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絲瓜藤下

　　四十三

　　緣分有時候就是那樣奇特，即使是兩個不熟悉的人，在人海中相遇，就那一眼，便讓人終生難忘，尤其是在青春歲月里。

　　正式上課的第三周第三天的下午三點三十幾分，物理孫老師正在臺上講著支點，參考系和坐標系時，黃明宗聽著聽著支起胳膊夢起周公來。才開始的幾次，我提醒了他，看到他對我善意的提醒不太滿意，我就專心聽課。他沒有我的騷擾睡的更加踏實，結果不知怎么的，打起呼嚕來，還特響。我意識到的時候，孫老師已經下了講臺往這邊走。班里的其他同學一哄而笑，都把目光注視到這邊。我立馬用胳膊碰了碰他，真不知道他的瞌睡那么大，等孫老師到了跟前，他才在我劇烈的搖晃下醒來。

　　孫老師走到跟前，什么也沒說還是繼續講著課。黃明宗倒是傻眼了，知道自己做錯事，頭埋得很低。孫老師說：“我們現在回顧剛才講的內容，黃明宗你給大家說一下，什么叫參考系？”

　　黃明宗站了起來，在那里抓耳撓腮，不住地向我使眼色。孫老師站在后邊，我也不敢說什么，一動不動的定在那里。他偷偷的看下面的課本，課本上還是睡前的那一頁，沒有老師要提問的東西。

　　“陳錫，你跟你同桌說一下什么叫參考系？”孫老師淡淡地對我說道。

　　我立馬站起來，跟黃明宗說了一遍。孫老師到了講臺上，說道：“我知道這物理比較枯燥，只是我們必須打起精神，從你進校門的第一天起，你就要知道你的目標是什么。同學們，你們離高考的日子不遠了，從現在算起，僅剩下一千多天。你們現在要學會吃苦，后面你才可以嘗到甜。”說完這些鼓勵的話，又開始講起他的課來。

　　下課，老師一走，黃明宗就向我抱怨：“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害的讓我在老師在全班同學面前丟臉？”

　　我真是有口難辯，不過，我們兩個有個好處就是，什么事情說完就沒事了，不留隔夜仇。他一到下午上課就睡覺，而且下午盡安排數理化。以后的日子里，他的呼嚕沒在響過，有時提醒他，他看了我一眼，又看老師一眼，又歪過去了。即使這樣，在高中首次月考中他的分數還是比我高，這使我相當的尷尬。

　　拿到成績單，他就開始向我炫耀：“看，你天天聽課，還是沒我分數高，承認不如我吧。”我沒有回應他，更加的努力學習，終于在期中考試時，超了他足足一百分，他才沒有那么囂張。

　　一個月終于熬了過去，這一個多月無論上課還是學習，都把我快憋瘋了。感覺強度好大啊，要學的東西永遠沒有盡頭似的。每一課老師講那么多內容，記都記不完。還有的老師更拼命，下課還滔滔不絕，吐沫星子亂飛，直到下一課老師來了之后，他才停下。媽呀，真不知道這頭一個月是怎么熬過去的，放假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在想著。

　　收拾完回家要帶的東西，和黃明宗一塊下樓。整個學校陷入前所未有的沸騰，每個人都在準備著回家，準備離開這個地方。黃明宗的家就在我們上學必經的路上，所以搭伙一塊回家。到了宿舍外，陳邦民已經從自行車棚里把自行車推了出來，在路口等著我們。我們把要帶的東西放在他的身邊，就去車棚推車。

　　雖已是立秋，天氣依舊沒有變涼的意思，沒有一點妥協的樣子。這個車棚是校長的二大爺在經營，估計老爺子閑著沒事干，想吃自己種的菜，就在車棚周圍種上絲瓜。絲瓜藤爬滿了車棚的周圍，讓原本單調的地方一下子有了綠意，有了鮮活的生命。

　　進去后，正在開鎖，聽到黃明宗叫了一聲：“馬淑姍，你也回家啊！”我抬起頭，只見正前方離我不遠處，一個正在往自行車上放書包，扎著馬尾的女孩。回過頭笑著說：“是啊，你也回家。”

　　在那一刻，我愣住了。到現在我還記得，全身好像閃電在擊打，血液立馬沸騰起來。直到后來，我還覺得，有些東西靜止在那一刻，凝固在那一刻，永恒的。很奇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很平常的下午，在絲瓜藤縈繞的車棚下面，有一個梳著馬尾的女孩不經意間回眸一笑，徹底地改變了一個男孩高中，甚至是以后的生活。都說回眸一笑百媚生，看來不假。以后的日子里，我經常思考，到底是迷戀她那個人本身，還是迷戀她當初回眸一笑給一個懵懂男孩暗淡的青春里，所帶來的悸動和陽光呢？

　　頓時我沒了抵抗力，不得不倚在自行車上，感覺心跳的好厲害。從來沒有的感覺，我在顫抖，這算不算書上說的一見鐘情啊，我在心里快速翻滾著。呆呆地站在那里，回味著，想象著。直到黃明宗拍了我一下，說道：“錫子，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聽到我說話沒有？”

　　我這才反應過來，臉有些發燒的看著他們。說道：“沒啥，你剛才說什么？”

　　說話間，那個女孩已來到我們身邊，扎著馬尾看起來好清秀，好迷人啊。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我們。

　　黃明宗并沒有看出我的不正常，介紹道：“錫子，這是我的初中同學，馬淑姍。馬淑姍，這是我現在的同班同學，陳錫，當然你也可以叫他錫子。”

　　“戲子，還有這名？”馬淑姍笑著疑問道。

　　近距離看到她清秀的臉龐，要不是我靠著自行車，說不定早就支撐不下去，直接暈倒。太沒出息了，對女孩子沒有一點免疫力，我在心里埋怨著自己。

　　我定了定神，說道：“真有這名，不過不是戲子，是錫子。我父親姓陳，母親姓錫，各取他們的姓作為我的姓名。”我有些調侃說道：“是黃宗明的讀音有問題，錫是一聲的，而戲是二聲，他誤導了你。”

　　黃明宗哈哈大笑，說道：“沒看出來，你的記性這么好，小學學的這些東西現在還記得呢。”

　　馬淑姍也笑著說道：“看來我真的被他誤導了，原來是這個錫。”說著我們推著車子，黃宗明在前，馬淑姍在中，我在后面注視著她。出來卻沒見到陳邦民，以為已經出去了，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看，不想她離開我視線，哪怕一秒也不行。

　　我從未感覺我的眼神是如此的貪婪，恨不得立馬找個照相機，拍下她所有的動作。這樣見不到她的日子，可以用來欣賞。只可惜，我們回家的方向不一樣，她出了校門直接往西去了。

　　我害怕黃明宗看出我異樣的狀態，拼命壓抑著內心的狂熱，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這時候，陳邦民幾位才拿著東西姍姍來遲，說是剛才忘拿東西了。我們這才騎上車，走向回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