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持聞言一怔,起身便走,一時竟忘了自己身在朝堂。張瑞安為難地望著殿下震驚的官員,緊跟著青持一陣風似的去了。
尚未入門,刺鼻的血腥氣息襲面而來,令青持腳下一滯。
“皇上!”“皇上!”……正在照料宓笑的婦人們,見青持貿然闖進來,慌忙跪拜。
“免,她怎么樣了?”青持腳步不停直接向著宓笑走去,言語焦急。
“皇上不可,”穩婆膝行著擋住青持的腳步,驚慌失措道:“此地血氣污穢,恐有污皇上龍體,萬萬不可啊!”
青持豎眉喝道:“給朕滾開!”張瑞安才到,也不知里面情形究竟如何,只得問照料的婦人。
那婦人心有戚戚道:“夫人體弱,胎盤也不穩,想來能留到現在也實屬不易。眼見就要過了三個月,都有人形的男胎了,竟這樣沒了。”
張瑞安倒吸一口冷氣,心想皇上不知會如何大發雷霆。
青持幾步跨入內間,滿榻的血污還來不及處理,宓笑安靜地躺著,氣息奄奄,連嘴唇也褪盡血色。細辛正在榻側垂淚,忽見青持進來,愣了片刻,僵硬地給他行禮,分明帶著怨氣。
“宓兒……”青持靠近幾步,卻驀地生了怯意:“宓兒她……”
“三個月的快成形的男胎,沒了。主子大哭大喊,痛暈了過去。太醫說是……若是再險一分,只怕大人的命都保不住……”
“怎么會這樣……”青持不顧血污了龍袍,握緊宓笑冰冷的手,喃喃道。
細辛突然冷了臉色,重重磕了三個頭,哽咽道:“皇上,細辛只是宮婢,人微言輕,但冒死懇求皇上……放過宓主子吧,如果您不能護她周全,就求求皇上放過宓主子吧。否則,奴婢不敢相信這樣的痛苦,她能不能承受第二次……”
青持不敢置信,這個素日毫不起眼的宮女竟敢在他面前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可自己竟不能反駁,也不忍心降罪于她。
細辛見他不出聲,頭又磕了下去,一下一下的鈍響,不一會兒額上便滲出血來。
青持正要開口阻止,昏迷的宓笑卻陡然有了動靜。
“宓兒?宓兒?”青持小心翼翼輕呼著,看著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榻上女子纖長的眼睫微微顫抖,緩緩張開,望定了青持。
青持欣喜地靠近些,卻倏地僵住了——他以為她的眼神可能是厭惡,可能是痛恨……他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唯一不曾想到的是,她卻似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一絲情緒也吝于給予。
宓笑側頭看著細辛。
細辛避開她的目光,忍住眼中淚水,低下頭去。
宓笑怔了一瞬,突然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小腹,扁平的,里面的胎兒已經沒有了……一陣痛意一剎席卷全身,凌亂的場景在腦海中重現:淋漓的鮮血浸透了襦裙,她揪著細辛的臂膀慢慢滑倒,細辛倉惶無助地呼喊,紛亂趕來的人群……然后,孩子便沒有了。
“宓兒,不要難過,孩子會再有的,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不要哭……”看著宓笑眼角滑落的大顆淚珠,青持頓覺心中絞痛,無措地哄著她,想替她拭淚。
宓笑偏頭避開,嘴角驀地噙了笑。聲音幽幽,叫人心頭發涼:“不,我不難過,我高興……”
“我一早就不想要他,他肯定也是知曉了,所以,終究還是離我而去。我不難過,我不愛他,我不要他的,他根本就不該來……”
“主子!”細辛看著青持愈來愈冷峻的面容,心驚肉跳,想叫宓笑停下來,然她仍舊毫無顧忌地說著。
“你從一開始就不想要這個孩子?”青持顫抖著問“那浣花草是你有意服用的?”
宓笑臉上還掛著笑:“對,都是我,那次險些滑胎也是我親自下的手……皇上你心痛嗎?你痛嗎?”
青持沒有回答,側跪在他身側的細辛,卻看見一滴晶瑩的水珠自他下頜墜落,
“痛就對了,我就是這樣一路忍著痛過來的,明知道這孩子留不住,還仍然留著。明知道你說著謊話,還裝作信著。明知道宓謝相爭,被犧牲的肯定是我,可仍然抱著幻想……咳咳……咳……”
青持伸手掐住了宓笑的脖頸,雙眸通紅。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再次因這個冷血的女人落淚:“孩子是無辜的,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你怎么能……你這個心如蛇蝎的女人,我竟看錯你了……”
宓笑纖細的脖頸被他掐得喘不過氣,十指抓撓著身下被單,細辛驚呼道:“皇上,您這樣會要了主子的命的!”
“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應該救你,不應該把你留在身邊……”青持望著她荏弱的形容,終于還是松手。
“若那日我死在洛城街頭,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今日,是該結束了,你我已然了無牽絆,從此,你便當宓笑死了罷!”
青持霍然起身,望著宓笑,胸膛劇烈起伏著,卻說不出一句話。突然連連幾拳擊在銅鏡上,甩袖而出,幾道血痕沿著鏡面滑落。
細辛見青持分明是怒極而去,哭訴道:“主子,您何苦激怒皇上,小皇子沒了,你明明比皇上還要難過,為什么要裝著不在乎?”
“細辛,我真后悔,失去這個孩子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不舍,”宓笑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好似胎兒還好端端地在里面:“一定是因為我待他不好,所以他才走的。我活該……”
“細辛,對我來說,一切都結束了。你愿意跟我出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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