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碼頭,往北穿過曲曲彎彎的街道,便是小鎮唯一的一座修道院,當地人莫不熟悉。每逢星期日,其大門口總是擠滿了前來做禱告的信徒。幸好今天不是做彌撒的日子,否則修道院上上下下忙得不亦樂乎,而神父也無暇應付那么多突如其來的事件,途中也不會碰到天使,更不會奉他為座上賓。
爾時,天使跟在神父后頭,步行在一排排飽經滄桑的古老建筑物之間,不由得讓他感嘆歲月的蹉跎,時空的無情,甚至讓他聯想起這些冷清、滿目瘡痍的石頭背后,曾經擁有的輝煌年代。
天使時不時用手觸摸石頭間的縫隙,就像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懷著對陌生世界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他慢步欣賞著那些經得起歲月洗練的古老的石頭建筑,發出無限感嘆的同時,不知不覺隨洛克來到了傾斜的城墻前,駐足瞻仰坐落于小鎮中心的高塔,高塔的尖頂豎立著一塊鐵制的十字架,正下方是與高塔并排相連的拱形石墻,石墻上刻著栩栩如生的浮雕:一些是手持長劍的鷹人,和一只從地底來的蝙蝠戰斗;一些是展翅高翔的天使,俯瞰身下的世界;另一些是一群小孩圍著天使,歡快的歌唱。
天使端詳起千蒼百孔的石墻:由灰色的方石壘就,墻面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脫落,高塔也是,塔上的十字架銹跡斑斑……或許在他的印象里,教堂不應該是這樣。驚訝之余,他想起了久遠的過去,塔盧斯的淪陷,水晶城的破落,以及無情的戰火,涂炭的生靈……從天而降的火雨染紅了大地,連星空也化為了灰燼,到處烏煙瘴氣,一種前所未有的荒涼、哀挽、頹敗迫使他陷入深深的沉思與悲痛之中。
然而,洛克卻無心理會天使那遙不可及的過去,更無閑情雅致去欣賞這條街道上的古老建筑。他頭也不抬,只顧著走路,面帶愁容且兼有負罪感。他欲言又止的神態加之錯綜復雜的心情,迫使他一次次加快腳步,好像有意和天使保持距離,直到修道院的大門口,幾個小孩跑來替他推開鐵門,洛克方恍然回過神來。他面帶微笑,蹲下身子,一面撫摸那些迎上來的孩子們的小腦袋,一面語氣沉重地說道:“這里就是圣·路易修道院,讓我們進去吧!”
而后,天使隨洛克穿過大理石鋪就的大廳,進入深深的庭院,遍地枯草,走到一間狹小的木屋前,一陣寒風吹過,寒風吹卷著地上的腐葉爛枝到處亂跑,天使不自覺地打起了噴嚏。進屋,天使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看著破損不堪的木板墻,開裂的地板,就好像自己身處蛛網連接的鬼屋。要不是那邊墻上掛著一塊鐵制的十字架,真不敢相信洛克神父會住在這里。屋子里沒有任何擺設,除了一張腐朽的木桌、兩把折了腿的木椅,要想再找出像樣的東西,恐怕是不可能了。
洛克邀請天使坐在斷了一截腿、但勉強可以坐人的方椅上。他不好意思拒洛克的邀請,緩緩就坐。他猜不透神父為什么邀他來這種不堪入目的破屋子,為什么不帶他去修道院的大廳或是閣樓什么地方,像這種待客之道未免寒酸了。可是洛克并不解釋,反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疑惑的表情。
洛克微微一笑,顯得親切自然:“凡是修道院能夠落腳的地方,都讓給無家可歸者住下了。這其中有老人、婦女、孩子,另一些是流浪街頭的乞丐。那兒說起話來不方便,正所謂人多耳雜。我們待的這個地方就不同了,干凈且無人打攪,因為我不想讓紅衣主教的奸細有所察覺。”
“紅衣主教是誰?他為什么要偷聽我們說話?”
“這個嘛……說來話長。請允許我給您講一個故事,有關圣杯的傳說。”天使安然坐定,雙手撫在桌上,靜聽洛克神父娓娓道來。
“傳說圣杯盛放著基督的血液,可以治愈任何傷痛和疾病,甚至有延續生命,起死回生的功效,但真正見過它的人卻寥寥無幾……
“當時我和老友彭帕斯、彼得·約翰一同尋找圣杯的下落,起先我們從達·芬奇的畫作《最后的晚餐》中著手調查。據《圣經》記載,耶穌殉難前使用過圣杯,而耶穌殉難之后,傳說圣杯被羅馬教廷的僧侶收藏起來,直到約瑟夫將它轉手給了英國人,從此圣杯的下落便成了一個謎,線索也就此中斷。
“我們不甘心就這樣結束了,繼續查訪約瑟夫的后裔,希望能從他后人的身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但事與愿違。當我們從圣·保羅教堂的一個教士那兒打聽到他的后人,就住在離弗林鎮不遠的農場時,我們激動不已,正準備動身拜訪那位后人,不料紅衣主教率領大隊人馬,沖入我們歇腳的旅館。他們以影響教會聲譽為原由,拘捕我和彭帕斯,以期阻止我們前去訪問約瑟夫的后人。期間他們不惜以武力相要挾,若不是當晚彼得·約翰少校不在場,有幸逃過了此劫,我恐怕也不會活到今日了。
“那晚,彼得·約翰正在同他的多年至交——大不列顛的軍機大臣,秉燭夜談。而后他得知我們被紅衣主教關押在倫敦塔,即請他的老友出面干涉,我們才得以解脫,安然無事。當時我命懸一線,只要約翰少校晚來一步,我惟恐已經身首異處了。至此我迫于教會的施壓,不得不放棄追查,帶著諸多遺憾返回羅馬教廷,無奈地將失敗的結果稟告主教大人,卻不想主教早有耳聞。他非但不責怪我辦事不力,反而在眾長老面前大加贊賞,夸耀我如何的機警,既拖延了對方的進程,又掩蓋了圣杯的真相,給羅馬教廷以充分的時間作好轉移目標的準備。我就這樣糊里糊涂地立下了汗馬功勞,其功績還得到了教皇的肯定,他們的意圖是什么?我常感困惑。
“那時我猶豫不決,是否該向主教問清緣由,思來想去,最后我還是難以啟齒,因為我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主教大人的責難,尤其對一個沒有完成任務的教士來說,更是如此了。大約過了半年,有一次主教邀請我到他的家中做客。那晚,我終于了解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記得那天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當時我被雨淋得渾身濕透,是他的仆人開的門。仆人讓我把外衣脫下放在壁爐邊烘干。過了一會,主教帶著和顏悅色與消沉惆悵交織在一起的憔悴面容走進大廳,他緩緩坐下,就在那一刻,他道出了圣杯的真相,至今我都無法接受的真相。”說到這里,洛克頓了頓,咽了咽口水。
此刻,天使從他的神態、舉止判斷出他的情緒異常波動,只有聽到離奇事件的人才會有這種反應。片刻,神父緩過神來,盯著桌子的一角,上面劃有好幾條刀痕,深深的刀痕好像讓他坐不安慰,他幾次起身,舒展筋骨,而后繼續說道:“當初我之所以同彭帕斯合作,尋找圣杯的下落,乃是教皇的旨意。他要我查找圣杯的真相,無非是為了證明英方也有一件和他相同的圣餐杯。當然,這樣做另有一個好處,就是讓英方的紅衣教派從此不再懷疑他們的圣杯乃是后人仿造的贗品。如此一來,我們白衣教會便無所顧忌,因為據我們主教所查,當時紅衣主教也在積極搜尋真圣杯余下的線索。這說明對方和他一樣都不能確定彼此手中的圣杯的真偽,或許只有耶穌本人才能加以辨別。”
“那么,請問白衣和紅衣教會擁有的圣杯,究竟是什么樣的?”天使突然打斷洛克的話,問道,顯得有些急躁。
“這個嘛,它的形狀如同一只酒杯,由純金煉制的酒杯。不過,主教給我看的那一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他所收藏的圣杯是由耶穌的后裔親手交給羅馬教會保管的。但是,誰也沒想到,當中幾經周折,弄到的這個圣物居然是一根枯萎的樹枝。”洛克就此打住,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請您再說一遍,神父,圣杯的形狀究竟是什么樣的?”天使好像比洛克更為激動,他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問話的態度強硬得就如同在審問一個罪犯。
“上帝啊!那是一根枯萎的樹枝,放在金屬盒中的枯樹枝。當然,我還不能確定它是否真正的圣杯,也許只有您最清楚它是否上帝創造用來拯救人類的圣物。”洛克苦笑著,以急切期盼得到答案的目光看著天使。
天使卻不作答。他試著平靜下來,重新坐回折了一條腿的木椅上,抬頭望著天花板,努力回憶過去。當初他和福玻斯來到地球,創造新世界的秩序。如今,他到這里來尋找的并不是什么圣杯,而是福玻斯稱之為“上帝之手”的武器,惟有它能夠消滅普路同的靈魂。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一定是將那件武器誤認為圣杯了。當初福玻斯以太陽神的名義降臨人世,只是將“上帝之手”賜予了崇拜他的良人,希望通過那些良人之手來除掉普路同,不想他們卻將此物視如珍寶,收藏起來。
為什么福玻斯不親手除掉普路同呢?在眾長老中也只有他有力量消滅普路同,為什么他不這樣做,而非要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崇拜他的那些良人身上呢?這個答案恐怕也只有他本人才能回答了。
洛克見天使沉默不語,也許是默認枯樹枝就是圣杯,不當面說出真相,莫非是害怕上帝的責難。所以,洛克也不急于獲悉答案,而是繼續講述他的故事:“那晚教皇給我看過枯樹枝之后,他便派心腹去英國紅衣教會做臥底,并命我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落腳,繼續暗中調查圣杯的下落。近來,我有了新的發現,我懷疑偽造的圣杯的樣式至少有三種以上。那是教會為了讓信徒更加虔誠,而于后來制造的圣餐杯。他們借此掩圣徒耳目,以圖控制國會。然而,真圣杯早就下落不明了。當然,我也不能否定真圣杯就在我們身邊,或許就是那根枯樹枝也說不準。洛克講這句話時,特意留心觀察天使的神色。
可惜天使面無表情,好像有意不作出回應的姿態,那是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上帝到底給了人類什么。不過,洛克口中所說的那根枯樹枝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尋找千年的“上帝之手”。
傳說“上帝之手”是一件威力無窮的古老兵器,其發出的死亡之光可瞬間摧毀任何物質,包括黑洞。另外,它還有一種不為人知的用途,至于何種用途連斯芬克斯也不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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