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往事尤鋒利，一言一字殺

　　那兩人緊緊的盯著地上的玉鐲，一刻也不肯放松。羅忠心中也覺得奇怪，抬眼向公主看去，她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緩緩問道：“二位，難道認得這個鐲子？”

　　二人的眼神驀地抬起，鷹眼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向公主射去，冷冷的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公主被他們的這種眼神盯著，心里也是發毛，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一張臉上卻還是那副優雅的表情。

　　她笑了笑——一個人害怕的時候總會裝著笑笑，這種方法總是很有用的。

　　她緩緩地說道：“二位前輩適才與我這下人的比武，是誰贏了？”

　　她的臉上帶著冷冷的笑容，也像刀子一般的犀利，迎著他們兩人的目光割了過去。

　　于霸天和段鋼二人聽了，竟是一怔，似乎已經忘了這個問題，剛剛被人提起，才想起自己剛才正和那人比了一場武，自己二人輸的是一塌糊涂。

　　他們的臉色微微面紅，于霸天一拱手，說道：“姑娘恕罪，在下無禮。適才比武，我們輸得一敗涂地！”

　　公主微微一笑，說道：“很好，既然你們輸了，那又該當如何呢？”

　　于霸天說道：“我們比武之前，只是說定了若是我方贏了就該如何，不過，似乎并沒有提起我方輸了的后果。”

　　公主聽了這話，一張小臉登時憋得通紅，急急說道：“你——你賴皮！”聲音軟暖，活像一個小姑娘，沒有了半分典雅。

　　于霸天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么說無異于強詞奪理，自己一個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輩，這般的對待一個小姑娘，無論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只是他心中明白，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件更為重大的事情，不得不學學那無賴小二，不講情理一番了。

　　段鋼自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是以雖然知道他這是明顯的賴皮，卻也不說破。余世南卻得意洋洋的，仿佛占了多么大的便宜。

　　羅忠抱著手，冷冷的說道：“暗箭傷人的東西，有什么可得意的！”

　　余世南被他一句話，嚇的低下了頭，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公主頓了一頓，又恢復了一派威嚴的樣子，說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于霸天并不答話，卻轉個話題，說道：“我等此番前來拜莊，自然是有備而來。”

　　公主淡淡地說：“那是自然，倘若不是有備而來，只怕不用我這下人出手，你們早就倒在了地上。”她見這人耍起了無賴，說起話來，也不像剛才那么客氣了。

　　于霸天說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有備而來，這位姑娘的第一種毒藥出手，我們就早已不省人事了。”

　　公主說道：“那你們是怎樣做的準備呢？”

　　于霸天說道：“我們自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暗中相助，那人說，燕回山莊的莊主極樂神仙，下毒的功夫天下無雙，我等前來，無異于自尋死路！”

　　公主說道：“那人是誰？”

　　于霸天不答她的話，反而說道：“那人是誰，我們自然是不會說的，我們兩次敗于這位少俠的手下，實在是應該盡早的滾下山去，只不過——嘿嘿，老朽，還有個疑問，倘若姑娘如實告知，老朽等人自然立刻出去，有生之年，再不踏進這燕回山莊一步！”

　　公主淡淡的問道：“什么問題？”

　　羅忠也睜開了眼睛，兩只胳膊在胸前交叉抱著，臉上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卻緊緊地盯在于霸天的臉上。

　　段鋼也喘著粗氣，一顆心兀自起伏著，他強自忍住，眼中的神色也無法遮掩，激動的目光射出來，眼睛連眨也不眨。

　　余世南悻悻的站在一旁，他似乎也察覺出了屋中的空氣不太正常，只是剛才被羅忠冷嘲熱諷過，心中著實的不太好受，卻裝作一切與自己無關的樣子，哪也不看。

　　只有百里蓁，仍然雙目無神，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早已元神出竅了。

　　于霸天朗聲問道：“這山莊的主人，自然是極樂神仙沒錯，可是你們兩個卻絕對不是極樂神仙——”他又向前邁了一步，盯著公主，說道：“你和南詔國的‘一字殺’，有什么關系？”

　　公主也吃了一驚，她似乎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反問道：“什么‘一字殺’？”

　　于霸天見她這副神色，心中也是一沉，段鋼也吃了一驚，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兩個半塊的玉鐲，仔細的盯著，半晌，才緩緩的說道：“若是姑娘真的不知道南詔國的‘百里殺’，你這玉鐲，又是從何而來？”

　　余世南也插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公主被這兩句話問的不知所以然，拿過段鋼手中的玉鐲，說道：“這玉鐲，有什么特別的嗎？”

　　段鋼說道：“特別之處，可不是一點兩點。”說著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肌肉抽出了起來，似乎是回憶起了當年的一件事情，顯現出無比驚恐的樣子。

　　于霸天說道：“當年，我青城派中前輩與那‘一字殺’一戰，傷亡之重，自然是不必再提了。”

　　余世南問道：“我青城派曾和那個組織一戰？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于霸天被緩緩的說道：“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你父親還只是個孩子，你怎么會知道？”

　　羅忠問道：“這手鐲，與南詔國的‘一字殺’有什么關系？”

　　他的心中也是有著很多的疑惑，他也不太清楚這兩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來歷，似乎有一個是什么公主，可是大唐絕對沒有這樣的公主，那是哪里的公主呢？又為何流落中土？那“一字殺”是什么來頭，和“百里殺”又沒有什么關系？一切的一切，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他的臉色仍然是那么的平靜，似乎一切都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

　　于霸天說道：“少俠的武藝如此高強，居然連這個組織都不知道，老朽倒真是有些詫異！”

　　羅忠心中也在苦笑，這算什么道理，武功強不強跟這有他媽的什么關系！

　　于霸天接著說：“不過倒也難怪，少俠年紀尚幼，這個組織又已經銷聲匿跡多年了，不知道，倒也是情有可原。”

　　羅忠不說話，屋子里每個人都在聽他說著。

　　他緩緩地說道：“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組織，他們似乎是專門為了殺人而存在的，他們的招式很簡單，卻非常的有效，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何殺人，他們，只聽命于一個人！”

　　屋子里的人，似乎都迫不及待的想問出來：“聽命于誰！”可是誰也沒有說話。

　　他接著說道：“他們只聽命于，帶著這個鐲子的人！”

　　屋子里的人聽了這話，都不禁輕輕的驚呼了一聲。除了段鋼，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了，此刻仍然閉著眼睛，似乎還在經受著當年的巨大的痛苦；除了百里蓁，她似乎已經死了。

　　羅忠首先笑了出來，他笑著說道：“想不到青城派中赫赫有名的前輩，也會編這種故事？”

　　于霸天皺著眉頭，反問道：“少俠不信？”

　　羅忠搖搖頭，說道：“若是如此可怕的一個組織只聽命于這個柔弱的女子，你們這三個人還能大搖大擺的走進這山莊？若是這個普通的鐲子就是這個可怕組織的信物，怎么會這么的易碎？”

　　于霸天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少俠不信也罷，我只想知道，姑娘到底是何人，這個鐲子，又到底是怎么來的？”

　　那公主正要說話，卻被一個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了，只見剛才還和一個死人無異的百里蓁，此刻竟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笑著說道：“我家主人是什么人物，也是你問得的？這鐲子是怎么來的，也是你配打聽的？幾個手下敗將，還想在這里作威作福，你當這燕回山莊是什么地方？明知自己技不如人，還不快滾，莫非還想在這過夜嗎？”

　　于霸天面對她的這等侮辱，竟然也不生氣，淡淡的說道：“既然閣下執意不肯明示，我們也沒有辦法，青城派雖然不才，可恩怨情仇，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咱們這梁子算是結下了，日后如若再見，我們定然不會客氣！”

　　百里蓁笑著說道：“我也不會客氣的。”

　　于霸天伸手去拉段鋼，段鋼卻還是閉著眼睛，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于霸天嘆道：“師弟，往事多想無益，只是徒增傷感罷了，我們走吧！”

　　段鋼卻一動不動，吃力地從口出吐出幾個字：“我中毒了。”

　　于霸天大吃一驚，回頭一看，余世南已經癱倒在地上，臉色比段鋼還要難看。他接著去摸自己的小腹，忽然也是一痛，居然“啊喲”一聲叫了出來。

　　百里蓁卻仍是笑著，她的笑容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風輕輕拂過田野里的花草，給人說不出的輕松與享受。

　　只是這種享受，夾雜在這一聲一聲的呻吟之聲中，就顯得不那么般配了。

　　百里蓁笑著，用甜美的嗓音說道：“我這一手功夫，不知那個高人，有沒有料到？”

　　這話說完，便聽得不遠處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那是自然，天下哪有我料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