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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的畢業季

　　午睡醒來，右手枕著妻子，左手枕著女兒。我叫醒她們，她們揉著惺忪的雙眼去洗臉。我坐在床上，望向窗外，是一片金黃的麥田。夏日冗長，仿佛沒有盡頭，陽光照耀，勾勒出世界的弧線，令人側目。

　　我想起今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我和年輕的妻子計劃帶著十六歲的女兒去法國巴黎慶生。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她永遠是十六歲，仿佛命中注定她要一生伴隨著我。

　　我們一家三口站在路邊等車，沒有任何行李，路邊的油菜花長的茂盛，有的比人還要高。夏風拂過，油菜花的香味隨之而來，沁人心脾。妻子和女兒在路邊低聲說笑，微風撫著她們滿頭的秀發，偶有風兒撩起她們的鬢發，露出潤紅的臉蛋。

　　不久，來了一輛大巴車，是中國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大巴車，車頂可以放上行李，我們爬上汽車，除司機外并無一人。女兒和妻子一前一后坐著，我站在女兒身旁，對司機說我們要去法國巴黎。汽車啟動，緩緩向路的盡頭駛去。

　　女兒和妻子提議吃果凍，我從左右的口袋里各掏出一個碗裝果凍，知道她們愛吃，都預先為她們備著，我從懷里掏出酒壺，擰出瓶蓋自飲。妻子看我喝得酣，說也要喝，我笑笑說：“可別喝醉了。”妻子嫣然：“當然不會。”我在妻子的碗狀果里倒了些許清酒，妻子滿足地吃喝起來。

　　我走到女兒身旁，發現她在望著窗外發呆，“在想什么呢？”我問道。“沒什么呢。”女兒笑笑說，“你看車外，一路都是油菜花，連只蝴蝶都沒有。”我望向車外，果然一只蝴蝶也沒有，回想起來，自己是從未來在這片區域見過蝴蝶的，除了油菜花也沒有其它的花，這花都是誰種的呢？還有這路，為何這么長，仿佛沒有盡頭似的。想著，想著，我不禁望著窗外出了神，妻子突然唱起歌來：“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女兒問我是不是讓她喝酒了，我點點頭。女兒說：“就該讓她喝這個。”我笑笑，表示贊同。

　　不知過了多久，車也仿佛穿越了半個世紀，來到二十世紀初的法國巴黎街頭。大街上電車穿行，車水馬龍，往來穿梭，如同時間里的河流永不停歇。我走在路中，女兒在左，妻子在右，都離我有十米遠。妻子叫了我一聲，我回過頭看見妻子張開雙臂走在電車的軌道上，她叫道：“老公，你看那個人長得多像我。”我看到從她身邊走過的一個女人，果然很像，衣服也穿得一樣。在另一電軌上行走的女兒沖我微笑，可我怎么也看不清女兒的模樣，在我腦海里也浮現不出她曾經的容顏。

　　我回過頭繼續走著，迎面走來一個女人，穿著黑色蕾絲褲，感覺很美，但她和妻子長得一模一樣，妻子在我身后大喊：“我就說嘛，每個人都和我長得一樣。”

　　我再次回頭，看見妻子和女兒都躺在了電軌上，兩輛電車分別向她們駛去，我眼睜睜地看著，無動于衷的看著女兒被電車緩緩軋過，慢慢停了下來。沒有人來處理這件事故，街上的人行尸走肉般地移動，往來穿梭，永不停息。

　　駛向妻子的電車在妻子的身體前停了下來，妻子大笑起身，搖晃著向我走來，邊走邊說：“我就知道，他們不會軋死我的。”

　　“我們的女兒死了。”我冷冷地說。

　　“你傷心嗎？”

　　“不。”

　　“那就是了，那不是你女兒，只是你幻想的產物，幻想本不存在，又哪來的悲傷呢？”

　　妻子朗聲大笑著向前走去，越走越遠，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我孤零零地站在巴黎街頭，大街上電車穿行，車水馬龍，往來穿梭，時間瞬間凝固，我不知道我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將向何方，仿佛置身于另維空間，時間、空間都已被扭曲。而此時的我，只是希望這一刻，這一刻凝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