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反思

　　二十

　　我將在夢中和你相識，那里的我是自由的，真實的，敢愛敢恨，沒有半點虛假。那里的我會向你表白我內心對你所有的愛慕，所有的眷戀，不會隱藏一點。那里的我會像個孩子，純真的讓你感到心疼，愛你愛的更加徹底。然而，所有的童話，所有的夢都是美好的。夢醒來時，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赤裸裸。所以，我想做夢，一直在夢中，不愿醒來！

　　回到宿舍，大家都把自己像物品一樣重重的摔在床上。躺在床上的我，不光身體累，心更累。過了一會兒，王夢洲出去找任潔，小灰慌慌張張的出去，呂慶又去飯店里端盤子，劉天業鉆入網吧，玩他的《熱血傳奇》去了。蘇琦要參加學校的迎元旦文藝匯演，忙著練歌去了。

　　偌大的宿舍里只剩下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游走于身體之外，好像隨時要離開我的身體一樣。想起王夢洲臨走說的：“千言萬語歸結一句話，自己才能走出自己的心魔。”外面依然喧囂不止，屋內靜的好像沒人一樣。高中的那些事情像過電影一樣，這么多年還是以高清的形式呈現在我的腦海里。楊冰夢，朱熙春，馬淑珊，郭霄婷，這些依舊那樣記憶猶新。實際上，我的人生停留在那一刻，此后行走數年，發現還是在原地打轉。看著那些像花兒一樣的女孩在我身邊走來又離去，從來沒有一個停留下來，如同空氣一般，抓不住，碰不到。閉上眼，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澀涌上心頭。就讓我的眼淚陪我走過每一個難熬的時刻，洗刷我狼狽不堪的這一段路程。想到這里，索性讓它盡情奔放吧。

　　寢室的門被推開了，蘇琦唱著周杰倫的《東風破》進來了。看見床上的我哭紅了雙眼，嚇了一跳。問我怎么了，我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說道：“要不要出去喝點酒，讓這些煩心的事統統見閻王。”

　　“好，走來！”我們兩個人一前一后的下樓了。

　　其實，我知道蘇琦為什么喝酒，他比我還煩。只是沒有像我一樣，完全的寫在臉上。他在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女朋友，那個女孩考到了上海，他卻來到了原城。沒過多久，那女孩一個短信告訴他，讓她再找一個。說異地戀太難受了，讓各自都找到自己的幸福。蘇琦就跟那個女孩打電話，卻再也沒有人接聽，談了兩年的感情就這樣被一條短信息終結。蘇琦高考志愿和她女朋友報的一個音樂學院，只是高考失利，當時調劑的時候，蘇琦也沒多想，隨便填了一個學校，一個專業，這樣才與他的音樂夢想失之交臂。有一次在喝酒，他對我說他很后悔，應該再復讀一年的。現在，他想通了，要開始新的戀愛，只是這次的有些棘手。沈敏莉有男朋友，這是在虎口拔牙。好在那男的也沒在這里。沈敏莉很堅決的告訴他，讓他早點死了這份心，她是不會考慮的，她要捍衛她們那忠貞的愛情。

　　在商店里買了一瓶白酒，我們來到了飯店里面，點了幾個菜，坐了下來。沒過多久，菜上齊了，我們吃著菜喝著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半瓶白酒下肚了。蘇琦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擺著手說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這瓶白酒已經讓咱哥倆干掉半瓶，看來你的酒量不錯嘛。以前以為你是真不能喝，每次在一起喝酒都是點到為止，看來深藏不漏呀！服務員，給我們再來一瓶。”服務員說好了之后，要去拿，被我推掉了。蘇琦拿起酒瓶還要往我酒杯里倒酒，被我給攔了下來。

　　蘇琦把酒瓶往桌子上一放，打了個隔，慢吞吞的在那里說道：“錫子，我早就想跟你說說知心話了，你知道不。說實在的，我很看不慣你這個人，做人太假了，知道嗎？”

　　兩個人碰了一下杯子，喝完之后，我就饒有興趣的聽聽他到底想說些什么。蘇琦夾了一口菜，繼續說道：“你自己喜歡的東西為什么自己不去爭取呢？很多時候我明明看到你想要某個東西，但表面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咱不說別的，就像喜歡吳馨怡一樣，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拉倒。可你總是搞的霧里看花似的，讓人摸不著頭腦，一句話，你太會偽裝了。”

　　我們又碰了下杯子，他每次喝完之后，總是話很多。蘇琦繼續說道：“有些話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說了不少，再說下去也沒太多的味道，重復過來重復過去的，核心還是那幾句話。我不管你以前經歷過什么，受過什么傷害，可人是要活在當下的，總是要向前看的。有些事情該忘記就忘記，實在忘不了盡量做到不影響現在的生活。哥們我現在已經走了出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沒事泡個妞。不就是一段感情，何必搞的要死要活，前方的路還長著。總會有一個人在前方等待著你，跟你一起走完人生的路程的。”

　　聽到這里，我開始幻想起來。幻想著前方那個人是什么樣子，在哪段拐角路等著我，陪著我？可現在她又陪在誰身邊呢？我的心里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無法解決。

　　我給蘇琦的杯子添滿，說道：“兄弟你句句說的都是實在話，我有時也恨自己，明明前面有機會，卻總是在機會面前翻跟頭。我也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好像已經形成習慣。你知道很多事情最怕習慣，改都不好改。我挺羨慕你們的，想干嘛干嘛，可以聽從內心最真實的聲音，沒那么多顧慮，瀟灑走一回多好啊！”

　　蘇琦聽到我這樣說，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你這樣想就對了，人生本來就是這樣樣子的，聽從自己內心的召喚，要對得起自己。慢慢改，不著急，大學才剛剛開始，一切還來得及。這個吳馨怡沒有泡到，說不定下一個更好的吳馨怡就在某個拐角處等待著你的光臨呢。”說完，我和他同時笑了起來。

　　笑完后，我抿了一小口，說道：“其實我挺喜歡吳馨怡的，也談得來。現在搞成這樣只要是我的問題，不管她的事，她是個好女孩，值得珍惜。我對以后的想法是，利用現在有限的時間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等到將來真正改好的那一天，再去追她。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她的身邊是虛位以待還是名花有主，管她呢。以后的事情不去想了，希望自己越來越好吧！”說完，我們又碰了一下。

　　喝完后，我情不自禁感嘆起來，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和蘇琦把剩余的酒全部喝完，不剩一滴。結完帳準備起身，卻發現兩條腿好像是別人的，不聽自使喚，亂打顫，我們只好相互攙扶著才出了飯店的門。

　　二十一

　　夜晚的都市比白天還熱鬧，上了一天班的人們開始了夜生活的自我放松。人潮涌動，車輛喧囂，霓虹燈照亮了所要走的路程，高樓林立，現代化的影子處處可以在這座城市看到，多么一派祥和安逸的畫面。

　　在大街上我們一搖一晃的走著，穿插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總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卻始終找不到。想想此時的自己也沒地方可去，在這所城市里，除了學校的宿舍之外，也就沒什么安身之處了。走著我們說著，說了很多瘋話癡話，具體是什么酒醒后全部忘記了。只記得當時笑著哭著哭著笑著走在路上，好像走的還是通過明湖那條回宿舍的路。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我們兩個光棍放開嗓子唱起了《單身情歌》：

　　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想愛的親愛的人

　　來告別單身

　　一個多情的癡情的絕情的無情的人

　　來給我傷痕

　　傷心的人那么多我應該勇敢的過

　　不要愛過了錯過了留下了單身的我

　　獨自唱情歌

　　唱著唱著，我們兩個人都吐了，蹲在一棵樹下。吐完之后，還是很興奮的唱了起來，那樣子完全是兩個剛從瘋人院里跑出去的瘋子的行徑。這是后來王夢洲告訴我們的，他當時正在和任潔在明湖那里學習口語。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宿舍其他人都對他這句話產生了嚴重的懷疑，并且一致鄙視他裝什么三好學生。天那么黑，那里的燈光相當暗，小灰說肯定在學習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他見到我們的時候，剛吐完，還摔了一跤，兩個人怎么也爬不起來，關鍵是摔在他和任潔面前。老有緣了，幸虧我在，王夢洲說道。見我們這樣，他們趕緊起來，攙住我們，把我們往宿舍里帶，怎么也拉不動，只好打電話給郁達奇和小灰，幾個人一起才把手舞足蹈的我們架住。我們依舊掙扎著，嘴里也沒有閑著，繼續唱到：

　　愛都是開始得很美麗

　　結束得沒道理

　　想想是很可惜

　　也許應該多陪陪你

　　應該體諒你彷徨的情緒

　　可是我不停泊的行李

　　不確定的軌跡

　　明天會在哪里

　　而我還有什么能夠留給你

　　快到宿舍時，在冷風的吹拂下，我又吐了起來。吐完后，稍微有那么一點清醒，知道東南西北了。

　　醒來時，口干舌燥的，爬起來，頭還是有些疼。床邊放了一個凳子，上面有一個杯子，我拿了起來，里面還有些水，我就喝了起來。喝完后，又躺在床上睡了起來。

　　再次醒來是被王夢洲的聲音吵醒的，只聽他在那里繪聲繪色的描述我和蘇琦的‘醉酒鬧劇’。不過大家的注意力并不是我們的醉酒鬧劇，而是王夢洲和任潔昨晚在那里學習口語。

　　呂慶說道：“那么冷，而且是冰天雪地的，光線也不是很好，你們兩個人在那么艱苦的環境下，還能不忘學習，簡直是我們全校學習的楷模呀。”

　　劉天業說道：“這話騙騙小孩子可以，我看呀，你們是打著學習的名義，干著男女之間該干的事情吧！”

　　小灰也在那里調侃道：“我估計他們確實是在學習英語，只不過此英語非彼英語，肯定是肢體上的英語吧。學習人家外國人怎樣擁抱，怎樣接吻，怎么撫摸，是不是還順道學習一下造就下一代啊！”小灰不說則已，一說肯定一鳴驚人，而且相當的重口味。

　　王夢洲像個無辜的小孩一樣來為自己辯解：“怎么你們的思想都不那么健康呢，我們真的是在自習室里學習，出來后順道去明湖，練一下口語，正好碰上錫子和蘇琦，這兩個醉酒的家伙。”

　　“真的是順道？”宿舍里的人同時發問。

　　王夢洲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年代，真是人心不古呀。我幫忙還幫出緋聞了，早知道是這樣的麻煩，干脆就視而不見。”王夢洲做出生氣的樣子，反而把宿舍里的人逗笑了。

　　正說著，隔壁郁達奇和吳生過來說道：“大早上的這么熱鬧，今天上午是院領導的企業管理課，輔導員查的嚴，班長通知提早過去。”聽到他們這樣說，趕緊準備。這課要是遲到了，就麻煩了。我趕快收拾自己，連牙也顧不得刷，就往大教室趕去。

　　二十二

　　2005年的第一天醒的比往常早，不是我勤奮起來找事做，而是我又一次失眠了。總是想努力地過好每一天，過的充實，這樣在年底盤點的時候，可以不是太后悔的對自己說：這一年對得起自己，這一年成長了不少，這一年收獲頗多。只是每一年年底，回望自己走過的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

　　天沒有像往常那樣飄著雪花，太陽在東方慵懶的沒有發出一點熱量，寒冷的天氣讓站在陽臺上，關著窗戶的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寒氣逼人。這幾天一直出著太陽，積雪慢慢的融化，好的天氣加上現實的環境，我感覺自己冰封的內心也在融化，只是真正等待春天的到來，還尚需時日。

　　站在陽臺上觀望外面，成為我大學生活最喜歡的一件事情。看著人來人往，看著日出日落，市井百態盡顯眼簾。我以一個看客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后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里，很少參與其中。而這個窗戶好像電視屏幕一樣，我坐在那里，不需要信號，不需要電費，只需要空閑的時間，用眼睛記錄這個變化的世界，我這樣對自己定位。

　　日記本里最多的一句話是：我一直對自己不滿，想要改變，卻無能為力。倒不是鼓勵自己，而是讓自己認清現實，現實中不滿足于現狀，卻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很多時候我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忙到頭來什么都沒有收獲，還把自己搞的很累。我不知道是該嘲笑自己，還是該為自己的現狀哭泣。這些事沒有用的，我知道，仍舊在腦海中游蕩，回望。

　　我下了樓，身處其中，凌亂的思緒又開始亂竄。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個冬天，因為某件事改變了自己，同時往前趕幾年，也是一個冬天，在語文課本上學到一首詩。不知不覺中，這首詩成為我這些年經歷的最好寫照。學習的時候，是沒有太多東西融匯到里面，純粹是為了學習而學習。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慢慢的沉淀在你生命最底層，成為構成你知識體系最基本的基石。

　　走在殘留雪花的路上，小聲的念起了美國詩人弗羅斯特的《未選擇的路》：

　　黃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一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了另一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雖然在這兩條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雖然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污染。

　　呵，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綿延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也許多少年后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嘆息把往事回顧，

　　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當我小聲的念完這首詩，我被自己感動的淚流滿面。我的路，我的夢，這樣的堅守到底應該不應該。我總是在懷疑中走過每一步，竟然走了這么多年，這條路啊，何時是盡頭。回過頭去，在殘雪中還可以看出自己是怎樣走過來的。向前仰望，未來的路，未知在前方等待。我突然領悟到：猶如人的過去，雖然清晰卻終將模糊，隨著你的漸行漸遠和雪無情的覆蓋，什么都不會留下來；猶如人的未來，即使可以望到盡頭，現在依舊無從下腳，隨著選擇的機會越來越多和分岔路的誘惑，總會有迷失自己和找不到方向的那一天。人生是沒有如果的，我們也會為事情沒有達到預期，特地給自己來一劑安慰藥。

　　走過的，終將成為回憶，錯過的已難以重來。一轉身，苦心經營的所有都會化為烏有；就算有雪的再次覆蓋，也不會像最初的那樣完整無缺，修復后的只會是凹凸不平的，再也沒有最初的潔凈。一旦進行選擇，不管對與錯，都要走上一段，才會看清楚這條路是你心里想走的還是現實中必須要經歷的，而走過的才構成你實實在在的人生路。

　　感覺現在的自己走的正是一條人跡罕至的路途，在這幾年來來回回的調整中，無奈的看清楚，幾年前某一天一個無意中的決定，改變了我后來的人生軌跡。實際上，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知道有沒有資格來想人生這個大而空的話題，因為人生是每一個階段相加后構成的。而命運的改變也就一兩個關口，趕上了，甚好了；趕不上，哀嘆。每個人的情況不同，很難說哪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關口。但自古以來，讀書是改變一個人最好的捷徑。有人說，改變自己命運的正常途徑有兩個：一個是通過讀書，來考個好大學，將來找個不錯的工作；一個是在社會上，通過自己的奮斗，成為某個領域中無可代替的人。很多人改變了，很多人失敗了，成與敗原來是那么的脆弱，有時就在一念間。想到這里，再看看自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來為自己的這些年那些年哀悼！

　　記得昨晚撕下最后一頁日歷，放上新一年的日歷時，我就在想新的三百六十五天又一次握在手里，有多少天可以自己掌握，有多少天身不由己，誰知道呢？二零零四年的日歷一天天的像拋廢紙一樣每天撕下一頁扔在垃圾簍里，每一年都是如此。我覺得應該保存下來，從新年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這樣回味時，看著日歷，才記得每天自己是怎么過來的。才會記起，有多少日子自己是在虛度光陰，浪費青春；有多少日子是在成長路上前行，獲得難忘的經歷。

　　這一年，經歷了高考的傷痛，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和好友分別，和過去分別，重新開始自己后面空白的人生。這一年，大學宿舍的舍友們，幸福的人有他們的幸福，就像王夢洲和任潔；不幸的人有自己的不幸，就像劉天業追了好幾個女孩子，無一例外的全部被拒絕，理由嘛只有一個：你是個好男孩，但我們不合適云云。小灰如此評價這句話，這句話是女孩子慣用的軟拒絕場面話，聽著還算給面子，實際上就像放了一個又臭又香的屁，什么都沒說一樣；小灰估計看快過年了，想好好談一場戀愛，來繼往開來，已經一個月了，和李茹玲還如膠似漆；蘇琦徜徉在音樂的殿堂里，沒事耍著雙截棍，哄哄小女孩，沒有實際行動，卻夢想著有一天參加選秀節目，站在真正的舞臺上，一夜成名天下知；呂慶的家里相當的不富裕，一有空，做著各種各樣的兼職，雖然累，收獲頗豐；隔壁的郁達奇，這一年看了三百本書。當我聽到他這樣自豪的跟我講時，我驚呆了，一年自己讀了多少書，可以很清晰的數過來，只記得天天泡在里面，消磨時間。幾年如一日，還是停留在高中那個階段，沒什么太大的進展。我是一個看客，每天看著別人的喜怒哀樂，看著別人的風花雪月，看著別人釋放青春最美的氣息，自己如同一個年邁的老人，踽踽獨行于世間。

　　二零零四，不管怎樣，都已過去。

　　二零零五乃至以后，希望自己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