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讓廖非晚上睡得沉一些,不至于聽到自己上閣樓翻動物件所發出的聲響,蕾娜莎想到了前天她在廚房壁柜里找到的那幾瓶紅酒。那可能是一年前搬走的那位老太太留下的。現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有了美酒,剩下的就是下酒菜了。全世界各國人民都差不多,美酒、美食、加美女是無堅不摧的三大利器。它的威力在某些場合甚至不亞于核武器。現在三樣中兩樣有了,美食又該到哪去找?這里可是標準的深山老林啊。
問題不的,蕾娜莎想起了幾天前她去祖父墓上祭拜時看到的那片農家有機菜地。那是老村長家的。當時老村長還主動讓他倆去摘,說這個季節各種果蔬長得快,一個人根本來不及吃。好吧,盛情難卻,就上那就地取材吧。
經過大半天的忙碌,一餐豐盛的晚宴終于大功告成。因為各式餐具都是前主人珍藏的,很華麗。各種現采的果蔬又十分地新鮮,加上蕾娜莎的烹飪方法不像中國人那樣喜歡蒸煮油炸,而是洗凈后直接切片,再拌上色拉醬就拼盤了。所以菜肴的色彩和形態會顯得十分艷麗多姿。完全保留住了新鮮食材所特有的那種天然純真。看了就讓人垂誕欲滴。當然,她的這番良苦用心并非完全是為了灌醉對方,而是有她另一番想法,她希望能以此來感謝對方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作為廖非,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察覺出今天與昨天有什么兩樣。一個人宅在房間里,面對電腦,還在為如何證明那張“嘴”下有個電站引水口而苦思冥想著。當蕾娜莎把一桌酒菜從廚房端到他房間,并點上蠟燭后,他才從他的思維路徑中走出來。那神態猶如剛從夢中醒來,又是伸懶腰,又是打哈欠地問道:“怎么?今天想到給我過生日?我的名片上好像沒寫本大人的圣誕日吧?”
蕾娜莎一邊擺放著盤子,一邊笑著應道:“是的,慶祝一下我倆能在這里重新成為‘火人’。”
廖非皺了皺眉,問道:“我以前是‘火人’?我怎么沒覺得?”
蕾娜莎知道對方沒聽明白,解釋道:“那天如果沒你來救我,現在的我就不是‘火人’了。而是上帝的仆人了。明白了嗎?”
廖非這下聽明白了,對方把“活”念成了“火”,于是笑著說道:“如果你‘火’不起來,那人家會以為是我澆滅了它。那樣的話,我可要去坐牢了。說不定還是死牢。坐牢懂嗎?”
蕾娜莎搖了搖頭,說道:“不太明白。”
廖非:“坐牢就是蹲監獄。監獄懂嗎?”
蕾娜莎點了點頭,但還是一臉不解地問道:“蹲監獄?為什么?”
這個問題廖非沒法回答。為什么要···或許這輩子自己都會把它埋在心里。在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有勇氣去承認那是因為一個春夢。一個大白天里的春夢。更何況在夢中出現的那個女人竟然是社會倫理所絕對不允許的那個女人。竟管對方與自己相差無幾…
見廖非不想回答,蕾娜莎好奇心更強了,不停地帶著嗲氣催促著。廖非沒辦法,只好說道:“我知道你要去的那個地方會很危險。知道而不去施救是有罪的。懂嗎?”
廖非的回答讓蕾娜莎更加地感動,看著對方,帶著感激說道:“你知道那地方危險還拼著命來救我,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謝謝你,但愿我今天為你做的這些你能感覺到它的意思。”
廖非看了看對方,笑了笑。又低頭看了看滿滿一小圓桌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抹著嘴角,說道:“真有意思,沒想到白雪公主也有一手好廚藝。”說完,伸手揀起一塊切成三角形的香瓜瓤,塞進嘴里,邊嚼邊說道:“真香,我好想從來沒吃過這么香甜的瓜。”
“現摘的,當然會很香。”蕾娜莎說道,打開了一瓶紅酒,先將對方的杯子斟得滿滿的,而后又給自己滿上一杯。接著舉起杯,與對方的碰了下,說道:“一點小意思,不然你會說我這人不夠意思。干杯。”說完,將杯中的酒一口而盡。
面對對方如此豪爽,平日里一瓶啤酒就會醉的廖非不能沒意思,只好一口下肚,否則自己真就對不住對方的這份意思了。
喝完后,倆人坐了下來。廖非為了讓自己不至于過快醉倒,猛吃了幾口桌上的生拌菜。而蕾娜莎則重新往對方的杯中斟上了紅酒,邊斟邊說道:“你們中國人的酒文化是一定要讓對方喝痛快,叫什么…不醉不歸。辦事情更是不喝酒免談,你看我們今天是不是也醉一回?”
廖非一聽對方想讓自己醉,趕緊擺了擺手,大口咽下嘴里的生拌菜后,說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丑陋的中國人’?”
蕾娜莎看著對方,搖了搖頭,表示不太明白。她在等對方把卡在食道中的食物徹底咽進胃囊后再給她解釋。
“不明白吧,我告訴你,其實中國人沒你說得那么誠真。他們是借用讓你喝痛快的幌子,真實的目的是想看你出丑。明白嗎?”
“出丑?什么是出丑?”蕾娜莎問道。
“怎么?出丑都不懂?….好吧,我來告訴你,出丑就是做出某些不成體統的事情。”廖非說完,用筷子夾起塊脆皮瓜塞進了嘴里。
蕾娜莎想了想,說道:“我還是不太明白,什么叫不成體統?”
廖非咽下甜瓜后,搖了搖頭,說道:“要說清這個問題…這要看在什么場合,比如現在,我喝多了,醉了,在你面前說出了那些本該埋在心里,不該說的話,讓你見笑了,這就叫做不成體統。懂了嗎?”
蕾娜莎皺了皺眉,好像悟到了點什么,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不成體統就是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面前胡說八道?”
“對,太對了,你比我總結得更到位。就這個意思。”廖非拍著大腿說道。
“那如果我喜歡聽你胡說八道呢?”蕾娜莎有些天真地問道。
剛以為自己解脫了的廖非轉眼又犯了難,很是沮喪地再次搖起了頭,說道:“我算看出來了,你今天為我做這些就是想看我出丑,是嗎?我提醒你呵,某些男人可是會借酒三分醉的,不光嘴上胡說八道,手腳亂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我是不是這種人…我自己都不知道,你難道不怕?”,
“我不怕。因為我也看出來了,你是一位紳士。按你們中國人的說法那叫…什么…真龍‘癲’子。”蕾娜莎邊想邊說。
“那叫正人君子,不是什么真龍天子。真龍天子是指皇帝。皇帝懂嗎?”廖非糾正道。
“知道。皇帝就是國王。他比紳士更紳士。”蕾娜莎邊說邊端子酒杯又與對方碰了下,喝完,待雙方放下杯后,她接著問道:“我吧你說成國王,你好像并不樂意?”
“有那么點。”廖非嚼著嘴中的下酒菜,說道:“中國人說對方是國王其實并不一定是在夸對方,可能剛好相反,有挖苦對方的意思。所以我更希望你能把我看成一個普通人。而不是有意無意地把我架得那么高。你要知道,一旦本人不爭氣,你又架不住,那我摔得就慘了。”
蕾娜莎聽了,笑著又往對方的杯中加滿了酒,說道:“我懂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摔下來的。因為我對你是個好人。不是那種想害你的壞人。來,喝酒。”
廖非端著杯子,楞了一下神,他在想先前說了些什么?怎么扯到“好人”與“壞人”上來了。蕾娜莎看出了對方的心思,解釋道:“我有個中國同學,她告訴我,中國人是很講城府的。我問她,什么叫城府,她告訴我,城府就是表面上夸你,背地里害你。她還告訴我,在中國,如果你恨一個人,你千萬別讓他知道。而是要裝出跟他很要好的樣子。讓他把你當真正的好朋友。麻痹了他后再給他下套。比如,要他去炒股,最好是要他去炒期貨。什么鐵礦石呵,大豆呵,黃金呵,對,最好是石油。目的是,讓他明白,什么叫顆粒無收。還有…”
“行了,行了。”廖非打斷對方的話,說道:“我剛才說中國人不夠誠真,但也不致于像你說的那么陰險。不然這個民族走不到今天。早就自己把自己給滅了。”說完,第一次主動碰了下對方的杯,說道:“謝謝你為我做出這一桌嬌艷欲滴的好菜。我好感動。來,大哥哥敬你一杯。”
敬完這杯后,酒精的力量開始對廖非的大腦神經起了作用,他不再像剛才那樣表現得溫文爾雅,而是猛然間豪爽了起來,連續拿起兩瓶放在地板上的紅酒,分別打開,給對方加滿后又給自己滿上,猛喝了幾口后,夾了口菜,邊嚼邊說道:“不說那些,我們還是說點輕松的吧。”
蕾娜莎這沒有馬上喝,而是把雙手平放在桌面上,雙眼看著對方“狂野”。待對方咽下口中的菜,再次拿起酒瓶給自己滿上后,她終于開口問道:“你有女朋友嗎?”
廖非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視線一下停住。那只端酒瓶的手也在半空中好像被點了穴,定格住了。蕾娜莎替他接過瓶子,放在桌上,繼續問道:“這個問題很讓你為難嗎?”
“噢,不。不為難。”在對方把他的那只手也像酒瓶一樣放回到桌面后,廖非回過了神,說道:“要說女朋友,那多去了,我以前統計過,我的小學同班女同學有三十多個。中學更多,五十多個。加上大學二十幾個,這樣算來,有一百多個。她們都是我的女朋友,還有…”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知道你清楚我說的是什么。”蕾娜莎看著對方說道。那眼神有點像審訓。
廖非想借著整理下菜盤把問題岔開,不想被對方阻止了。他知道這次對方是認真的。至于為什么會認真?是對自己有了感覺?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比如感恩?想以身相報?他不敢多想。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自己再裝傻那就是不負責任了。不管對方怎么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是十分有必要的。
廖非低下頭,想了會兒,抬起頭,說道:“是的,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不想騙你,我有個女朋友,而且很可能她會成為我心中永遠的女朋友。”
“永遠的女朋友?為什么?她死了?”蕾娜莎不解地問道。
“不,她沒死。她結婚了。當然新郎不是我。”廖非喝了口酒,說道。
顯然廖非沒騙對方,但他在騙自己。因為他在極力回避著什么。自己把自己掩蓋在了一種虛幻的意想之中。不愿,或者說不敢面對現實。
“她不愛你了?跟別的男人走了?”蕾娜莎問道。
廖非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好了。沒那么簡單。”
“那又是為什么?”蕾娜莎問道。
按理說接下來的話廖非是不該說的,那是絕對的個人隱私,但酒精這東西在這個時候就像是一把挑開楔石的起子,整個防備體系將因此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崩塌。所謂酒后吐真言就是這個道理。
廖非端起酒杯,喝凈后說道:“因為她是我的老師。我的高中語文老師。在中國,老師是自己的前輩。特別是年輕的女老師,那是圣潔的化身。不允許有一絲的污點。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她漂亮嗎?她知不知道你喜歡她?”蕾娜莎是帶著某種本能問這句話的。在她的潛意識中是希望能挽回點什么。
對于前半個問題廖非有意回避不答,因為在一個女人面前說另一個女人如何漂亮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對于后半句,他還是如實說了。
“當然知道。”廖非看了看杯中的紅酒,說道:“她是在我上高二時從大學畢業成為我們這個班的語文教師的。記得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吸引了。她長得有點像我欣賞的一名電視女主播。身材很高挑。一頭蓬松的小卷發。嗓音蠻有女人味的。有一次上課,她給我們念范文,邊念邊漫步在課桌的過道間。我個高,坐在最后一排。我知道她走到我的位置時會轉身。所以,就趁她不備,有意把手伸了出去。她沒法避讓。我觸摸到了她。那種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不知道她當時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的這個舉動讓她有了反應。因為我看到她的臉紅了。后來….”
“后來你們就**了是嗎?別跟我說你摸了她心里有多好受。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你別跟我說這些。”蕾娜莎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怎么會突然站起來,并有些歇斯底里。
廖非被對方的突然爆發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也站起身,安慰道:“歐,對不起,算我說錯了。我剛才就說過,男人喝了酒會胡說八道,你不信,還說喜歡聽,這下看見了。”說完,抽了下自己的嘴。
在廖非的安撫下,蕾娜莎坐了下來。她穩定了下情緒后說道:“其實我知道你并沒有胡說八道,可能是我太在意你了。現在我知道你為什么對我無動于衷了。每次我穿得很性感站在你面前,我發現你根本沒有反應。甚至根本沒把我當女人。坦率地說我很生氣。我相信換成是你,你也會…”
蕾娜莎說著說著就哭泣了起來。廖非見不得女人落淚,而且是因為自己。她手忙腳亂地找來紙巾,遞過去,說道:“都怪我不懂女人心,讓你受傷了。對不起。”
蕾娜莎接過紙巾,擦了擦,而后看著對方,說道:“你我都在單相思,而且都陷得很深。我很希望我能幫到你。我相信我能幫你走出來。我想知道,你能接受嗎?”
廖非很明白對方的話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太癡情過去是一種病態。擺脫這種病態最好的方式就是像蕾娜莎說的那樣,用一段新的開始來掩埋過去。不過這一切需要一個過程,不然他就成了一個朝三暮四的小人了。面對眼前這個主動向自己示愛的女人,他現在能做的只能是不能再傷別人了…
“你說的不對,你的性感一直在吸引著我。只是我裝出一副不屑一顧讓你沒看出來。真的,你很漂亮。很讓我動心。”廖非說道。
這話讓蕾娜莎破涕為笑,有些哭喪的臉重新變得燦爛。她抹了下眼角邊的一滴淚珠,說道:“答應我,不要再提那個女人。她能給你的我也能。我相信我能做得比她更好。”
“我相信。”廖非說著,拿起酒瓶,給對方滿上后,端起杯子,說道:“我答應你,再也不提她了。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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