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情報處長哈里斯

　　美國·華盛頓特區(qū)·中央情報局總部。

　　情報處長哈里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大早就匆忙地趕到了局長辦公室，他甚至沒有敲門就一頭闖進了進去。這是他入行二十年來的第一次。

　　“什么事？哈里斯上校?？茨隳敲醇?”剛從海軍部調(diào)任的新局長奧夫曼問道。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歡對方不請示就報告，如果大家都這樣，那他這里不就成了辦證中心了。自己則成了疲于奔命的簽證官了。不過今天哈里斯上校要向他匯報的這件事的確有些十萬火急。

　　“將軍，這件事的確很緊急?！惫锼股闲＿呎f邊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拉開椅子，自己坐下，而后打開文件。文件中夾著一封寫于上世界四十年代的信件，信件的抬頭寫著：“我的兒子，安德烈·瓦利，你好嗎？·······”

　　哈里斯上校把文件轉(zhuǎn)了個方向，好讓它正對局長，然后推到對方面前，用手指著信件上的那個人名，說道：“這個人找到了，我們找了他二十年，今天終于找到了”

　　奧夫曼上將取出老花鏡，戴上，拿起那封信，看了看，知道這是一封父親寫給兒子的信，信中告訴對方，自己現(xiàn)在在何處。看完后，又拿起墊在信件下面的信封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是一封寄往瑞典哥德堡查爾姆斯理大學(xué)，因無法找到收件人而被退回的信件。

　　“你剛才說找了這個人二十年，我不太明白，你還是從頭說起吧。到底怎么回事？”將軍把信件放回，摘下眼鏡，說道。

　　“好的，那我就從二十年前說起。”哈里斯上校說著，把文件又翻了一頁，這一頁上顯示的是兩張照片，一張是一架飛機殘骸的照片；另一張則是一對父子的合影照。“這架飛機是二十年前我們找到的，當(dāng)時它墜毀在南美的熱帶雨林中。我們從飛機的殘骸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和一只公文包，在公文包中我們找到了這封被退回來的信和這張照片。經(jīng)過DNA比對，我們可以確認，這具被燒焦的尸體就是失蹤了的ATT公司創(chuàng)始人托馬斯·瓦利。也就是這封信的寄信人····”

　　“等等，你說的是ATT公司？”將軍打斷了對方的話，因為這家公司對于他來說可以講再熟悉不過了。對方是家**供應(yīng)商，生產(chǎn)的關(guān)鍵部件會直接提供給海軍部的戰(zhàn)略核潛艇部隊。在他任中情局局長之前，他在海軍部就是負責(zé)戰(zhàn)略核打擊這塊工作，所以他與ATT公司之間的相互接觸很頻繁。

　　“是的，就是那家戰(zhàn)略武器關(guān)鍵部件的提供商···”哈里斯上校想繼續(xù)說，結(jié)果還是被對方打斷了。

　　“你們就是因為這個才對這對父子有了興趣？找了他們二十年？”

　　“不，我們不是為了這個。我們是懷疑托馬斯的死是一起謀殺，而不是簡單的飛機失事?！惫锼股闲Ｕf道。

　　“有證據(jù)嗎？”將軍問道。

　　“有。我們發(fā)現(xiàn)飛機的羅盤被人動了手腳?！鄙闲Ｕf道。

　　“這能算什么證據(jù)，也許它本來就是壞的。要不就是那個托馬斯自己喜歡搗估，自己給自己做了手腳，這證明不了什么。”將軍道。

　　“還有，飛機油量表后面的一根導(dǎo)線被人為剪斷了。沒了這根線，飛機就不會知道‘俄’。他們算好的，要讓他死在那片密林里。最好永遠不被發(fā)現(xiàn)?！惫锼股闲５馈?/p>

　　“那么肯定？那好，我問你，他們是誰？為什么要這樣做？”將軍好像知道點什么，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在有意否定對方。

　　“是當(dāng)時ATT公司的工會組織。是他們那幫人干的?！惫锼沟?。

　　“你有證據(jù)嗎？”奧夫曼問道。

　　“這可以從那只公文包內(nèi)的另一些文件中推斷出來的·····”

　　“推斷出來？·····”顯然將軍對于“推斷”這個詞很不滿意，他搖了搖頭，說道：“好，就算你推斷正確，那我問你，他們這樣做的動機是什么？是老板扣了他們的薪金？還是····”

　　“是老板的做法會讓他們丟飯碗?！惫锼股闲屜然卮鸬馈?/p>

　　“丟飯碗？怎么講？”將軍問道。

　　哈里斯上校把桌面上的文件又翻過了一頁，這是一份備忘錄，是托馬斯寫給他的律師的。上校指了指那份備忘錄，說道：“托馬斯一直以來就有個想法，想把他創(chuàng)建的這家公司搬回他的祖國?？上淖鎳?dāng)時并沒有獨立，是前蘇聯(lián)的一個加盟國。在這份備忘錄中他向他的律師表明了自己的這個態(tài)度，希望有一天，如果他的國家獨立了，不管自己那時在還是不在，能幫他實現(xiàn)這個想法…”

　　“不幸的是這份備忘錄還沒寄出就被工會那幫人看到了，于是那幫人就下手干掉了他們的老板。是這樣嗎？”奧夫曼將軍很不以為然地替對方說道。

　　“應(yīng)該是這樣?！惫锼股闲?yīng)道。

　　奧夫曼將軍冷笑一聲，說道：“上校，這同樣需要證據(jù)。你能證明你的這個大膽推斷嗎？”

　　“當(dāng)然可以?！惫锼箲?yīng)道。

　　對方的回答好像很有底氣，這不免讓奧夫曼有了些遲疑。按他的本意，他是想讓對方不要再繼續(xù)了，但一時又找不出什么借口。既然沒法阻止對方，那只好順著對方了。于是說道：“那好，那就讓我聽聽你的理由?！?/p>

　　“在備忘錄上寫得很明確，一旦他的國家獨立了，他就把公司捐獻給他的國家。我查了一下，波羅的海三個前蘇聯(lián)加盟共和國是在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日宣布獨立的，而托馬斯駕駛的那架飛機是在八月十八日失事的。而且飛機上的儀表明顯有人改動過，我想不會那么巧，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惫锼沟?。

　　說了半天，還是主觀判斷，奧夫曼將軍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他把身體往后靠了靠，說道：“有問題也好，沒有問題也好，那都不是我們要干的事。那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那幫鬼干的事。跟我們中情局沒關(guān)系。我提醒你，別一不小心成了霍華德·漢特（中情局特工，1972年6月因多管閑事而弄巧成拙搞出了個“水門事件”）。誰知道這后面會有誰的影子，說不定浮上來的是總統(tǒng)，到時你告訴我怎么收場？”說到這里，將軍直起身子，繼續(xù)說道：“你要給我記住，我們的職責(zé)是盡一切力量去幫助對方，維護美國企業(yè)在海外的一切利益。而不是去傷害它。給它挑這樣那樣的毛病。你說的ATT公司我很了解他們，我覺得這樣挺好，讓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見鬼去吧。上校，維持現(xiàn)狀才是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懂嗎？”

　　“我懂。將軍。我看你是誤會我了，如果我想要為難他們我不會等到現(xiàn)在。我今天這么急著來見你就是因為我們剛剛掌握到一份關(guān)系到ATT公司命運的情報，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馬上采取措施的話，維系A(chǔ)TT公司的核心機密很可能會被別人掌握。而這項秘密一旦被別人掌握，那我們國家的核心利益將受到傷害。剛才我說了那么多不是說我要去嚴(yán)懲對方，而是想利用對方，讓他們?yōu)槲覀児ぷ鳌．吘褂泻芏嗍虑槲覀兂雒娓蓵懿环奖??！惫锼股闲Ｒ豢跉庹f道。

　　“你這葫蘆里裝的到底是什么藥？我被你搞糊涂了。”將軍道。

　　“將軍，是這樣，八個月前中國政府與愛莎尼亞政府簽訂了一份技術(shù)轉(zhuǎn)讓協(xié)議，這項技術(shù)就是關(guān)于‘陶瓷合金’的生產(chǎn)技術(shù)。也就是目前ATT公司所獨家掌握的核心技術(shù)…”

　　“等等，我又被你搞糊涂了，你說，既然是ATT公司獨家掌握，那中國人為什么要跑到歐洲去？”奧夫曼問道。

　　“是這樣，這項技術(shù)的發(fā)明人是托馬斯的父親老托馬斯。而老托馬斯就是在塔林（愛·首都）發(fā)明了這項技術(shù)。ATT公司掌握的是小托馬斯在二戰(zhàn)時從塔林帶來的。”

　　“我懂了，中國人不可能從我們這里得到，還聰明地認為可以從它的發(fā)源地找到。他們的嗅覺還挺靈的，可惜晚了一步?！?/p>

　　“是的，一直來我也這么認為，但幾天前，情況有了突變，一位住在塔林的老太太向當(dāng)局提供了一份情報，據(jù)她說，關(guān)于‘陶瓷合金’技術(shù)的秘密資料并不是唯一的，還有一份被鎖進了瑞士蘇黎士銀行的保險柜中…”

　　“那老太太是誰？她怎么知道？”將軍問道。

　　“她說她是安德烈·瓦利的妻子。就是小托馬斯信中提到的那個人。也就是我們找了他二十年的那個人。她說秘密是她丈夫安德烈在臨死前通過信件告訴她的。因為當(dāng)時她丈夫作為前蘇聯(lián)的援華專家在中國負責(zé)一項水力工程。據(jù)她說，在信中安德烈告訴她，保險柜是在一九一二年七月十七日租用的。租期是一百年。讓她必須在到期之前取出資料，交給國家。不然，按照協(xié)議，資料會被銷毀。信中還告訴她，打開保險柜的鑰匙和帳號密碼就藏在他當(dāng)時居住的一棟小樓內(nèi)。那小樓在中國的一個叫‘白龍?zhí)丁乃畮爝??！惫锼拐f道。

　　“那老太太的身份你們可以確信嗎？很多人會因為錢而編造點我們感興趣的?！眾W夫曼將軍思索了下，說道。

　　“可以確認，我們調(diào)取了她結(jié)婚證書上的照片，發(fā)現(xiàn)照片中的那個男的與那張父子合影照上的男人是同一個人。說明她的丈夫就是托馬斯的兒子安德烈?！惫锼够卮鸬?。

　　“這么說來，老太太說的是真的…她說的那棟房子你們找到了嗎？”奧夫曼突然問道。

　　“找到了。我們已經(jīng)鎖定了它們的具體方位。可是…”

　　“什么可是？”奧夫曼追問道。

　　“我們在得出結(jié)果的同時，也把結(jié)果通報給了我們的盟國…”哈里斯說道這里開始支吾起來。他知道自己犯了個大錯。

　　奧夫曼是個老道的家伙，他一聽就猜出來了，問道：“你是說他們在得到結(jié)果后就自己搶先下手了?”

　　“是的。”哈里斯低頭應(yīng)道。

　　“蠢貨，讓他們得到就意味著讓中國人得到?，F(xiàn)在那幫家伙越來越不聽我們的了。有時甚至還會利用中國人來要挾我們。”奧夫曼惱怒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哈里斯?jié)M懷自責(zé)，不過有些話他還是得說，“將軍，還有個情況可能比這更糟?！?/p>

　　“什么情況？”奧夫曼本想走到窗前去想對策，被對方一說，站住了。

　　“通過他們發(fā)回的情報看，中國人已經(jīng)搶在他們前面下手了?！?/p>

　　一聽中國人更搶在前頭，奧夫曼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回過身，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們派了一名女特工進了那房子。進去后發(fā)現(xiàn)，有名中國男人先她五天住進了那房子。在這之前，根據(jù)我們的技術(shù)分析，那房子已空了有一年以上。是個無主的棄房。據(jù)那名女特工發(fā)回的情報看，那個男人把那棟房子作了局部拆卸。依我判斷，應(yīng)該是在尋找著什么。不過還算慶幸，到目前為止，他好像什么也沒找到。不然他不會賴著不走?！惫锼沟?。

　　“那名男子的身份你們查了嗎？”奧夫曼問道。

　　“查了，那男的叫廖非，從名片上看是名自由撰稿人。不過我們從他作品在網(wǎng)站上的鏈接地址，破譯了他的登陸密碼，進入到作品管理后臺，從那里調(diào)取了他的個人信息。信息顯示，他還有一個身份是，一家大型跨國公司的副總。那家公司就是與ATT公司有著強烈競爭的廖氏集團公司?！?/p>

　　“什么？你說的是···”這一情況讓奧夫曼倍感打擊與無奈，廖氏集團在中情局的黑名單上是排得上號的，現(xiàn)在對方竟然搶在了自己前面，幸虧自己剛剛上任，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大問題，要追究起來，或許能把責(zé)任往前任身上推。不過現(xiàn)在既然事情已經(jīng)“砸”在自己手上了，要想徹底推干凈…最好還是不要讓它發(fā)生。

　　“夠了，公司副總親自出馬，我看他們是不遺余力了。我們也一樣，不能閑著。那房子里應(yīng)該再熱鬧點，下一步該輪到我們登場了。今天是七月八日，十七日之前要么是我們拿到鑰匙，要么誰也沒有得到。等十七日一過，一切都將恢復(fù)平靜?！睂④娺叾刹竭呎f道。他對自己的把控能力充滿信心。

　　“將軍，其實根本不需要我們出面，我們出面說不定事情干得更不漂亮。”哈里斯此時也站了起來，說道。

　　“你的意思是…”

　　“是的，將軍，剛才我就說過，如果ATT公司知道了目前我們掌握的這些情報，他們會怎么做？”

　　“他們會怎么做？”將軍有些明知故問道。

　　“我查過了，現(xiàn)在的ATT公司由當(dāng)年的公司工會那幫人掌控著。那幫人連自己老板都不放在眼里，他們會放過…。所以，只要我們能稍微透漏點，那些殺人放火的事情自然有人替我們?nèi)プ?。到時我們手都不用洗?！?/p>

　　老奸巨猾的奧夫曼果然很欣賞對方的這番話，瞇著眼睛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你的這種做法很符合中國人的口味，他們有一本書，叫《三十六計》，當(dāng)時我在海灣戰(zhàn)爭期間讀過它。上頭要求的。書中有這么一招，叫做‘借刀殺人’。很有意思，是他們教我們這么干的。你覺得是不是這樣？”

　　哈里斯：“是又怎么樣？老師也有可能會成為敵人。我們只需要結(jié)果，手段和過程不是我們要考慮的?！?/p>

　　“看樣子你有具體計劃啦？”將軍雙手抱臂，帶著賞識問道。

　　“是的，將軍，我已經(jīng)制定了一份非常可行的行動方案，我現(xiàn)在就向你匯報?！闭f完，哈里斯便想去取桌面上的那份文件…

　　“不，不要告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懂嗎？”將軍注視著對方，說道：“你要匯報的那個人不是我。我想你肯定知道那個人是誰。對嗎？”說著，半舉著手，轉(zhuǎn)過了身。從表情上看，他非常同意對方的這份計劃。

　　“是的，我知道他是誰?！?/p>

　　說完，哈里斯上校合上文件，拿起，挾在腋下，而后向上司敬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離開了局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