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雙重身份

　　作為神的偉大使者降臨人間，本該選擇一個干凈的或者說有身份、有地位的凡人，至少身上沒有泥巴，然而匆忙之下，使者竟然選中了那個橫尸街頭的臭乞丐，甚至在下界時，還差些忘了自己尊顯的身份以及來此的目的，幸而他遇上了那個魔鬼海盜，方得以覺醒。現(xiàn)在，他要做的是如何找到金棺中的惡魔，要么除他而后快，要么把他帶回去接受審判。

　　終于想起來了——我叫斯芬克斯——塔盧斯星球的執(zhí)法者。我的任務(wù)是彌補時間點上的一個錯誤。這次，我不單要完成福玻斯大人賦予我的使命，還要查找有關(guān)圣杯的下落。為了讓神父相信我說的并非無稽之談，我得敞開心扉，讓他心平氣和地聽我把話說完。

　　“霍利斯神父，正如你之前所見，我對付那個被惡魔附身的海盜所運用的力量，你是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什么木棚的天花板會自個兒掉下來？為什么那個海盜用**刺向我的時候，那把**會往相反的方向，即對他自己的身上刺去？”

　　“你想證明什么，先生。你想證明自己會運用某種特殊的能力，或者說是巫術(shù)。”坐躺在地上的洛克以異樣的眼神，盯著斯芬克斯。

　　“不是巫術(shù)，這種力量來自無盡的宇宙，來自于我們深邃的心靈。這不是你們所能想象的，也不是你們所能駕馭的，這是一種高深莫測的力量，只有我們能夠掌握和運用這種暗藏于宇宙深處的古老力量。這種力量操縱起來并不容易，首先須要通過自身的意志加以磨練，而要達(dá)到任意操縱物體運行的能力絕非一朝一夕，若要達(dá)到駕馭空氣的境界更是難上加難。”

　　“噢！這聽起來像天方夜譚，要不是我神智尚且清醒，我還以為自己又沾酒了呢？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神秘的力量？除非你告訴我魔鬼為什么要選擇海盜作為替身，否則我決不會相信你所謂的超能力。”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洛克一時難以接受。他需要時間作冷靜的思考，認(rèn)真分析對方的每一句話，以做出準(zhǔn)確的判斷，不至再受魔鬼的欺騙。因為斯芬克斯這種超乎尋常的能力實在讓他感到后怕，其實他心中早就充滿了恐懼，只是他極力壓抑自己不露出這一點罷了。

　　“為什么選擇海盜做替身，那是魔鬼被關(guān)在金棺里頭無法行動的緣故。他只得運用一種古老的力量，即通過意念，隨心所欲地操控他人的靈魂，好為他做任何事情，也就是說被操控者會像玩偶一樣任由他擺布。”

　　“那么，你和他一樣具有這種力量，是嗎？”

　　“不，這是他的特殊能力。”

　　“是嗎？另外，我想知道魔鬼通過什么途徑，將自身的意志滲透人的大腦，即看穿人的心思。在我昏迷的那一刻，能感覺得到魔鬼正一步步逼近我的身體。他想操控我的靈魂，當(dāng)時我隱約覺得有什么東西侵入了我的大腦。之后，我便昏昏沉沉，不醒人事，直到你殺死了他，這種感覺方才消失。想來真是匪夷所思，又讓人膽戰(zhàn)心驚。”

　　“你說的，我們稱之為靈魂穿梭。”斯芬克斯對洛克耐心解釋什么是靈魂穿梭的時候，洛克不斷地打岔，問了許多不相關(guān)的問題。有些是創(chuàng)世紀(jì)的，有些是神化故事，另有些是離奇的傳說。當(dāng)然，這些斯芬克斯一句也答不上來。不過這些無關(guān)緊要，洛克覺得斯芬克斯的態(tài)度誠懇，或多或少讓他放下了沉在心底的一塊大石。

　　“其實，我早該懷疑你不是流浪漢或者乞丐這般簡單了。想想普通人，要是被疾馳而過的馬車撞飛出去，他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那兒和我說話嗎？不，這根本就不可能。所以，你也用不著隱瞞什么了。”洛克的這番話明擺著要斯芬克斯表明身份。

　　“既然如此……我也無須再隱瞞什么。實話說，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你們的天使。”當(dāng)斯芬克斯不加掩飾地吐出“真話”時，其目光流露出憐憫、堅定、溫和、善良，讓看他的人可以感到信賴，一種前所未有的神圣、莊嚴(yán)的氛圍包裹著這個落魄街頭的白人男子。

　　但是，洛克并不顯得特別激動，以前在他做禱告的時候，總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遇見上帝，或者天使也行，哪怕是見上一面也好，這樣他會更加的虔誠。如今他見到了天使，夢想變成了現(xiàn)實，應(yīng)該感到萬分榮幸，應(yīng)該從惶惶不安的思緒中解放出來，深吸一下大自然的清新空氣，張開雙臂，去擁抱上帝派來的天使。可是他卻不這么做，反而用不自然的眼光端詳起這個自稱天使的男子。

　　他吹了一口氣，緩緩翻開手中的《圣經(jīng)》，盡量掩飾住內(nèi)心無比激動的興奮之情。他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我是上帝的仆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您身為天使，想必比我更為了解《圣經(jīng)》中的某些涵義。”

　　此話一出，倒讓斯芬克斯覺得有些為難了，因為他從未聽福玻斯大人提過那本書，更未聽過眾位長老談起其中的內(nèi)容。原本他是想利用神父對上帝的虔誠，使他堅信不疑——他就是天使，不料對方看穿了他友善的謊言。斯芬克斯陷入困惑，為了不讓洛克有所察覺，他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洛克呢？也不去責(zé)問他，而是將犀利的目光稍收斂些許，好像不急于戳穿對方的底細(xì)，有意無意給他時間自圓其說似的。

　　天使見洛克默不作聲，想問題想出了神。他心中的思緒翻滾交集，是否應(yīng)該就此將真相表明，好讓洛克協(xié)助他盡快完成任務(wù)。可是他來此之前，曾在偉大的福玻斯及眾位長老面前立下重誓：不論遭遇何種境況也絕不向人類透露自己的特殊身份，否則他們一手創(chuàng)造的秩序?qū)⒁蛐叛稣叩某掷m(xù)減少，而影響到世界的平衡。一旦人類的邪惡本性被激活，達(dá)到了某個臨界點，那么，這個世界的秩序就會徹底失控，其后果也就不堪設(shè)想了。為了免除無法估測的危機(jī)一發(fā)不可收拾地降臨在這個世界，他必須隱瞞一些實情，可是這樣的話，又如何讓洛克神父相信他就是天使呢？

　　雙方沉默良久，洛克仔細(xì)打量起斯芬克斯，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沒有必要說謊，當(dāng)然，他們也從不說謊。要不是天使同魔鬼作戰(zhàn)，他自己早就一命嗚呼了。那么，他憑什么再去懷疑這個乞丐就是上帝派來拯救他們的天使呢？而且這位天使的力量他也見證過了，還有什么值得顧慮的呢？

　　洛克按著門邊的兩只小木箱，費力地?fù)纹鹕碜樱p手合上《圣經(jīng)》，面帶微笑地說道：“對不起，尊敬的天使。我不該把人類的思想灌輸給高貴的您。適才，我說的那些唐突的話多有冒犯，請莫見怪！起初我有些懷疑，您有可能是魔鬼派來的臥底心腹，但是您善意的眼神以及您誠懇的直白告訴我，您確實是一位純潔無比的天使。見到不同凡響的您，令我深感榮幸。此地不便詳談，務(wù)必請您移尊到我們的修道院敘談。”

　　洛克語氣謙恭，讓天使的神情不再緊繃。果然如天使所料，洛克存心借用《圣經(jīng)》來試探他。因為洛克明白，假使對方真是魔鬼派來的，必然胡言亂語編造一通，或者露出兇相威逼他說出圣杯的下落，可是這位自稱天使的男人并沒有這么做。另外從他善意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不像是在撒謊，而是焦急地期待著他的肯定。

　　不論洛克如何抱有萬般的猜疑，但是對上帝的敬仰和虔誠沖淡了他內(nèi)心的矛盾和恐懼。以他對上帝不可動搖的崇高信念，又怎么會不坦然接受眼前的這位自稱天使的乞丐呢？既然無所不知的魔鬼能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那么善良、智慧的天使又何嘗不在人間守護(hù)著他呢？也許冥冥中早有定數(shù)，上帝能夠一手創(chuàng)造世界，就必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毀滅，尤其是在撒旦的手中毀滅。或許自警長的馬車撞倒天使的那一刻起，他和這個世界、整個人類的命運就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

　　天使固然可以阻止魔鬼毀滅世界，但要實現(xiàn)這一目標(biāo)，尚需要一個忠心耿耿的仆人替他開道，而這個仆人也非洛克莫屬了。當(dāng)然這也是他有所作為的時候，如今即將步入老邁之年的洛克，唯獨可以貢獻(xiàn)給上帝的也只有這一次了。

　　“我須趁天色未明之際，快馬加鞭趕回修道院，然后收拾行裝，前往羅馬。我得趕在魔鬼搶走圣杯之前把它交還給天使，這樣一來或許可以免去一場末世浩劫。”洛克這么揣測，卻不說出來，因為他還要留心觀察。

　　這時，東方的海平面現(xiàn)出一縷亮光，這縷亮光的周圍散布著紅色云霞。當(dāng)天海連成一線，亮光將破開晨霧，緩緩升向天空。

　　當(dāng)這縷亮光高高地掛在一片雪白的云帆上，點出紅霞，閃出萬丈金光之時，碼頭工人也陸續(xù)來到裝卸區(qū)的木棚邊報到了。他們一個個光著腳丫排好長隊，等候工頭清點人數(shù)。洛克返回修道院途徑此處，正巧碰見工頭。

　　工頭一見到他，就鞠躬致敬：“早上好，神父！”

　　“早上好，斯考特！很高興見到你！”洛克回敬，接著說道：“勞煩您替我向警長大人捎一封口信。”

　　“沒問題，神父，請說！”斯考特躬身說道。

　　“嗯！昨晚我在你的倉庫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神志不清的海盜，他差點要了我的命，多虧這位先生及時相助，要不然我真得見上帝了。”洛克指著天使，苦笑道。

　　“啊！感謝上帝……霍利斯神父見到你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否則我未來的孩子會因為您的缺席而無法舉行洗禮，到那時可就糟糕了。”斯考特吁了口氣，說道。

　　“怎么會？修道院還有其他教士嘛。好了，我得走了。請你務(wù)必將口信傳達(dá)給警長大人，說我在修道院等他，十萬火急。”

　　“放心，霍利斯神父，我這就差人去辦。”

　　洛克謝過之后，帶著天使一同往碼頭北面的修道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