麗麗的大理石地面冰冷堅硬一如這絕塵而去的男人——的確，這是她絕非意想而到的結局——到底是什么，讓她（他）們夫妻如此之默契地幾乎連半絲懷疑與動搖都沒有的揭穿她？難不成真有天眼通天耳順不成？！凝思片刻，她找不到答案，大概……媛姣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她會知道答案！

　　想到便做，她拿起手機拔通了對方的號碼。

　　“噢——伊翁，親愛的，”她用柔入骨髓的聲音叫道。

　　大略也只有張伊鳳非常曉得，這入骨消魂的聲音有多么含毒，她長嘆出一口氣來，道：“你什么事？”

　　“噢，sweetyheart——你最近好嗎？”

　　“我們之前就不要浪費時間客套了，你找我必有事的，說吧。”伊鳳直截了地道。

　　媛姣輕咬著唇瓣，感覺這“思想溝通”與“情感交流”的法術似乎在伊鳳身上完全失靈了，轉了轉眼睛，繼續道：“我真的……很懷念我們過去在一起的時光……你知道的，我們曾經那么親密無間，你曾經是我最談得來的閨蜜。但我現在覺得我們距離好遠。”

　　“實際上，我們現在的距離是很遠，你在北京我在外地。”伊鳳毫不留情。

　　“一場姐妹，要不要這么無情？”

　　“我要怎么說呢？嗯……”伊鳳沉吟道：“你知道，有種夫妻叫——因為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了解而分開，我想我們之間也是這樣。”

　　“是你變了！”

　　“對！您說得太對了！就是因為我變了，你還是老樣子！你跟不上我的腳步了好嗎？！媛姣，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半夜三更打我電話，但肯定不是因為像我一樣，這時候還在加班，大概是受了哪個干爹的氣吧！噢……也許是臺灣那個大肚子禿頂的有2個孩子的男人，還是香港那個頭發已經花白路都快走不動的？或者是上海那個自稱老克臘卻沒有半點風度的鰥夫？……噢，”伊鳳故作夸張地說：“我忘了！你現在身價貶值了，開始轉戰北京了！”

　　“一場姐妹，說話要不要這么損！”

　　“噢——真抱歉，”伊鳳依舊夸張地叫道：“自從去年初你嘲笑我現在房產存款沒你多，工作卻比辛苦100倍的時候，我就以為你不想和我做姐妹了呢！您現在是什么階層啊！——貴族公主，我就一平民百姓，哪配和您做姐妹！”

　　脆弱的人總會有點真情流露，媛姣亦不意外，她難得真誠而略帶唏噓地道：“我……我很想念你……伊翁，真的……我是真心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我知道你現在的真心！”伊鳳剪斷她的話道：“你永遠是這樣一個人，這輩子都改不了——你得意的時候就把你所謂的朋友踢到一邊，要么就是在她們面前顯唄你釣的男人多有錢，你失意的時候就對她們說好想她們。你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會批判別人價值觀的人，你怎么愛錢是你的事，但你這樣對朋友，沒有人會愿意和你做朋友！”

　　“噢，怎么，一個心心念念要報復別人的人，批評起我的人品來了！”姣媛尖刻地說。

　　“你別在我面前犯神經病了！不是我主動給你打電話的，我更不是整天沒事兒干，等著接您的電話然后找挨罵的！我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也別批判我！”

　　姣媛沉默了片刻，對著話筒道忽然細碎地哭了起來：“伊翁……我本來在北京朋友就不多，我真的好想你，我們能不能不要這樣……”

　　聽著她的吳儂軟語，伊鳳也瞬間心軟了起來，嘆氣道：“你到底又怎么了？”

　　“我……我懷孕了……我還挨打了！那個臭男人，我恨不能將他剝皮抽筋……”

　　話筒中伊鳳倒吸了口冷氣，道：“什么情況？！……說真的，我們好久沒聯系了，說吧，這次的男人又什么情況？”

　　姣媛極力定了定神，不知如何開口，終還是下了狠心道：“他……你認識的……”

　　“你身邊好幾個男人我都認識。”

　　“他……他老婆你也認識……”

　　一聽這話，伊鳳不由得警醒了，警覺地問道：“我認識？……到底是誰？”

　　“是……惟唯的爸爸……”

　　“天哪！你敢**王叔叔！你活膩了是不是？你敢**我林姨的老公！我最好朋友的爸爸！那你什么罪有應得都活該了，你死了我都不同情！”

　　“我不是來聽你布道的！我……我現在懷孕了！他和他老婆都不認！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都那么一點都不猶豫地就……就不相信我的孩子是他的！”

　　伊鳳氣得無語，半晌道：“好吧，我且不說什么我和王家的關系了！你搞王叔叔，我只能說你太有‘勇氣’了！——他是什么樣的人我不清楚嗎？他換女人就像換衣服一樣，而且很絕情的，你別指望他是個多么念舊多么長情的男人。而且你既然懷孕了——我也不管這孩子是誰的，你以為你就能逼宮成功嗎？我王叔叔不管外面怎么玩兒，他有多在乎我林姨我最清楚了。咱就不說他對林姨的感情吧，就說事業，他有今天，林姨功不可沒！或者說夸張點兒，你太小看我林姨了！王叔叔公司幾次成功轉型都取決于林姨的英明眼光，而林姨無論投資還是收藏的穩準狠我就更不想多說了。我只能說，敢招惹這個男人，你夠膽！出來混，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幾條命，敢跟這種男人玩兒，我甘拜下風！”

　　“我不想聽你林姨的成功史！我只想你幫幫我！……告訴我為什么他（她）們夫妻……”

　　“我不知道！我現在能勸你的只是趕快從他（她）夫妻眼皮底下消失！否則后果自負——這是我拿你當朋友給你的最好建議！”

　　“伊翁……你幫幫我……我現在真的真的好難過……”姣媛泣不成聲。

　　“這樣吧，等我回來吧，去看看你。”伊鳳的聲音很冷淡。

　　“好，我等你。”

　　“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