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荼蘼（2）

　　忍言羞愧難當，輕聲道：“娘娘，宓笑方才遣人送來了這個，說讓娘娘過目。”

　　謝盈袖打開紙箋，只稍稍一瞟，就變了臉色，急問道：“她可還說了什么？”

　　“不曾，只說您看了自然會去找她。”

　　“好，好，好，”謝盈袖連說了三個‘好’字，顯然氣得不輕：“凌霑你果然跟她親厚，竟連這事都不瞞她。我還以為你多少對我有點愧疚，是以沉默，卻原來是留了后招！”

　　忍言見謝盈袖起身，慌忙道：“娘娘，您傷還沒好呢，不宜行動。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做就行了。”

　　“本宮倒是想讓你去，只是這傳話來的人指明了就是要本宮親自上門。若不去，豈不教人看輕？”謝盈袖話語帶著笑意，面上卻帶著狠厲：“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

　　宓笑坐在桌側，不時向門口張望，似乎有所期待。細辛不禁好奇道：“主子在等誰呢？”

　　“還能有誰，自然是這后宮之主啊。”宓笑話音剛落，門便應聲而開，進來一個嬌俏婢女——正是忍言。

　　“想來你家主子也到了。”宓笑淡淡道。

　　謝盈袖果然后腳便跟了進來，徑直向細辛道：“你出去候著。”

　　“這便奇了，你來是客，哪有客人把主人往外趕的道理。”宓笑嗤笑道：“再說，我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眼中釘肉中刺呢，若是沒個侍女在身側，怎么沒的只怕都不清楚。”

　　“大膽，皇后跟前豈容你放肆！”忍言皺眉嚷道。

　　“主子面前，豈容你這小小奴婢置喙！出去！”宓笑端坐桌側，不動分毫，只稍稍一抬眉峰，冷冷瞥了忍言一眼。

　　“娘娘……”忍言回頭望著謝盈袖。

　　“你先出去吧。”

　　忍言氣鼓鼓地出去了。細辛也裝作疊被鋪床，盡量隔得遠些。

　　“我與他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謝盈袖先開了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秘密，若有第二個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宓笑意味深長道：“更何況，這個時候，重要的不是我如何知道的，而是……你來了。這說明——是真的。”

　　謝盈袖死死盯著宓笑，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那又如何？”

　　“宓笑無權無勢，能拿皇后娘娘如何，只不過……如果讓皇上和朝中大臣都知道，他們高貴的皇后，才是同侍衛私通茍且之人……”她笑瞥了謝盈袖一眼：“你說，會怎樣？”

　　兩人相對不語，只是一人似笑非笑，一人面色冷凝，倒似在暗中比試著耐性跟定力。

　　“說了這么半日，若不是本宮對你素來留了個心眼，只怕便要被你糊弄到了。”謝盈袖驀地笑道：“你說我同侍衛有私情，證據在哪？紅口白舌便要扳倒本宮，恐怕，沒那么容易。”

　　宓笑抿唇笑得風情萬種：“皇后娘娘莫將話說得十分滿了，你可還記得，當年離開謝家時，遍尋不見的那個玉鏤雕的香囊。”她見謝盈袖怔住了，輕笑一聲道：“那可是當時皇太后賞賜的物件，宮中都是存了檔的，一查便知。你說，若是從一個宮中侍衛的身上，搜到了皇后娘娘的經年舊物，且貼身存放……你說，是不是引人遐想？”

　　“是他告訴你的對不對，他把這個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抓著我的把柄，有恃無恐對不對？”謝盈袖失了往日的風度，湊近了幾分，沙啞著嗓子追問。

　　宓笑聞言一愣，沒有立即回答。細辛見情況不妙，趕緊護到宓笑身前。

　　“你心中既有了答案，又何必問我？”宓笑遲疑了片刻，答得模棱兩可。

　　謝盈袖臨去前淡淡道：“此事皇上諭令交由大理寺負責，縱然本宮答應放你一馬，別人也不見得會放過你。”

　　“我宓笑何德何能，竟能得你另眼相待。如若皇后娘娘當真是力不從心——宓笑也不會強人所難。到那時，為了自保，只怕會不擇手段。想來那也是娘娘不愿意見到的。”

　　謝盈袖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細辛見謝盈袖已經走遠，這才完全放下心來，狐疑道：“主子，您方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宓笑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謝盈袖一向精明，有真有假才能以假亂真。我說她與凌霑私會，不過是試探，不想竟真試出了茍且之情。”

　　“那香囊，您又是如何知曉的？”細辛愈發好奇了。

　　“香囊啊……”宓笑沉默了下來，側過頭望著門外轉黃的秋葉，過了半晌，久得細辛都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宓笑卻幽幽道：“那是因為，我也是謝家出來的人，謝家的事，還有什么能瞞得過我嗎？”

　　忍言一路跟著謝盈袖，見她面無表情，自己方才怎樣的憋屈都不敢再提了。

　　沿途宮女見了謝盈袖紛紛恭敬行禮，卻都被她無視，目不斜視地直接回了朝露宮。

　　忍言將殿中宮女都遣了下去，這才小聲道：“娘娘，她究竟說了什么，惹得您如此生氣。”

　　謝盈袖閉著眼睛，長吁了一口氣，答非所問：“姓凌的現在哪？”

　　姓凌的？忍言腦中轉了一圈，才醒悟過來謝盈袖說的是凌霑。心中生疑，難道是他的緣故，讓娘娘如此生氣，口中卻答道：“事情還未見分曉，所以被收押在天牢中。”

　　謝盈袖慢慢睜開眼：“宓笑之事，本宮本來不欲直接牽扯。這次只怕十有八九是蘇浣容的主意，想來那輕薄宓笑的侍衛也罷，宮中搜出的男子信物也罷，都是她的手筆。只可惜陰差陽錯，偏偏與本宮這筆糊涂賬撞到了一塊兒！”她向忍言道：“想個辦法讓蘇浣容進宮一趟，務必盡快。”