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空

　　四十一

　　時間，凝固在某一刻；命運，改變在不經(jīng)意間；我們成就了現(xiàn)在的自己，同時我們也毀了現(xiàn)在的自己。很多時候我們都跟自己過不去，都在跟自己較勁，希望等一切好了，某些事再提起。當時只能暫時壓抑，在心里砌一堵墻，封存起來，不漏一點跟別人。后來想想當時跟別人說了也沒事，只是，當時有人想聽，卻沒有說；現(xiàn)在想說，卻再也沒有一個閑人坐在那里聽你嘮叨曾經(jīng)成長的點點滴滴。最后這些變成自己的個人悲傷，變成自己心里難以逾越的坎，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

　　好久沒有在圖書管理看書，這兩年多。在里面總是有些別扭，每次找完書匆匆忙忙的離開，在宿舍或者是一個沒有人的教室里，這樣跟吳馨怡碰面的機會就少了。我總是在奇怪，為什么總是躲著她，好像我們之間沒有太嚴重的事情發(fā)生。生活中有那么一兩個人，你越是想靠近，你們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對于她，我一直沒有忘記，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內(nèi)心激蕩。其實我挺喜歡人家的，或許她的世界里，在某一刻也有過我，卻硬生生的錯過了，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

　　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fù)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我坐在圖書館里，以前和吳馨怡經(jīng)常坐的地方，看著《牡丹亭》感嘆的念道。

　　念著念著，我想起去年大二時，聽蘇琦說吳馨怡談戀愛的消息，我聽到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里卻翻江倒海的疼痛。一個人跑到操場上，繞著操場跑了十幾圈，累的走都走不動，還是王夢洲和蘇琦來才把我給攙回去的。后來細想想，其實也沒什么，我在過去和現(xiàn)在，從來沒有擁有過她，她在過去和現(xiàn)在也沒有屬于過我，至于未來，天曉得會怎樣。那么我為什么會為一個跟我完全沒有關(guān)系，又不屬于我的女孩難過呢。悲傷的理由僅僅是我喜歡著人家，想跟人家在一起，但沒有告訴人家？這是自己閑的，庸人自擾啊。在以后的日子里，這件事情，慢慢淡忘，加上魏瑜虹事件的沖擊，看的更淡了。只是后來不知道怎么，思念她的情緒越來越濃，無法控制。

　　以前，在圖書館找書時還碰見過她和那個男的一塊在一起看書。看到她和別的男的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歡她，藏在心里，咬著牙不去看殘忍的畫面。偶爾上課坐前后桌，也聊幾句，不痛不癢的，除此之外沒什么交集。沒過多久，又聽蘇琦說，她和那個男的分手。還聽別人說，那個男的根本沒有追上吳馨怡等等。我對這些八卦緋聞嗤之以鼻，這樣的事外人怎能知道的如此清楚，還是做好自己最重要。

　　我決定不再躲了，或者是我把這件事情看的更加淡，又悄悄的坐回圖書館里看起書來。很多時候看到吳馨怡一個人坐在那里，我也會坐在她的對面，或者是不遠的地方。兩個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坐在各自位置上看書。

　　到圖書館借書有一個讓人很頭疼的事情，琳瑯滿目的圖書挑來挑去挑的我眼花繚亂的。看到這本書覺得不錯，拿起來翻兩頁，看到那本也挺好，舍不得放下。一兩個小時過去了，我還在為選那本書而糾結(jié)。借完書坐在座位上看了一會兒，又后悔起來，花了那么長時間找了一本根本對自己沒有價值的書。

　　雙十二的那天，下午只有一節(jié)課，上完課我們幾個快速的回到宿舍，躺在被窩里為自己的身體保暖。躺在被窩里想著專業(yè)課上講師千叮嚀萬囑咐的重點，回憶著自己到底記住了多少，誰知竟然睡著了。醒來后，宿舍一片漆黑，打開臺燈，宿舍空無一人，看了看表剛過七點，各位大神都去干嘛了。洗了臉，帶上眼鏡才注意到書桌上有兩個飯盒，上面還有字：

　　“錫子，看你睡的死就沒有叫醒你。我和任潔吃完飯順便給你帶的，醒了別忘了吃飯。我跟著任潔學(xué)習(xí)英語去了。”

　　看完這張便條，小感動了一下。吃過后，翻開《隨想錄》看，不曾想昨天已經(jīng)把它給讀完。時間還早，去圖書館再借一本，想到這里，我穿上厚厚的衣服，下樓了。

　　圖書館里邊還是那樣的溫暖，盡管人很多。他們都秩序井然，安安靜靜地各自干著各自的事情。我積極地尋找著下一個目標，在書的海洋里尋找著光明。正在尋找著，書架那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把我的目光吸引過去。她一襲長發(fā)散落在黃色的羽絨服上，背著包對著我，正在找她需要的書。對，沒錯，那是吳馨怡，我的心跳瞬間開始加速，血壓也逐漸升高。我自己以為我很淡定，很從容，沒想到一切的預(yù)想都是無根之草。大多數(shù)偶像劇的情節(jié)是，男女主角偶然相遇在一個書店里，兩個人都在找一本書，正好兩個人同時找到，同時拿起那本書，互相看著對方。然后愛情奇跡般的發(fā)生了，現(xiàn)實卻是不允許幻想的。

　　她找好書，準備離開書架。我瞬間下了決心，順手拿起一本《就這么漂來漂去》快步走了過去。說道：“嗨，好久不見啊，在找什么書？”

　　吳馨怡拍著胸口說：“你這樣突然出現(xiàn)，嚇了我一大跳。我以為是誰呢，一驚一乍的。這不在這里隨便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書？”

　　我讓她看過后，她拿著剛翻沒幾頁的《夢里花落知多少》，說道：“你現(xiàn)在要回去嗎？”

　　我看著她說道：“回去，當然回去，一塊走吧。”她爽快的答應(yīng)了。

　　我們兩個拿起借的書，到樓下借書處，掃描完后，出了圖書館。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兩個人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好看著周圍的樹木。沉默了一會兒，我開口道：“咱們大概有兩年的時間沒有這樣走過了，過的好快啊，一晃眼，咱們都已經(jīng)大三了。還記得大一冬天那個晚上嗎，也是這樣的天氣，不過那時候下著雪。我記得當時咱們兩個走在這條路上，你說你很冷，我當時傻傻地說你穿的挺厚的。你后來說我是木頭，生氣的回去了。直到后來跟王夢洲提起此事，我才明白過來，只可惜已經(jīng)是大一下半學(xué)期了。”

　　“為什么提起此事，我當時真的冷，你不要誤會。”吳馨怡聽后，微微一顫，有些尷尬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開頭就說這樣模棱兩可的事情，也不再說下去。兩個人再也沒有說話，距離很近，甚至她呼氣帶有的霧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路就這樣回到了宿舍。

　　慢慢的這樣接觸幾次，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好似回到了初見時的那種狀態(tài)。

　　一個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我們在雪中漫步，欣賞著雪中的希望廣場。廣場上的人寥寥無幾，她頭上戴了一頂白色的帽子，身上也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跟著天地合二為一。正走著，吳馨怡突然回過頭來，說道：“陳錫，我其實對你過去挺感興趣的，要不你什么時間給我講講吧。因為現(xiàn)在的你跟三年前的你變化好大，我很好奇，想知道你的過去，可以嗎？”

　　看著吳馨怡那閃閃發(fā)光的眼神，我不忍拒絕。卻說道“呃，這個。”我心里還是一驚，盡管做好跟別人講述我過去的心理準備，真的有人問起時，我腦子里打起來退堂鼓。實際上，我曾想過用時間把它徹底的洗滌干凈。退一萬來講，就算不能，也想把它留在記憶的最深處，完全雪藏。只是，這是一個機會，我是否從這里邊徹底走出來，一個標準就是我能不能很平靜的跟別人講述。這樣才說明你真的釋懷，這是某本心理雜志上這么說的。跟她講講不算什么，畢竟是我在這所學(xué)校，這個城市最在意的人。也該拿出來曬曬，用記憶的顯微鏡好好放大所有的細節(jié)，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好啊，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會在近期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合適的環(huán)境告訴你，好嗎？”

　　吳馨怡同意的點點頭，我們在她的宿舍樓下分別了。躺在床上的我問自己：真的已經(jīng)準備好了嗎？這些事在剛來大學(xué)時就像一個傷疤一樣隱隱作痛，隨時隨地都會發(fā)作。經(jīng)過這三年的自我療傷，已慢慢的治愈不少。我自認為已經(jīng)過了人生中最難的心魔關(guān)，這正是檢驗我最好的時刻。給吳馨怡講，我是不排斥的，因為我喜歡她，因為我相信她。在睡夢中，我又回到過去，回到當時那個最美好的季節(jié)。

　　又是一個周末，我下了好大的勇氣，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準備跨過自己的禁區(qū)，向她敞開我的心扉。

　　想好之后，拿起手機，撥了吳馨怡的電話號碼，約她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安靜的教室里，開始向她講述我青春期里，那些鮮為人知的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